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雨回到家裏,才發現,客廳和臥室裏昨天晚上被她翻找得亂七八糟的櫃子,摔倒的行李箱,不知何時,都已經被整齊地規整了回去。


    這些……都是傅鬱昨晚整理的吧?


    靜靜地站著,她腦海裏又浮現起今天早上,他提著粥走進病房的場景。


    文雅而從容,平淡又溫暖。


    “我是頭一次聽到,你對一個男人給出那麽高的評價。”身後這個時候,響起了言僑略帶吃味的聲音,“小雨,我是你男朋友,你這麽多年,也都沒有誇過我一句啊。”


    她聽得有些尷尬地回過頭,可還沒看清他的臉,就被他伸出雙手用力擁住。


    翁雨被抱住的那一瞬,身體就有些僵硬,可動了動、又掙脫不開,隻能說,“我感冒咳嗽很嚴重,你不要離得我太近,會傳給你的。”


    “小雨,”抱著她的言僑這時手臂卻越收越緊,“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們坐下來說吧。”她說,“……我鼻子塞著,真的呼吸不過來了。”


    他聽她這麽說,隻能鬆開她,和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可視線卻一直牢牢鎖在她的臉上。


    “我昨天晚上沒有來找你,是因為和我媽媽在家裏爭執,”他望著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她不知道為什麽,從前天開始,突然就硬要我和你分手,態度堅決,說什麽都不聽。”


    “嗯。”她沒什麽表情。


    言僑望著她毫不驚訝的臉色,神色繃緊地去碰她的手,“但是我沒有答應,小雨,任憑她怎麽說,我都不會和你分手的。”


    “她有來找過你,跟你說什麽嗎?”見她不說話,他試探性地問。


    翁雨心裏一震,想到那天自然而然和傅鬱傾訴的話,可現在到了當事人的言僑麵前,卻突然怎麽也說不出口,“……沒有。”


    “那就好,”言僑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她要是給你施加壓力,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這句話,聽在她心裏還是微微有些觸動的,想了想,她說,“言僑,我覺得你媽媽應該從很早以前,就一直很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吧。”


    他聽了後,沉默片刻,“我承擔些壓力沒關係,但我想娶的女孩子,是我的事情,她的希望,不會影響最終結果。”


    “小雨,我們結婚吧。”


    她愣住了,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我說,”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直直望著她的眼睛,“你嫁給我,我們倆結婚,好不好?”


    “我三年前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有一種不同的感覺,這些年來,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很輕鬆很快樂,無論我的家人和朋友是否讚成,我喜歡的女孩子都隻有你一個,我真心希望這一輩子陪伴著我的人,是你。”


    “我知道,因為當初,是我強硬地在追你你才答應和我在一起的,你或許對我的感情並沒有我對你那麽強烈,可是我會一直像最初那樣珍惜你。”


    “戒指我也已經買好了,因為早上急著來找你,落在家裏忘拿了,如果你答應,我現在馬上趕回去拿。”


    他的眼神是溫柔的,話語裏也有沉甸甸的感情,無論如何,這三年來,他也一直是用這樣的目光在看著自己,翁雨聽了這些話,前些天積累在心底的不適感,多少還是柔軟了下來。


    “你讓我考慮一下,可以嗎?”沉吟片刻,她說,“這畢竟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而且,你家人的意見也不能不顧及。”


    “你知道,我散漫慣了,一下子要考慮那麽嚴肅的事情,腦子會轉不過來。”她笑了笑。


    言僑動了動唇,最終還是說,“好,我等你。”


    “你今天還要上班的,公司缺席不太好,”她咳嗽了一聲,“我送你。”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他沒有起身,“真的不需要我在家陪你嗎?”


    她搖搖頭,“沒關係的,燒已經退了,隻是感冒而已。”


    兩人走到玄關處,言僑彎下腰穿鞋,翁雨猶豫了一會,還是叫住了他,“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怎麽了?”


