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雪說:“順便問問手術那幾天我要不要找一個人過來照顧?”


    卜祥誌說:“不用,我從下星期一就開始休假了,時間有一個月,本來想帶你去湖南老家看看,看來又隻好等下次了。”


    於雪說:“那窮山惡水的山溝裏有什麽好看的?”


    卜祥誌說:“等你去了之後就一定會被那裏的一切深深地吸引並愛上它。”


    於雪一笑,說:“又開始吹。”


    下午,萬主任把卜祥誌叫到辦公室,他告訴卜祥誌,通過再次檢查確認,現在可以確診了,之前檢查結果是正確的。剛剛幾個專家進行了會診,並統一確定了治療方案,從下午開始正式對症用藥了,主要是為了抑製癌組織壞死,但有可能引起不適而產生病變讓病人感到痛苦。說這惡性腫瘤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旦點燃引線隨時都可能爆炸,現在是先觀察旁邊還有多少布滿的小炸彈,找準時機先排除這些小炸彈,然後想辦法阻止大炸彈的引爆時間,這就是抽象的治療方案。


    卜祥誌點點頭,問:“手術的日期有沒有確定?”


    萬主任說:“手術時間要觀察病情變化後再確定,陪護人員請了沒有?”


    卜祥誌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已經申請了一個月的休假,時間從後天開始,到時需要再請吧。”


    回到病房的卜祥誌坐在於雪病床邊,還是那種讓人反感的獻媚笑容,說:“問過了,萬主任說要先觀察再根據病情決定手術時間,叫你安心休養就是了。萬主任還說等你出院後請你去他家吃他老婆做的正宗川菜。”


    於雪一笑,低聲說:“什麽老婆?就是女副手。”


    卜祥誌一樂,說:“我的乖乖,這話隻有我敢說,誰說他跟誰翻臉,你惹火他了到時把你肚皮割開之後他跑到一邊喝酒去了,看你怎麽辦?”


    於雪說:“我就坐起來看看瘤在哪兒自己把它割了,再找他退手術費。”


    卜祥誌說:“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讓他們都過來看看你,我一個人陪你多沒勁?讓他們過來聊聊天也好嘛。”


    於雪說:“你不知道我隻有一個表姐在這邊?她很忙,可能這兩天會過來,早上我給了她電話。其他人嘛,沒有這個必要也沒什麽意義。”


    第三天晚上七點多,在廣州生活了十幾年的於雪終於有人提著禮物來看她了。王豔帶著兩個兒子走進病房,她看到於雪雖然穿著病號衣服,卻和卜祥誌坐在陽台邊談笑風生地聊天,發現於雪除了臉變得清瘦點外其他並沒什麽異常,估計也不會有多大事。


    王豔坐下來,她大概向於雪了解了一下病情,認為這也不是什麽大手術,隻是一種普遍又普通的婦科病和手術,於是兩個人隨便聊一些住院日期手術時間及住院費用等女人所關心的話題。


    王豔告訴於雪,本來昨天準備過來,昨天上午陳五平帶著盼盼去了韶關,下午七點才回來。陳五平說劉誌偉的頭上已經找不到黑發了,但精神狀態還算可以,見到盼盼很高興,還寫了一封短信讓陳五平帶回來給我。


    於雪笑著問:“哦,他說了些什麽?”


    王豔苦笑一下,說:“還不是後悔的話?說對不起我,這輩子遇到的唯一一個好人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把盼盼交給了我。”王豔歎口氣,“這人為什麽非要到那一天才能看到自己的人性和良知?才真正認識到幸福、自由和快樂?”


    第四天,於雪的病毒在藥物的刺激下出現反抗,她的疼痛感開始加劇,疼起來讓人感到恐懼,甚至讓人根本不忍心麵視。她死死地抓住卜祥誌的雙手,牙齒緊緊地咬住卜祥誌的肩膀,卜祥誌撲在於雪身上緊緊地抱著於雪,嘴裏不停地說著:堅持,很快就過去了,堅持,很快就過去了。此情此景讓聞訊趕來見過無數這種場麵的萬主任也心生感歎麵色動容,他了解病變的痛苦程度,但他不知道人間還有這麽一種值得讚歎和敬佩的愛戀情感。


    好在病變的次數不多,時間也不長,但每次疼痛過後於雪都會全身濕透,頭上和臉上像潑過水一樣,躺在床上像從死門關爬回來一般。平靜後於雪總是要求卜祥誌找萬主任盡快手術,她實在難以忍受這病痛的折磨,而每次卜祥誌總是露出那讓人反感獻媚的笑,說萬主任說了就這幾天了。說其實自己也不比她輕鬆。


