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豆豆十天前打電話給歐陽震華,說清明快到了,自己十幾年沒回老家給父母上墳燒香拜祭父母了,想回家一趟。說點點在學校這十天不會回家來,讓歐陽震華不用擔心。歐陽震華想都沒想便答應了,還說讓她多玩些日子再回來。林豆豆是內心確實感到苦悶時看到清明快來了才突然想起回家拜祭父母的,這是她在母親含恨離開人世後來到廣州十幾年第二次回老家,第一次是和歐陽震華去辦結婚手續時在鄉政府蓋了個公章待了一個小時便離開了。這次,林豆豆想以拜祭父母的名義回家好好待上幾天,去縣城找找同學聊天敘舊散一散憂鬱的心。於是,訂了連夜的機票飛到了成都。


    當林豆豆輾轉多次來到生育她的鄉下小山村時,村裏的人像看外星人一樣圍著她問長問短,他們想象不出這個當初含淚離開村莊的小姑娘二十多年後還會回到這沒有了親人的偏僻而貧窮的小山村。當林豆豆看到病入膏肓躺在木椅上等死的老村長時,她感慨萬千,這個曾經資助自己讀完大學後來逼死自己母親的村長,這個在村裏耍了幾十年淫威曾讓村裏很多女性懼怕的男人,如今風燭殘年奄奄一息了。林豆豆從旅行包裏拿出五遝嶄新的沒開封的大鈔,放到坐在老村長身邊、嘴角流著口水至今還沒娶到女人的曾經要強娶自己的村長的兒子手上。


    林豆豆從山上拜祭完父母後給小山村每一戶人家送了一千塊錢的紅包,以感謝當初對自己家的幫助,讓三十幾戶小山村的人無比感動和感慨。林豆豆在縣城和幾個老同學玩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戀戀不舍地登上了回廣州的火車。


    林豆豆是前天回到家的,她從夢境般的理想世界又回到了無情的現實之中。她沒有告訴歐陽震華,已經習慣了沒有歐陽震華的日子,但她永遠也不會提出離開歐陽震華,因為在她的世界裏她還沒有遇到比歐陽震華還要優秀的男人。


    五點鍾,林豆豆開著她的寶馬車把點點從學校接到家,一到家她便開始下廚房,她已經好久沒有下廚做菜了。快六點的時候,林豆豆做好了四菜一湯,女兒點點覺得奇怪,疑惑地看著她,林豆豆笑著告訴女兒,說今晚爸爸會回家吃飯。十二歲的女兒眨巴著眼,說今天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


    六點,歐陽震華準時回到了家,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一家三口很難得地坐上了餐桌。最開心的是女兒點點,因為一家三口圍坐一起吃飯今年還是第一次,上次是除夕的晚上,爸爸在家裏和自己吃過一次飯。


    十點鍾,點點陪歐陽震華聊了一會兒天,然後看了一會兒電視便獨自回房睡覺去了,看到女兒進了房,歐陽震華覺得有點困便也走進了臥室。林豆豆覺得歐陽震華今天有點特別,這些年來歐陽震華很少這樣一下班就回家吃飯而且一晚上不出去。十一點半,林豆豆看完了她每天晚上必須看的連續劇也走進了臥室,他看到歐陽震華已經睡著,自己脫了衣服也睡了下來。


    林豆豆不再像從前一樣對歐陽震華周末回家夫妻團聚充滿渴望,她已經習慣了歐陽震華沒有規律的回家時間了,也知道歐陽震華在外麵的一些事情,但她不想吵也不想鬧,因為她知道吵鬧的結果。她不想離開歐陽震華過單身離異女人的生活,不想找一個遜色歐陽震華的男人讓所有人笑話自己,不想讓點點失去這個完整的家。女人一旦明白和屈服後,心裏就總是像有條裂痕。所以林豆豆對歐陽震華每次愧疚地回家過夜不再像從前那樣渴望和主動,而是把歐陽震華內疚的賞賜完全當作自己應盡的義務。夫妻間本應嫻熟而快樂的性愛變得越來越生疏和勉強,就像兩個不合法的已婚男女睡在一張床上有些陌生和應付,甚至還有些害怕和偷偷摸摸。時代變了,人的環境變了,連夫妻間的性愛也變了。


    林豆豆在歐陽震華的主動下勉強地做了今年三個月來第二次夫妻性事,在心裏那裂痕的陰影下,林豆豆絲毫也沒有享受到這美好而渴望的夫妻性愛,絲毫也沒有感受到這神秘而快樂的男女性事。她覺得自己那曾經一激就發的高潮和快感好像完全消失了,那曾經迫切需求和渴望的性愛要求變得越來越冷淡了。


    靠在床頭的歐陽震華點了一支煙,神情凝重地告訴林豆豆,說自己過年前與人家合夥辦了一家夜場,這是一種存在很大風險的事情,說不好哪天就出事了。所以讓林豆豆從明天開始,把現在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和存款全部轉到林豆豆名下,然後辦理離婚手續,說隻有這樣萬一出事就能保護好現有的財產。說這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包括女兒點點,說這是夫妻間財產保全的假離婚。


    睡在床上的林豆豆聽完歐陽震華的話後默不作聲,許久,她說:“你就不能不做這事?就不能不賺這錢?好好地經營工廠不行嗎?”