    “我搬家那天,你媽媽叫你去吃飯,你後來跟我說發生了很多事情,是什麽?”


    言僑抬起身,臉色募得有些變化,停頓了一會,才說,“……你聽我說了,不要不高興。”


    “那天吃飯,還有另外一家人在,是我媽從加拿大回來的朋友一家,吃完飯後,那家人的女兒說想要去酒吧喝酒,我媽就硬要我帶她去,我就叫了些朋友一起,人多鬧騰、他們都拚命灌我,還要玩懲罰遊戲,我醉得不行。”


    好像是怕她生氣,他連忙說,“小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酒,那次是特殊的,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情況了。”


    言僑的話,基本和那天陳涵心告訴她的相符,可能他那時候抱著別的女孩,也隻是懲罰遊戲,他應該沒有欺騙自己吧?


    人不太舒服,她也沒再多加揣測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不要自己悶悶不樂,我會擔心。”他打開門時說,“你這兩天好好休息,我也會努力再說服我媽同意的。”


    “周末你睡個懶覺,我晚上來接你,去你爸媽那邊吃飯。”


    “嗯,”她頓了頓、答應下來,卻沒有看到他在離開之前,沉而複雜的眼神。


    在家好好休息了一晚,接下去的幾天工作日,翁雨還是照舊地按部就班,可難得休息的周六那天早上,她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睡懶覺,而是起了個大早,跑去菜場買菜。


    出門的時候,她接到了陳涵心的電話,她告訴陳涵心自己和言僑已經說清楚了誤會,可對於求婚的事情她卻隻字未提。


    連她自己心裏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她更不知道應該怎麽和閨蜜講。


    兩人隨意聊了幾句,便約好聖誕節碰麵再聊。


    到了菜場,她拿著錢包開始思索買些什麽菜好,她記得上次聽傅鬱說過,他不愛吃油膩的,隻喜歡吃家常菜?


    上海的家常菜啊……


    油爆蝦、糟毛豆、清蒸鱸魚、蒜泥生菜、醃篤鮮、紅燒小排……嗯,這些都挺好吃的,不過好像多了點?


    也不知道合不合他胃口,可她也實在是想不出,以自己的頭腦,除了做菜好吃之外,還有什麽能夠回報他對自己的幫助。她這麽想著,買齊了所有食材,趕回家做菜。


    好不容易搗鼓了幾個小時,終於做出了一桌成品,她胡亂擦了擦汗,趁著菜還沒涼,趕緊去敲傅鬱的家門。


    按了幾下門鈴,門便開了,隻見傅鬱一身居家服,手裏拿著一疊資料,還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淡定地站在門裏看著滿身大汗的她。


    “你在啊……”她看著渾身散發著居家美男氣息的他,脫線地道。


    傅鬱望著她紅撲撲的臉頰,心裏覺得好笑,“不然呢?誰來給你開門?”


    “那個啥……”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你吃午飯了沒?”


    他眼睛一眯,心裏頓時了然,“還沒。”


    “……我剛做了一桌菜,都是上海的家常菜。”翁雨看著他,說,“我這人也沒什麽特長,所以隻能……”


    “我幫你把菜端過來,可以嗎?”她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將資料放下在一旁,“到我家來吃吧,我正好在烘培蛋糕,需要隨時去廚房。”


    蛋糕?他在做蛋糕?


    翁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說你不擅長做菜嗎?”


    “嗯,”他走出屋子,望著她疑惑的表情、低笑,“不過,糕點應該還能拿得出手。”


    翁雨還是第一次踏進傅鬱的家,兩人一起吃完飯,傅鬱不讓她幫忙洗碗,便對她說,“你隨意參觀,沒關係的。”


    她點頭,從他的臥室,走到書房,整潔幹淨的布局擺設,沒有任何多餘物品,顏色大多偏暗色係,可卻讓人感覺很舒服。


    在書房的一角,她突然發現了一個長長的火車模型,翁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驚歎了一聲,連忙蹲下來仔細看。


    軌道、城鎮、樹木……所有一切陳設都是精良逼真的,火車不斷地在軌道上行駛著,她看得目不轉睛,連傅鬱什麽時候走到她身後也沒有發現。


    “在看小火車?”他在她身旁半蹲下來。


    “嗯,”她看得雙眼亮晶晶的,“這個搭建起來一定很難吧?”


