傅鬱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便收回手,靠在了椅子的椅背上。


    屏幕那一邊,他眼裏的女版豆奶小姐正處在雲裏霧裏,過長的反射弧還在努力琢磨他說的話。


    問出這樣的問題,看來,小兔子是開竅了?還是得了旁人的提醒?


    他抱著雙臂,注視著她紅紅的臉頰,饒有興味地等著她回應。


    過了不知多久,隻見那邊的翁雨才“啊”了一聲,隨即磕磕巴巴地道,“那個,不好意思,問你這樣私人的問題……”


    “沒關係。”他平靜地回應,“你以後也總會知道的。”


    翁雨沒留意他話裏的引申含義,細弱蚊呐地“嗯”了一聲,臉頰變得更紅了,“……我想睡覺了,今天有點困。”


    傅鬱心裏著實覺得有趣,但更清楚現在還沒到合適的時機、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咳嗽了一聲,才溫柔地說,“好,去睡吧。”


    “……晚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麽,這個時候突然都不敢看屏幕,剛想伸手關電腦,就聽到他在那邊又說,“今天的催眠曲,我已經唱好,用語音發到你的微信了。”


    翁雨愣了愣,似乎腦子一時還沒轉過來。


    “那首催眠曲,叫做《sleep song》。”他故意放低了聲音,“睡覺之前聽這首歌、能夠睡得更香,我曾經見過好幾個英國人,都用這首歌,哄孩子或者愛人入睡。”


    “所以以後,每天我都會給你唱這首歌。”


    “小雨,好夢。”


    屏幕上最後一個鏡頭,是他用手抵著耳側,對她微微一笑的神情。


    那個笑容既英俊,又有一絲說不出的……誘惑?


    翁雨看得心裏,又再次砰砰直跳起來。


    她隻覺得,自己在今天之前看得都無比正常的關於傅鬱的一切,在中午和周若那番談話之後,就產生了細微的變化。


    在屏幕恢複如常的電腦麵前又發了很久的呆,她才合起電腦起身,拿過手機走回臥室,躺進被子裏。


    開了微信,點了未讀語音,他那熟悉的磁性嗓音,便響起在了她的耳邊。


    溫暖又低柔的歌曲,她聽著聽著,卻沒有像昨天那樣一會就睡著了,而是臉頰的溫度越升越高,手指尖也有些發麻。


    她這到底是……怎麽了?


    這邊的小迷糊終於逐漸開始意識到了些什麽,而另一邊守株待兔已久的人,心情也變得更佳。


    關了skype,傅鬱喝了幾口水,翻了翻桌上自己的日程安排本。


    視線停留在三月份的日曆上,他很快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院長。”


    電話接通,他用純正的英語,對那頭說道,“今年三月底到四月底的複活節假期,我想正常休假。”


    電話那頭的帝國理工校長奧尼斯顯然愣了幾秒,才回道,“……休假當然是沒問題的,這是所有學生和教職工的節假日,沒有人可以強迫不休。”


    “多謝。”


    “不過……”英國老頭頓了頓、努力地在想著措辭,“fu,我記得你往年的複活節不是從來都不休假、埋頭在實驗室裏搞科研的嗎?逼你休假你都不休。”


    “的確。”他淡淡回應,“隻是今年,情況有所不同。”


    “這樣啊……”奧尼斯和他的關係一向不錯,這時還風趣地開起了他的玩笑,“難道是現在在你心裏,和科研差不多重要的事情終於出現了?”


    傅鬱沉吟幾秒,略勾了勾嘴角,


    “應該說,比科研更重要的事情終於出現了。”


    之後的每一天,翁雨的生活除了工作,回家就是照顧豆奶、以及睡前和傅鬱通話或者視訊。


    他似乎已經完全掌握了她的作息時間,總是會在她洗完澡、準備好和他通話時,打來電話。


    每一天的通話時間,少則一個小時,多則兩個小時,翁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話特別多的人,甚至她以前和言僑都很少打電話,可是和傅鬱,她好像總有很多事情想和他說。


    上班時碰到的乘客、微博上看到的好玩的笑話、陪豆奶玩時豆奶的樣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想和他分享。


    雖然每次打電話時,她總會莫名出現些緊張感,有時還會臉紅心跳。


    但是她覺得傅鬱對她的態度始終都很正常而淡然,絲毫沒有曖昧、或者過界的話語,更沒有提過關於情愛的任何話題,所以久而久之,她還是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想太多。


    可能他真的,隻是把她當作朋友吧。


    日子過得很快,聖誕和元旦一閃而過,新的一年也悄然來臨,今年過年是在二月中旬,可對翁雨來說這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為她的職業沒有特定的過年假期,這次過年放假,她也隻能在周末休息兩天。


    這兩天,當然是要回家陪爸爸媽媽的,從機場到家,她快速整理了下東西,帶上豆奶,準備坐地鐵去爸媽家。


    上了地鐵,她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早上翁母給她打電話時,好像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讓言僑晚上也一起過來?