    歐陽震華長長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告訴林豆豆,說她又不是不知道,工廠現在隻能勉強維持,而且音像製品將很快會被市場淘汰,現在靠遵紀守法的經營根本沒法賺到錢,越有風險越能賺到大錢,現在有關係不利用等你想利用的時候已經晚了。同時,歐陽震華一再讓林豆豆放心不要有什麽想法並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說辦夜場的老板為了保全家產都是這樣偷偷處理夫妻財產的,一旦出事法院根本無可奈何。


    林豆豆覺得歐陽震華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他能把所有財產轉到自己名下並不讓女兒點點知道,也足以說明歐陽震華不是真的與自己離婚。她認為歐陽震華不管在外麵怎樣,那是男人的本性,過些年玩夠了玩不動了他就自然回來了,這麽多年他對自己對女兒的心是不應該懷疑的。


    三十九


    於雪是十點鍾左右起床的,家裏這時候是沒人的,她看看時間還早,便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了起來。


    於雪不再像以前那麽有規律地出門和回家了,她早上出門是根據自己的心情而定,晚上回家是按中心的生意而定。於雪本是好動、熱情害怕孤單寂寞的人,她對回家有一種極大的恐懼感,對待在家裏無所事事麵對感情不和的父母那種感覺就像一隻剛剛關進鐵籠的老虎,隻有待在中心和辦公室她才覺得自己像一隻在森林裏任意飛翔自由而快樂的小鳥。所以,於雪隻要一到美容中心,她什麽不好的心情都立馬一掃而去,無論見到誰那陰雲密布的臉便馬上會唇紅齒白地露出那熱情而快樂的燦爛笑容。隻要看到接待區和休息區有人,她就會笑容可掬地走過去主動與人家交流和了解,沒人便會慢慢地走進美容大廳來回巡視一番,或者踱到前台對谘詢小姐和羅玉鳳問這問那地聊上一會兒,然後再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看看qq好友裏哪些人在線,便與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和網友天南海北地胡聊起來。她隻要一進入美容中心,就像一條快樂的魚在這四百多平方米的美容中心這魚缸裏到處遊蕩著,這裏才是她的世界;一旦離開這世界回到家裏,她就像一條離開水的魚,感到難受和窒息,所以晚上回家基本上是等客人全部走完服務人員下班之後,她才會無可奈何地慢慢走回家。


    上午於雪走十幾分鍾的路去公司倒也覺得沒什麽,可晚上午夜過後一個女人走上十幾分鍾於雪總是感到有些擔心,這白天街頭巷尾飛車搶奪女人的事時有發生,何況夜深人靜的午夜?為了排除這種擔心和以後外出方便,於雪一咬牙把自己所有身家拿了出來,花八萬塊錢買了一輛極顯陽光的紅色菲亞特,怎麽樣也算一個在大都市裏有房有車一族了。


    於雪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她知道父母很快都要從外麵各自回家了,便關了電視拿起自己的包和車鑰匙走出了門。


    電梯門口,於雪意外地碰到了從家裏走出來準備下樓的歐陽震華,這是於雪搬過這邊第一次在電梯口碰到他。電梯裏,歐陽震華簡單問了一些於雪的現狀,於雪也很高興地告訴歐陽震華,說現在一切都好,中心那邊的生意也還不錯。


    出了電梯,歐陽震華關心地對於雪說:“我送你去那邊吧,我要路過那邊。”


    於雪笑了笑,說自己買了台小菲亞特,昨天才開回來。


    於雪坐在新買的車上發動了汽車,也許是開新車,她今天心情特別好。突然,她的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歐陽震華,她趕緊接通了電話。


    歐陽震華看到於雪便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對林豆豆說的話,他擔心林豆豆心裏有想法或者中途改變主意,覺得於雪是勸說和開導林豆豆的最佳人選,便想趁開車送於雪的時候告訴她,沒想到於雪說買了車。坐在車上的歐陽震華想了一下,便掏出電話給於雪打了過去。


    歐陽震華誠懇地告訴了於雪自己的想法後,讓於雪這兩天去陪陪林豆豆,陳述和勸導林豆豆自己的目的和用意,讓林豆豆千萬不要有任何想法。最後讓於雪拉著林豆豆多去她的美容中心,美容也好聊天也好或者去外麵吃飯唱歌都行,說自己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憋出病來。


    放下電話的於雪馬上感覺到這是歐陽震華的一箭三雕之計,讓自己出麵勸說開導完全是為虎作倀。有些氣憤的於雪轉念一想,如果真能保留現有的財產並全部登記在林豆豆的名下,讓林豆豆一直認為是假離婚而死心塌地等著歐陽震華回心的那一天,這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同時還能讓中心又多一個尊貴的客人,自己又多一個聊天說話的伴兒。於雪把已經發動的汽車熄了火,拿起包下了車。


