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劍門,小乾峰。


    雪白的巨狼蹲坐在洞府外,任由自己的皮毛被風雪簌簌地吹動,一雙狼瞳望著遠方,就像自己的主人當日還沒回來的時候一樣。楮墨低低地嗚咽一聲,但事實上,楚逍從雲天宗回來已經有好幾天了,除了第一天見過他,吃了十幾條他烤好的魚外,他再沒有跟自己喜歡的少年見過麵。


    楮墨蹲坐在風雪中,皮毛跟雪地幾乎融為一體,嗚咽了幾聲之後,又用烏黑的眼瞳去看洞府的方向。他從小就是一身雪白的皮毛,烏黑的眼瞳,頭頂有一撮墨色的毛,長大之後雖然不像以前那樣圓滾滾地像隻雪團,但大致的模樣卻是沒有變的,並不像其他的青焰狼。


    或許正因為他是個異類,所以才被狼王托付給了兩個外來的修士,從天仙墓中被帶出來。


    楚逍就在洞府內,楮墨雖然見不到他的人,卻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


    然而他尋遍了洞府,都沒有見到少年的影子,最終在他從未進入過的那間石室門前停了下來,猶豫了許久也沒敢進去。他可以肯定,楚逍就在這間石室裏,卻不敢進去,因為這是崇雲的居室。


    楚逍從回來以後,就一直跟他的師尊待在一起。別說是他,就是這小乾峰真正的主人,楮墨這幾天以來也沒有見過他一麵。厚重的石門隔絕了內裏的所有聲息,門上的禁製發出微微的光,讓徘徊在門外的雪白巨狼什麽都聽不到,隻能失望地走掉。


    楚逍……


    你什麽時候才會出來陪我玩?


    楮墨維持著不怕冷的狼型,憂鬱地坐在風雪中,被主人拋棄的寵最可憐了。雪白的巨狼感受著洞府深處那個熟悉的氣息,又哀哀地叫了一聲。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出來啦,不是說好不丟下我的嗎?


    他從日出坐到日落,覺得肚子裏空空的,小乾峰上的風雪卻越來越盛,雪白的巨狼才慢慢地站起來,抖落了一身的風雪,準備離開小乾峰去覓食。就在這時,天地元氣劇烈地動蕩起來,白狼下意識地抬起頭,烏黑的眼瞳中映出這浩大又熟悉的畫麵。天邊的雲霞顯出這幾日前所未有的美麗來,元氣的漩渦卷開了籠罩在小乾峰上方的雪雲,投下無數道瑰麗的霞光,將整座被冰雪覆蓋的山峰都映成了一種美麗的緋色。


    楮墨自己也成了被映成緋色的一員,這一次的天地元氣動蕩比以往更浩大,簡直……簡直就像是有兩個楚逍在築基!


    雪白的巨狼有些驚異地看到天地元氣越積越多,越來越濃厚,天空中的漩渦也旋轉得越來越快,終於在一瞬間的停滯之後,自中央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一條白色的元氣巨龍從天上俯衝而下,直直的撞入小乾峰上的洞府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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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氣撞擊到地麵,龍頭頓時潰散,化作無數元氣從內裏向著四麵八方彈射。楮墨往前奔走了兩步,有些擔心這樣大的動靜,楚逍在裏麵撐不撐得住。


    然而他剛跑了幾步,就感到從洞府深處傳來一個熟悉的、強大的氣息。


    ——是崇雲。


    楮墨停下腳步,爪子在雪地裏下意識地刨了刨,有峰主在,楚逍應該就沒事了吧。


    不過為什麽之前連崇雲的一點氣息他都沒有感受到呢?