    ……糟糕了。


    她渾身頓時開始冒汗。


    因為工作忙,言僑和她分手的事情,她好像拖著拖著、一直都忘了和爸媽提起……


    她心裏清楚爸媽一直都非常喜歡言僑,還寄希望於今年她和言僑能順利結婚,可現在他們不但分手快兩個月了,分手原因還非常複雜,這下她應該怎麽和爸媽交待啊?


    爸媽聽了,心裏一定會很難過、很失望的吧……


    一路坐地鐵時絞盡腦汁地想,都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她下了地鐵,在寒風中僵站了一會,才猶豫著給傅鬱發了條微信。


    [今天去爸媽家,我之前一直忘記和他們提分手的事情了……]


    等了一會,他都還沒有回複,她看了看手表,想大概他可能在上課,便隻能硬著頭皮,往爸媽家走去。


    敲了門,翁母很快就應聲來開門了。


    “媽媽,新年快樂。”她笑眯眯地,心裏暗暗祈禱翁母最好不要太快想起言僑。


    “新年快樂,”翁母拿過她手裏的兔籠放在桌上,再彎腰給她在鞋櫃裏拿拖鞋,“來,快進來,今天上海零下四度,可冷了。”


    “是啊,我今天在飛機上都感覺冷得要流鼻涕了……”她像個跟屁蟲似的粘在翁母身後,“媽,我要是感冒該怎麽辦啊,不想去醫院掛水……”


    “呸呸呸,烏鴉嘴,怎麽那麽大人了,還是這麽喜歡撒嬌?”翁母嘴上雖這麽說著,卻還是不斷在笑,“是不是平時總是和小言撒嬌呀?媽媽可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老是像個小孩似的,他照顧你會很累的……”


    翁雨聽得後背一涼,整張臉瞬間就僵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翁父恰好從廚房裏開門端菜出來,見隻有她一個人,不經意就大大咧咧地問道,“小雨,小言是不是又加班要晚點才能來啦?他可真辛苦啊。”


    “對哎……”翁母也跟著點頭,“大過年的還加班,我就在想他怎麽沒和小雨一起來。”


    “爸,媽……”


    翁雨這時兩隻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褲子,咬著牙,想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我有事情想跟你們說……”


    “什麽事啊?”翁父翁母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臉上。


    “就是……”她戰戰兢兢地,感覺舌頭和嘴巴都不像自己的了,“就是……我和言僑……”


    “叮——”


    她話還沒有說完,包裏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她慌亂之中翻出手機,隻見屏幕上顯示的是傅鬱的號碼。


    “喂……”在爸媽的注視下,她接起電話貼在耳邊,聲音裏還有些抖。


    “小雨,”那邊傅鬱的聲音淡定而從容,“現在把手機給你媽媽或者爸爸接。”


    她愣了兩秒,乖乖地伸手把手機遞給了身邊的翁母,“媽。”


    “誰啊?”翁母奇怪地接過她的手機,“小言嗎?”


    接下去的十幾秒裏,翁雨就眼睜睜地看著翁母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化,從最初的疑惑、到驚訝,再到鎮定、平靜……然後,翁母就拿著她的手機,走去裏屋接了。


    “是誰的電話啊?”在餐桌邊的翁父這時好奇地問她,“怎麽你的電話讓你媽來接?”