    “其實還好,”他輕輕摘下眼鏡,“隻是需要些耐心。”


    “你看,”他說著,從她的身旁伸出手,去指模型的一個部分,低聲和她解釋,“這裏,就這個地方,我搭了好幾個小時。”


    “因為不經常回國,所以在這個家裏就隻有這麽一個模型,我在英國的家有專門一整個房間,都是擺這些的。”


    “平時除了上課、分析題,閑暇時候我基本就在玩這個。”


    他說話時聲音照舊低沉柔和,清冽的氣息近在咫尺,翁雨不知道為什麽,心髒突然怦怦跳了起來。


    “女孩子肯定會覺得模型很無聊吧?”他見她呆愣愣的,出聲問道。


    “啊?”她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想搭搭看。”


    “不過……以我這個腦子,估計連一片都搭不起來吧……”她想了想,沮喪地搖頭。


    “世上無難事。”他輕笑,慢慢抬起身,“走吧,蛋糕好了。”


    翁雨聽到蛋糕兩字,連眼睛都發綠了,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一溜小跑地回到客廳,遠遠便看見餐桌上正擺著一個香噴噴的巧克力布朗尼蛋糕。


    她迫不及待地在餐桌邊坐下,傅鬱將切好的蛋糕放進她麵前的盤子裏,忍著笑,再將小調羹遞給她,“嚐嚐看。”


    “謝謝,我開動了!”她開心地挖了一口放在嘴裏。


    入口即是濃鬱的巧克力味道,慢慢軟化在舌尖,翁雨作為一個骨灰級蛋糕愛好者,被好吃得連眼淚都差點流下來了,一邊吃,連說話都顧不上,隻來得及連連給他豎大拇指。


    傅鬱坐在她對麵,看一會手裏的資料,又時不時看她一眼,嘴角始終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你怎麽都不吃?”吃了一大半,她幸福滿足地吸了口氣,“我覺得你做得可比店裏都好吃!”


    “我不太愛吃甜的,”他低咳了一聲,“前天剛學,你覺得好吃,那就多吃點。”


    翁雨愣了愣,“……前天剛學?!”


    “嗯,”他說著,輕輕推了推眼鏡,“按照網上的教學做了一次,第一次就挺成功的,大概我做菜的天賦都落到糕點上了。”


    他說他不愛吃甜食,那麽這樣特意做蛋糕,是因為知道她喜歡甜食、所以才學的?會不會是她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她燒了一桌菜想回報他的幫助,卻反過來又接受了他的好意。


    翁雨抱著香噴噴的蛋糕,望著他低頭看資料時俊秀的側臉。


    能認識他這個朋友,真是太好了。


    當她還沉浸在如此幸運遇上這麽好的鄰居美男的感動中時,她放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言僑,可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個電話。”她和傅鬱打了聲招呼,拿著手機走到書房。


    “你好。”


    “你好,請問是翁雨小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是我,”她有些疑惑,“請問你是?”


    “我是向矇,”女人的聲音緩慢而又帶著絲奇怪的優雅,“冒昧直接給你電話,不知道言僑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我是他媽媽朋友的女兒。”


    翁雨的心裏“咯噔”一聲輕響,不知道應該怎麽接話。


    “噢,那這樣看起來,你還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女人這時輕柔地一笑,“你現在方便嗎?我在淮海路上的咖啡廳,希望你能過來一趟,我想和你聊一聊。”


    “我是言僑媽媽現在指名的未來兒媳。”


    “如果你有空的話,我等你過來。”那頭的女人如是說道,“我覺得這件事,你應該有知情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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