    雪白的巨狼歪了歪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小乾峰這幾年來不時就有這樣的天地異象,附近的山頭都已經習慣了。青雲峰上,靈霄子遠遠地望著那座被映成瑰麗緋色的雪峰,看著霞光的顏色從緋紅向著深紫變化,想到楚逍這回在雲天宗得的那顆輪回丹,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感慨道:“唉,看來小逍兒這回總算是成功築基了。”


    楚琛留在雲天宗的事,對師尊靈霄子並沒有隱瞞,楚逍一回來就告訴了自己的師公。靈霄子原本想著等楚琛這次去了雲天宗之後,師徒倆就有一段時間能好好相處,自己可以指導他一番修行上的要領,然後漸漸將青雲峰的事務交到他手上。然而楚琛為了跟妻子程箐相守,尋了借口從玄天劍門的隊伍中離開,留在了雲天宗,靈霄子的打算便又落空了。


    矮矮胖胖的老人歎了一口氣,想到自己的弟子,又想到小徒孫這些年來吃的那麽多苦,終於熬到了重塑根骨,道基大成的一天,不由地又露出笑容。


    這父子倆都是有大氣運的人,苦盡甘來,經受了這些,日後定然會有更大成就。


    他的心事,總算又少一件了。


    楚逍這次的築基借了崇雲的力,持續的時間特別長。楮墨抖了抖耳朵,在風消雪住的小乾峰上等了許久,才等到天上的元氣漩渦散去,一切恢複平靜。他想了想,向著洞府之中走去,沒有變回人形,一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那個石室門口。


    雪白的巨狼在門口蹲坐下來,有些忐忑地等著,不知這回門會不會開。他抖了抖耳朵,甩了甩尾巴,殷切地看著厚重的石門,終於,門從裏麵開啟了。楮墨激動地站起身來,卻發現從裏麵出來的隻有崇雲一個人,楚逍連影子都沒見著。


    楮墨有些忐忑地叫了一聲,覺得崇雲身上的氣勢比起平日來彷佛柔和許多,不由地抬起頭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卻發現峰主的一頭烏發居然沒有像平日那樣整齊地束起,而是隨意地披散著,讓他俊美卻清冷的麵孔看起來添了幾分溫柔。


    崇雲看見等在門口的雪白巨狼,對他微微點頭,開口道:“逍兒在裏麵。”


    楮墨得到允許,知道自己可以進去,於是高興地叫了一聲,然後保持著狼型,從披散著長發的白衣劍仙身邊鑽了過去。


    他跟楚逍一樣,很少到崇雲的居室中來。不,應該說楚逍起碼還來過幾次,這段時間更是一直待在這裏,楮墨卻真的是第一次來。雪白的巨狼有些拘束,小跑了幾步就慢了下來,覺得自己的舉動跟這個居室好像有些不搭,身上白光一現又變成了一個少年,奔向躺在床榻上像是在睡覺的人。


    楚逍閉著眼睛,身上穿著裏衣,蓋著被子,頭發同崇雲一樣披散著。楮墨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覺得楚逍睡著的時候,簡直是全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動物了,因為他這時候不會到處亂跑,把自己一個人丟下。


    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在床前蹲下,扒著床沿看楚逍。幾日不見,他覺得床上躺著的少年好像格外陌生,從楚逍身上傳來的氣息比他之前感受到的都要平和而又強大,其中好像還夾著另一個人的氣息。他歪著頭辨認了一下,發現這種元力波動好像跟崇雲身上是一模一樣的,於是猜測楚逍在築基的時候,峰主是不是趕回來助了他一臂之力,將自己的元力都分了一部分到他身體裏。


    事情雖然跟楮墨想得有些出入,但小狼已經自己接受了這個解釋,他瞪圓了兩隻眼睛,一時間不敢打擾楚逍,這回楚逍應該沒有再被打落了吧?麵前的少年看起來就好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精神完足,麵色紅潤。


    楮墨看了他半天,覺得這樣就滿足了,漸漸就有些犯困。


    他趴在床邊,眼皮慢慢地往下掉,忽然聽到床上楚逍迷迷糊糊地發出了聲音:“師尊……唔,楮墨?”


    少年睜開眼睛,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也睜開了眼睛,正在看自己,於是高興地叫他:“楚逍!”