    轉回頭的於雪沒有進自己的家,而是按響了隔壁林豆豆的房門。


    麵對於雪的來訪,林豆豆沒有表示出高興,也沒有顯示出不高興,於雪一笑先開口,說現在沒什麽事了,過來看看她。林豆豆早知道於雪離開工廠了,在幫人家管理美容院,也知道在什麽位置,但一次也沒去過。


    “怎麽了?看你臉色好像有什麽心事一樣。”於雪在沙發上一坐下就故意開門見山地說,她看著打扮得體極具豐韻和氣質卻麵無表情的林豆豆有何反應,她想讓林豆豆自己把歐陽震華提出離婚的事說出來。


    林豆豆沒有作聲,她幫於雪倒了一杯水後也在沙發上坐下來。許久,她看於雪也不是外人,便歎了口氣,把歐陽震華提出的和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於雪聽完後並沒有馬上表示什麽,她想了一會兒告訴林豆豆,說歐總如果真心要和你離婚根本用不著這樣,他完全可以通過正常的程序,財產最多分你一半,而且這資產你又掌握不了,最後可以拿到多少很難說。他現在把所有財產轉給你這說明他把你看作最親的人和最信任的人,絕不是真心離婚。說自己認識幾個夜總會的老板都是名義上的離婚,實際都是賺了錢就給了老婆。


    林豆豆不無擔憂地說:“到過些年他賺了錢時弄假成真,我又人老珠黃……”


    於雪笑了笑,說:“歐總應該不會,他現在資產也不少為什麽沒有呢?如果有那想法他根本不用這樣與你拐彎抹角了。萬一真到那一天你抓那麽多資產在手上又怕什麽呢?你就放心吧,我跟了他這麽多年完全了解他。”


    其實於雪心裏很清楚,自私的歐陽震華正是利用了林豆豆軟弱的個性和善良的本質用財產的名義將她牢牢控製住了,讓她心存幻想而死心塌地為自己既守住了財產又能成為自己冒險失敗後的最後歸宿。接下來於雪繼續開導林豆豆,說人生苦短不要老是一個人待在家裏或者單調地購物,應該走出去把自己融入到時代和生活的前沿,去認識和交結那些對自己有幫助的高人和朋友,去感受人生的奇妙和美好,去享受生活的陽光和快樂,放飛自己的靈魂拓寬自己的思想。隻有這樣才能忘卻內心的煩躁雜念,使自己的心裏充滿陽光而不是陰霾,隻有這樣才會覺得同樣的天空原來有那麽多不一樣的色彩。最後,於雪提出讓林豆豆隨自己去美容中心,那裏大部分都是家庭殷實很有氣質和修養懂得享受生活的中青年女人,她們的臉上總是陽光燦爛,她們的身上聚焦了很多被世人羨慕的目光,她們個個生活在幸福而又快樂的世界裏。


    林豆豆聽於雪這麽一說,覺得她分析得很有道理,不但心裏的擔憂少了許多,連內心一直存在的憂鬱和苦悶也解散了不少。她覺得於雪像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不但一下把中了自己的病脈,還開出了立馬見效的良藥,她毫不懷疑非常樂意地打扮一番和於雪走出家門,來到車庫發動了她十幾天都沒動過的紅色寶馬車,第一次走進了於雪管理的心佳美容中心。


    在美容中心,於雪向羅玉鳳和林豆豆做了相互介紹後,把林豆豆領到了貴賓房,並讓羅玉鳳親自為她進行一係列的美容服務。三個多小時在羅玉鳳嫻熟的服務和愉快而輕鬆的交談中很快就過去了,當林豆豆從鏡子裏看到羅玉鳳精心為她設計的發型和進行過特殊護理顯得紅潤白淨和年輕的臉部,感到相當滿意,心情也覺得特別舒服。回到於雪的辦公室,林豆豆對羅玉鳳熟巧的美容手法和獨到的美容技術讚賞有加,於雪看到相貌煥然一新並一臉燦爛的林豆豆,由衷地對她進行了誇大其詞的讚美和褒獎。隨後於雪非常熱心地為林豆豆開了一張為期六個月享有羅玉鳳親自服務的五千塊錢的a級會員卡。


    四十


    林豆豆在於雪的慫恿和勸說下毫不猶豫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花了十多天時間在歐陽震華的帶領下,把工廠、房子、汽車及三百萬存款全部轉到了自己名下。林豆豆成了都市裏名副其實的單身富婆,歐陽震華把自己二十多年拚搏得到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全部交給了已經不是他老婆的林豆豆代為保管,自己淨身毫無顧慮地經營起他充滿風險和暴利的夜場,全身心地投向了東北女碩士那早已張開的懷抱。歐陽震華如同一隻在海邊行走的老虎,突然看到海中間巨浪下漂浮的獵物,他義無反顧毫無顧忌地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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