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雨聽了陳涵心的話,停頓了幾秒,才遲疑地道,“下家是什麽?”


    陳涵心木然地看著她,抬手扶住額頭,無力地朝她擺了擺手,“……沒什麽,不指望以你的智商能找到接手的下家。”


    莫名其妙地又被吐槽了智商,翁雨扁了扁嘴,從沙發上站起來,“我要去做spa,休息一會,累死我了。”


    這家spa館她們三個經常會來,工作人員也都和她們很熟悉,翁雨趴在床上,和按摩師聊了會天,很快就在清清的淡香中睡著了。


    等醒過來,感覺整個人都好像重新活了一遍,她洗完澡走到大堂,就看到陳涵心和鄭韻之正坐在沙發上等著她。


    “剛剛有人打電話給你,我幫你接了,是寵物商店,說是有寵物要送到你家。”陳涵心朝她晃了晃她的手機。


    “寵物?”翁雨愣住了,“我沒有買過寵物啊。”


    鄭韻之正在手機上飛快地打著字,聽聞瞟了她一眼,“以你的智商,可能前一秒買了後一秒就忘記自己買過。”


    翁雨接過陳涵心遞過來的手機,“我確定以及肯定我絕對沒有買過寵物。”


    “那也有可能是他們弄錯了吧,”陳涵心聳聳肩,“反正說一個小時後送到你家。”


    “好吧,”雖然心裏有些奇怪,她還是點點頭,“那我現在就回去。”


    “小飛俠,”要走之前,陳涵心和鄭韻之一左一右地扣住她的手臂,神情嚴肅,


    “言僑回來找你,怎麽求,都絕對不要答應他。”


    “萬一她未婚妻還陰魂不散,無視她,實在鬧得厲害就給我們打電話。”


    “不要餓死在家裏。”


    “不要哭成鬼。”


    “有男人來搭訕,他肯定不會是看中你的人,而是看中你的肉體。”


    雖然知道她們倆實在是擔心她受不了失戀的刺激,可翁雨聽她們越說越離譜,終於忍不住滿頭黑線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你們別想太多,我不會去跳黃浦江的。”


    “以你的路癡程度,你覺得你認識黃浦江在哪嗎?”陳涵心和鄭韻之異口同聲地說。


    好不容易才擺脫兩個閨中密友的糾纏,翁雨坐車回到家,邊做晚飯邊等寵物商店的人送寵物上門。


    剛將麵條端到桌上,便聽到門鈴響了,她擦了擦手跑過去開門,門打開,隻見一個年輕女孩子手裏提著一隻大籠子,在門外笑吟吟地看著她。


    “請問是翁小姐嗎?”女孩子這時熱情地開口。


    “嗯,是我。”


    “這個給您。”女孩子將手裏的籠子小心地遞給她,“這隻兔子是傅先生昨天在我們店裏購買的,讓我們今天送到您家來。”


    “傅先生?”她接過籠子,目光落在籠子裏那隻雪白的小兔子身上,瞬間就移不開視線了。


    “對,傅鬱先生。”女孩子打開包,將背包裏的兔糧也跟著遞給她,朝她眨眨眼睛,“真是個超級大美男啊!”


    原來……竟是傅鬱買來送給她的。


    翁雨提著籠子,腦海裏瞬間浮現起了他清晨撫摸著自己頭發的手。


    “他特別叮囑我們,一定要給您準備好兔糧,打掃清籠子,”女孩子笑得越發得甜,“還親自專門用本子記下飼養兔子的一些注意事項,讓我轉交給您。”


    “當時他走後,店裏的大家都在說很羨慕您。”女孩子將本子放在她玄關的櫃子上,“我們開店好多年,可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麽細心的男顧客啊。”


    她聽著女孩子說的話,不知道怎麽開口回應,心裏滿滿脹脹的,都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告別之前,對方還特地給了她一張名片,“如果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而且我們的店就在這個小區附近,出小區往左拐直走十多米就到了,很近。”


    “小兔子雖然不是特別好養,但是掌握規則後,細心相待,還是可以養得很好噢。”


    “好,謝謝你。”


    她關上門,趕緊將籠子提到茶幾上,蹲下來仔仔細細地觀察。


    從小到大,她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小寵物,可因為害怕自己沒法養活它們,索性就不去嚐試飼養,她深知道一旦寵物去世、失去陪伴會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麵前籠子裏的白色兔子,眼睛是烏黑的,眼睛周圍的一小圈和耳朵、尾巴則是顏色略深的棕色,小小一團這麽縮著,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看了一會,她拿過手機,找到傅鬱的號碼,斟酌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你平安到了嗎?]