    “嗯……是我的一個朋友。”她自己也不清楚狀況,隻能如實回答。


    這個電話大概持續了約摸二十多分鍾、翁母才從臥室裏出來,隨後便將手機遞還給她,臉上的神情溫柔又和熙,“小雨,阿鬱他繼續去上課了,說等會再打給你。”


    她愣愣地點點頭。


    “來,我們準備開飯了,”隨後,翁母就拉過一臉疑惑的翁父去了廚房,臨走時還回頭叮囑,“小雨你先去洗手。”


    磨磨蹭蹭地洗了手回到客廳,桌上的菜都已經擺好了,她在餐桌邊坐下,翁父翁母對視一眼,俱都笑著朝她舉了舉杯子,“新年快樂,祝我們家小雨新的一年一切都更好。”


    “……爸爸媽媽,新年快樂。”她也跟著舉起杯子,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翁父翁母現在似乎挺開心的樣子。


    碰完杯,翁父便開了電視,調到中央一台等著看春晚,翁母則夾了好幾管菜到她的碗裏,“多吃點,冬天要多屯點脂肪禦寒,知道嗎?”


    “嗯……”她默默扒了口飯,心裏思索著言僑那件事情到底還要不要再提起。


    “小雨啊,”翁父此時放下遙控器,大手一揮,突然拔高聲音說道,“你聽爸爸的話,自己開心最重要,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傷神,人生路還長著,要大步向前看!”


    “那當然,我們家小雨可好了,”翁母這時給她盛了碗湯,“爸媽寶貝了這麽多年的好姑娘,最後一定會嫁給一個專一的好男人,絕不會是嫁給不負責任的男人。”


    “好了,不提這茬,都過去了,”翁父緊接著哈哈笑起來,“吃飯,吃飯,小雨難得回來,多吃點。”


    翁雨目瞪口呆地看著翁父翁母不同尋常的略帶亢奮的表情,張了張嘴。


    照這麽看,爸媽顯然已經知道她和言僑分手的事情了,可他們這樣的表現,一定和傅鬱剛才那個電話,脫不了關係吧?……


    飯菜色香味俱全,一頓年夜飯倒是吃得很開心,飯後,翁雨起身想要幫著翁母一起去洗碗,卻被翁母用手肘推到了一邊,“你去沙發上休息。”


    沒等她說話,翁母突然又笑得意味深長起來,“等會阿鬱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去廚房忙活萬一錯過他電話怎麽辦?”


    “記得代爸媽和阿鬱說聲過年好。”


    翁母張口閉口一個“阿鬱”,翁雨這個時候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出來傅鬱剛剛和翁母打的那個電話裏,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重要內容。


    他到底說了些什麽呀?……


    夜色漸深,窗戶外逐漸有禮花和爆竹的聲響,她拿起手機走到陽台,靜靜趴在窗台上等傅鬱的電話。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才響了起來,她心一跳、原本想要按一下接聽鍵,卻發現這次傅鬱打來的並不是電話,而是麵對麵視訊的facetime。


    慌忙地接通facetime,她將手機舉平,傅鬱英俊的臉頰很快便顯示在了屏幕上。


    “小雨,能看得見嗎?”他輕輕朝她綻開一個笑容,“信號好像有點不太好。”


    翁雨這個時候看著他近在咫尺、被放大的臉,腦子裏混亂一片,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從胸口裏跳出來了。


    剛剛吃完飯沒洗臉,她的臉上現在有沒有什麽沒擦幹淨的油漬?今天她穿了件白色毛衣、是不是看上去不太好看?……


    “你那邊比較暗,放心,如果你臉上現在有什麽油漬,我也看不見的。”他低聲一笑,似乎連她心裏在想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嗯,那個……”她抿了抿唇,看著他的臉、緊張得不行,趕緊轉移話題,“那個……你剛剛和我媽,在電話裏講了什麽?”


    他在那頭沉吟兩秒,“真的想知道?”


    “……嗯,”她點點頭。


    豈止是很想知道,她簡直太驚訝於他到底是怎樣用短短二十分鍾的時間,就能讓爸媽絕口不再提她和言僑的事情,也沒有為他們分手感到遺憾和難過。


    而且,還能讓爸媽對他這個完全陌生的人、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我說……”小區前恰好又有一隻新的煙花衝上雲霄,在禮花的絢爛光彩裏,她清晰地看著他的薄唇一開一合,


    “you are my best gift in this world.”


    你是我在這世間,最美好的禮物。


    幾乎是傅鬱說這句話的同時,震天的爆竹聲也響在了翁雨的耳邊。


    劈裏啪啦的巨響裏,她一手捂著耳朵,隻能返回到屋裏,關上陽台門,再繼續和他視訊。


    “傅鬱,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她走到臥室的床上坐下來,盤起腿,“剛才爆竹聲一下子太吵了……”


    那頭的傅鬱勾了勾嘴角,“好話不說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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