    楚逍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一場雙修雖然讓他得益不少,但全程集中精神,不得被身體的感受分散注意力,還是讓他覺得十分遭罪。幸好崇雲道心堅定,比自己的弟子理智得多,每到楚逍走神的時候,就會把人給帶回來,終於徹底將輪回丹的藥力化開,讓楚逍洗經伐脈,重塑根骨,舊傷痊愈,一舉突破到築基。


    在這場雙修開始前,楚逍就喂了他自己一顆玄九丸,在開始以後更是打開了遊戲界麵,隨時關注數據變化,結果就看到頭像下麵出現了一個傳功的圖標。


    等等,雙修就算再正經,那也是兩個人赤誠相見,相互結合之後能幹的事啊喂!這跟掌對掌的傳功能在一個級別上嗎?這是要他以後怎麽直視傳功?


    但啃下玄九丸之後,修為暴漲的速度確實是翻倍,讓他一下子就衝擊到了築基,引動了第六次天地異象。在吸收天地元氣入體,凝成虛丹的時候,崇雲又助了他一把,將自身精純的元力渡入楚逍體內,讓他的虛丹一結成就有了十分明顯的形體,與之前的任何一次築基相比,都要成功。


    隻是在雙修的過程中一直被壓抑著不得發泄,到最後結束之後,還是忍不住纏著崇雲徹底地來了一次,果然被做得十分徹底,到結束隻想睡過去。


    他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被清理過了身體,換了一身幹淨的裏衣,又被放回了床上,就很安心地睡著了。接著沒多久,崇雲就從床邊離開,換了楮墨進來。楚逍從回到小乾峰的第一晚跟崇雲在一起之後,就一直沒有出來,之後更待是在他的居室裏,一直沒有露麵。


    一時間見到楮墨趴在床邊,楚逍才想起自己把他的小狼崽給冷落了。


    秀爺熱戀中,簡直人性全無。


    他覺得愧疚,又因為現在還想睡覺,就對楮墨招了招手,說道:“楮墨,上來。”


    少年眼睛一亮,脫掉鞋子爬上了床,然後抱住他,嘴裏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像在撒嬌一樣:“楚逍,楚逍……”少年的身體十分溫暖,還沒完全長成,跟他師尊完全是兩種感覺。


    楚逍被他這麽抱著,隻覺得像楮墨說的一樣,像是跟自己一窩的小狼挨蹭在一起。


    他打了個哈欠,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拍了拍楮墨的頭,說道:“睡吧,醒了以後我們出去玩。”


    楮墨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兩個少年就這麽抱在一起,彼此挨著,滿足地睡去。


    昭明峰。


    辛垣夙坐在上首,手裏拿著一本書,對崇雲微微一笑:“拖了這麽久,小師弟總算是安穩地築基了,崇雲師叔也可以放心了。”


    崇雲的一頭烏發隻用一根白玉簪隨意挽起,跟往日的模樣有著很大的差別,澹然地道:“是時候讓他離開宗門,外出曆練。”


    玄天劍門的弟子在築基之後,都需要完成一項宗門分配下來的任務,成功煉罡凝煞,結成金丹再回歸宗門,選擇下一步的修行道路。


    辛垣夙唇邊的笑容更甚,手中放出一枚玉簡,化作一道流光飛向崇雲,道:“我一早就準備好了。”見崇雲伸手接下那枚玉簡,以神識探入其中,然後又退了出來,表情並沒有變化,他才開口道,“我覺得這個任務挺適合小師弟,崇雲師叔覺得如何?”


    崇雲從昭明峰回來,楚逍跟楮墨還在睡,兩個人的臉都睡得紅撲撲的,十分可愛。


    他立在床邊看著這兩個少年,清冷的目光柔和下來。時隔十四載,曆經數劫,自己的弟子終於真正地築基,他不用再親手將他從這個境界打落,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無比淒慘。


    然而,築基之後,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要從他身邊離開了。


    他會有自己的路,尋找到自己的道,以他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追上自己。


    崇雲伸手拂開楚逍散落的劉海,等他睜開眼睛之後,便會知道,他很快要從這裏離開,踏上一段沒有自己參與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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