    放下手機,她將籠子和本子一起拿到餐桌邊,邊吃麵邊看他在本子上寫的注意事項。


    熟悉的字體躍然紙上,她甚至能想像到他寫這些時沉靜的神情,從如何抓兔子的正確方法、到如何喂食、如何清理居住環境、陪兔子活動、注意檢查兔子的身體狀況,條條框框都用簡單的語句涵蓋到,連她這個新手,都能簡明扼要地看懂。


    他怎麽會……想到買小兔子送給她呢?


    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還沒有回信,翁雨心裏隱隱有些擔心地收拾完明天要上班的行李,按照本子上說的,開始陪小兔子活動。


    看著小兔子可愛的模樣,她才猛然意識到,傅鬱真的已經回到了那個與她有著八個小時時差的地方。


    這個和她相識短短一個月不到、卻對她這麽好的人,從今往後很長一段歲月,都會離她這麽遙遠了。


    她再也不能在打開門後,隻要用兩步的距離去敲他家的門,看到他溫柔的臉龐了。


    想到他的臉龐,她的心情也都慢慢開始緩和,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她將小兔子放回籠子裏,想要去洗個澡。


    可剛起身,就聽到門口有“咚咚”的敲門聲。


    對方沒有選擇按門鈴,敲門聲來得很急,她走到玄關,通過貓眼往外一看,整顆心猛地就往下一沉。


    “……小雨,我知道你在。”隔著門,言僑的聲音就這麽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你開開門,好不好?我就隻是想看看你,和你說兩句話。”


    她能感覺到,他可能是喝酒了,說話口齒也有些不清,臉頰在走廊燈的照射下緋紅一片,頭發和衣服也都是亂糟糟的。


    “小雨,算我求你。”他說著,整個人靠在了門上,不斷地重複著,“算我求你……你開下門。”


    那樣的聲音,近乎是帶著悶悶的哭腔的,她的手握在門把上,略微有些顫抖。


    過了很久,久到他似乎已經沒再說話,她垂下眸,輕輕“哢嚓”打開了門。


    整個走廊都是安靜的。


    隻見言僑正頹然地靠在門邊的牆壁上,不斷地粗重呼吸著,聽到門打開的聲音,他渾身一震,立刻朝前一步。


    “小雨,”他雙目通紅,隻是這麽死死盯著她,嘴唇顫抖地開合,“……昨天訂婚宴,你看到了,對不對?”


    翁雨沉默著,低著頭,回避他的目光。


    “昨天晚上,我媽和向朦都把事情告訴我了,原來她們都背著我找過你……”他忍了忍,努力讓聲音變得不那麽模糊,“所以你那時候那麽反常,我卻像個傻瓜一樣蒙在鼓裏,還屢次逼你……”


    “小雨,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我因為家族逼迫訂婚、對不起你,我酒後和向朦糾纏、背叛你……”


    他突然一拳砸在牆壁上,整個走廊都回蕩著那聲響,“……我知道你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承受了很多很多壓力,我都知道,可是我太自私了,隻要能多留你在我身邊一天,我願意一輩子做一個讓人唾棄、惡心的男人。”


    “但是我這三年來對你的感情,請你絕對、絕對不要質疑,因為你翁雨,是我在這世界上,最愛和最珍惜的女孩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誰都不可能可以替代……”


    他話都還沒有說完,喉頭卻已經哽咽了。


    翁雨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是,他的確在這三年的最後,讓她傷透了心。


    可這三年,他還是完完整整給了她,所有能給的愛。


    因為她自始自終的遲疑,他從未強硬要求她和他有肌膚之親,她明白這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有多麽難;她也明白,這三年他對她父母、同事的照顧,他永遠會得體地打理好她身邊的一切。


    他對她的控製欲與占有欲,也都是基於他自私卻濃厚的愛。


    她不能因為他最終的背叛,就把曾經所有一切的真心付出都否決掉。


    “言僑,”她輕輕握緊了手心,“謝謝你。”


    言僑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所有的關心、照顧,”她終於抬起頭,望著他,“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的這三年。”


    “你總說,我對你的感情不夠深刻,但是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我也不會擁有這和你在一起三年的所有回憶。”


    “所以,我不會恨你、也不會討厭你,更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我隻是希望,今天,會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既然他來找她,那麽她也想當麵地、好好地,和這段感情說再見。


    人生還長,這段經曆讓她快樂,讓她痛苦,也讓她成長,所以她無怨無悔。


    “小雨,我們之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是嗎?”他茫然地開口,餘蓄已久的眼淚,就這麽渾然不知地從眼角滑落下來,“從今以後,我就再也不能踏進你的世界一步了,對不對?”