    於雪說:“你不就是抱住我一下嗎?你又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卜祥誌拉開衣領,露出右邊的肩膀,隻見肩膀上那幾個地方都有深深的牙痕、他告訴於雪,下次記住咬左邊。


    於雪一看,心裏確實深受感動,她笑笑說:“誰叫你在人家痛的時候把肩膀放到人家嘴邊?沒咬下一口肉來算好了。”


    於雪除了上午和下午兩次輸液用藥外,基本上也沒什麽事,一早一晚卜祥誌都會帶著於雪在住院部外麵的公園裏聊天散步,她現在喜歡聽卜祥誌說那些大道理,也習慣了卜祥誌的婆婆媽媽,有什麽事卜祥誌不對她發表一番見解說一些理論和道理,她就會覺得卜祥誌心不在焉,一些小事卜祥誌不叨嘮告誡一番她還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六十九


    十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卜祥誌在醫院的病房裏陪著於雪度過了十天十夜,他戴著兩副麵具在醫院裏生活了十天十夜。


    十天來,於雪的病情沒好也沒壞,整個人在醫院的環境中和偶爾病痛的折磨下變得蒼白和消瘦了許多,但精神狀態在卜祥誌貼身的陪護下和風趣幽默及一些大道理的說教下顯得不是很差。除了王豔來過兩次和兒子於佳周末過來,於雪好像與世隔離一般,性格外向生性好動對孤單寂寞一直恐懼的於雪從內心感激卜祥誌,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卜祥誌,自己在醫院這些天將會怎樣度過。她從心裏已經把卜祥誌當成了自己的男人,終於發現自己之前憎恨這世界上的所有男人是錯誤的,好男人還是存在的,隻不過是自己一直沒有遇到過。


    昨天便開始下雨,一直沒有停過,用完藥的於雪不能在卜祥誌的陪護下去外麵散步聊天,兩個人隻能坐在病房裏的陽台邊看著外麵瀝瀝而下的雨景。於雪看著卜祥誌,她不知道今天又會和自己說一通什麽大道理或者又玩一種什麽成人遊戲,因為每天沒有出去卜祥誌為了不讓於雪的心情低落和胡思亂想,他都會和於雪說一些她感興趣的話題,然後進行仔細的剖析並闡述論證。或者與於雪兩個人用撲克牌玩一些輸贏遊戲,並用一個專用本子記上誰輸了出院回家後必須承諾兌現,同時輸的一方還要簽上自己的名字。賭注從一個月的家務到一周幾次的性生活,從洗衣服的次數到做飯時間段,從誰幫誰按摩到誰幫誰倒茶等五花八門,卜祥誌說這個社會左手都不相信右手,自己是個老實人,還是白紙黑字的好,結果每次都是卜祥誌輸,讓於雪無比地開心。每次在於雪開心的要求下卜祥誌在小本子上簽完自己的名字後,總會露出那讓人反感的獻媚笑容,說是自己的判斷失誤還是自己低估了她的智商,於雪笑嘻嘻點著卜祥誌的頭說:“蠢。”而卜祥誌總是摸摸自己的頭說:“我平時不蠢呀。”


    卜祥誌拿出那個記輸贏的小本子放在小桌上,說今天不玩撲克了,今天玩真心話,你問我答或者我問你答,隻許問三個問題,以後發現誰說假話,誰就做家務一個月。為了公平來剪刀石頭布,結果於雪贏了先問。


    於雪想了想,問:“一共談了多少個女朋友?”


    “記不清,大約十幾個。”


    於雪又問:“連你前妻在內睡了多少個女人?”


    “連你在內,兩個。”卜祥誌伸出指頭說,“還剩一個了。”


    於雪問:“如果我在手術台上沒下來,你怎樣安排我的後事?”


    卜祥誌瞪著眼睛看著臉露微笑的於雪,他怎麽也想不到於雪會問這種問題,他想了想說:“我會等於佳上了大學再回湖南老家,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


    到卜祥誌了,他問於雪:“最遺憾的一件事是什麽?”


    於雪想了想,說:“沒有與一個好男人真正地談一次戀愛。”


    卜祥誌說第二個問題:“這一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於雪說:“我從沒穿過婚紗,想找一個心愛的好男人穿上婚紗,做一回幸福的新娘,然後白頭偕老。”


    卜祥誌說第三個問題:“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麽?”


    於雪說:“找到一個好男人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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