    她沉默一會,輕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的……我從知道向朦讓你來訂婚宴的那一刻,其實就明白我應該要徹底死心了,”他的臉龐是麻木的,“家族和愛人根本不可能兩全,你雖然平時迷糊,可是對這樣的事情,是絕對有原則、絕對不可能會原諒我的。”


    “但我還是想來見你,想哪怕,有那麽千分之一的機會,我都想來爭取啊……”


    翁雨不忍再看他的神情,這時輕輕後退一步,手握在門邊上,低聲說,“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不然你媽媽和……向朦,都會擔心的。”


    言僑注視著她的臉龐,良久,微微抬起手臂,用手指,最後輕觸了觸她的臉頰,“……小雨,希望你離開我和我身後的家族後,可以過得更輕鬆快樂。”


    他深深愛了這麽多年、保護了那麽多年的女孩,是和任何人都不同的、善良又簡單的女孩,她的人生,應該永遠都鋪滿了陽光。


    他已經貪心地占有了她那麽久,給她帶來了足夠多的烏雲暴雨。


    已經,足夠了。


    “保重。”


    半晌,他收回手,重重一擦自己的眼角,轉身大步邁向電梯。


    而他,如今離開他的陽光後,從此這一生,都再也不會有任何光芒。


    言僑走後,翁雨在浴室,洗了很長時間的澡。


    等擦幹頭發,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她拿起手機想調個鬧鍾,才發現屏幕上有來自傅鬱的短信。


    [飛機晚點,我剛到,平安。]


    看了看發信時間,現在離他發來都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她立刻在床上躺下來,給他回信。


    [剛剛在洗澡,一直沒有看到。英國那邊冷嗎?小心不要感冒。]


    等了一會,他還沒有回複,她想他剛到那邊一定很累、要處理很多事情,便想給他說聲晚安,讓他早點休息。


    可手指才剛剛打了兩個字,屏幕上就跳出來了一個來自陌生號碼的電話。


    是他嗎?


    她猶豫幾秒,手指輕輕一滑,貼在耳邊。


    “是我。”傅鬱的聲音穩穩地從那邊傳來。


    “嗯,”她聽著他熟悉的聲音,此時動了動身體,“你到家了嗎?”


    “剛到,”他的嗓音從電話裏聽起來,更為低沉好聽,“上海應該已經要十二點了,困不困?”


    她拿著手機,一時沒有回答,心裏在思索著要不要告訴他言僑來找她的事情。


    “有沒有收到遲到的聖誕禮物?”他似乎拿著手機走到了另一個更安靜的地方。


    “啊……收到了。”說到小兔子,她立刻提起了精神,“我好喜歡它,很可愛很可愛的,謝謝你。”


    “名字想好了麽?”


    他這麽一說,她才想起來,還沒給小兔子起名字,“還沒有想好,我起名字無能,還是你來想吧……”


    他那麽聰明,肯定會給小兔子起一個特別可愛的名字。


    “那就叫,豆奶,怎麽樣?”他說。


    翁雨愣了愣,“好!”


    白白的、嫩嫩的,又很乖, 真的很貼切的感覺。


    “你喜歡就好。”他低笑道。


    兩人一時都沒有再說話,翁雨聽著電話那頭,感覺他似乎在整理行李的樣子,可光是就這麽聽他均勻的呼吸聲,她都會覺得很安心。


    就好像,他就在她的身邊,陪著她一樣。


    “小雨,”他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


    “我給你買豆奶,是希望你能在學著照顧好它的同時,更照顧好自己。”他不徐不緩地說,“因為我不能再那麽及時地,打開門、走兩步,就能知道你的情況。”


    她聽清楚他說的話後,輕輕呼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眼前開始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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