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如小嬌剛上工就碰到了騙子。


    h市影視城是近幾年國內剛發展起來的影視城,大有直追橫店的趨勢。這裏向來是個妖孽橫行的地方,清朝的宮女能跟漢朝的皇子一起玩自拍,八路跟小日本一起鬥地主,和尚和尼姑打打鬧鬧。


    如小嬌穿著一身襤褸的乞丐裝扮排隊領了盒飯,順帶跟身旁的同行耍貧嘴:“小肖,今天混得不錯,演上太監了,你這天生的太監氣質,絕對是本色出演。”


    “去你的。”小肖領了盒飯,白她一眼,“祝你演一輩子乞丐。”


    如小嬌也不生氣,哼著小曲蹲到牆腳吃飯去了。


    今天的盒飯還不錯,除了白米飯之外還有一葷一素,外加一個大雞腿。好久沒開過葷的如小嬌笑眯眯的,吃得那叫一個日月無光。


    雞腿當然是留到最後享用的。吃完了其他的菜,她拿起雞腿,剛準備張嘴咬,就聽身旁傳來一聲巨大的“咕嚕”聲,貌似是大力吞咽口水的聲音。


    如小嬌回頭,就見自己蹲的牆腳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大和尚,看起來挺落魄的,身上的僧袍又髒又舊。


    “大師,你是哪個劇組的?”如小嬌自來熟地搭話。


    那大和尚蹭過來,眼睛盯著如小嬌手裏的雞腿,咂吧咂吧嘴:“貧僧從少林寺來,三天沒吃東西,想跟女施主化緣。”


    “哦。”如小嬌點點頭,“三天沒吃飯挺可憐的。”


    大和尚趁熱打鐵,問:“今天夥食不錯,雞腿好吃嗎?”


    “我吃完了告訴你哦。”如小嬌迅速地將雞腿啃完,然後打了個飽嗝,無比陶醉且真誠地跟大和尚說,“汁多肉嫩,非常好吃。”


    大和尚“噌”的一聲站起來,憤恨地瞪著如小嬌:“你這小姑娘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貧僧看你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本還想指點你一二,你竟然這麽沒有善心。”


    “大師,你背台詞呢?”如小嬌站起來,將空飯盒丟進垃圾桶裏,“我混影視城好幾年了,來我這裏招搖撞騙,你還嫩了點。”


    說著,丟下大和尚,拍著肚子上工去了。


    如小嬌是臨時演員,由於有一些武術底子,所以也會做武替。幾天前,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她被一個劇組的導演看上,簽了合同,跟組做一個著名女演員的專職武替。為此她偷著樂了好幾天,有事沒事就叉腰大笑,或者找個沒人的地方吼一嗓子:“姐的春天到了,姐要紅了!”


    她甚至預計好了,等她紅了之後買哪裏的豪宅,請幾個助理,xx哥給她擦鞋,xx姐給她按摩。


    這部戲是武俠劇,女主角是個叫春桐的俠女。今天的戲是這樣的:春桐情傷,躲進丐幫,在大街上碰到前男友帶著小三在瀟灑,於是跟小三在大街上上演一出“撕逼大戰”。


    武俠嘛,撕逼大戰也一定要飛來飛去的,春桐在飛簷走壁做危險動作的時候,苦逼的如小嬌就要上去代替。總之這幕戲,露臉的是女明星,但危險動作就全是如小嬌的。


    如小嬌在一旁等了一會兒,導演大聲喊:“替身上。”


    如小嬌吊著威亞飛了起來,耳邊生風,感覺特別好,然後“啪”的一聲撞上了攝像機……


    導演在吼:“替身怎麽搞的?行不行啊?不行換人!”


    如小嬌懸在半空中點頭哈腰:“失誤失誤,不會有下一次了。”


    導演氣急敗壞:“再有下次,立刻走人。”


    “是是是。”如小嬌點頭如小雞啄米。


    威亞重新吊起來,如小嬌這次鉚足了力氣,當她在三層樓高的屋頂上做躍起動作的時候,隻聽頭頂上傳來細微的崩斷聲,她暗叫一聲糟糕,隻覺得身體就開始急速下墜,生生地從三層樓高的屋頂上墜了下來。


    “啊……”


    “威亞斷了。”


    ……


    耳邊是一聲高過一聲的驚呼聲,如小嬌嚇得閉上眼睛,連尖叫都忘記了。她心裏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雜亂無章地冒了出來。


    她在想:三層樓,摔不死人吧?


    要是斷胳膊斷腿我一定賴著這個劇組不放。


    大和尚說我有血光之災的事情原來是真的。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舉著雞腿對大和尚獻媚地笑,說,大師你的雞腿……


    胡思亂想過後,也許是對可預知的疼痛太害怕了,一向自詡英勇的如小嬌竟然雙眼緊閉直接暈了過去。


    暈就暈吧,如小嬌沒想到的是,她醒來之後,身邊的環境都改變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在醫院裏,可是當她抬起頭,四處看看的時候,卻發現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現在在餐廳裏,沒錯,她在餐廳裏,她受了傷不在醫院、卻在餐廳裏,真是見鬼了。


    這是一個裝飾得十分古樸雅致的餐廳,而她本人則被換上幹淨的真絲小洋裝,腰上係著碩大的紅色蝴蝶結,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個細瓷大餐盤中,餐盤周圍點綴著樹葉和花朵,而餐盤則被放置在一個長餐桌上。


    “等待了三百年的食物,不知道吃起來的味道怎麽樣。”


    這時,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餐桌前的椅子被拉開,一個穿著緋紅色唐裝的男人坐下,姿態優雅地擺弄著麵前的刀叉。有仆人走過來,給他麵前的酒杯裏倒上紅酒,如小嬌直到這個時候才看清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顯得十分年輕的臉,有著意想不到的美貌,混血兒一樣精致的五官,眸子泛著微微的紅色,烏黑的頭發略微有些長,總體看起來很養眼,被這樣的美男吃掉也不虧吧?如果可以忽略掉對方頭上豎起的一對毛茸茸的狼耳朵的話。


    喲,狼耳的美男哦!畫風還挺萌的,隻不過放在現實中就有點難以接受。


    如小嬌在心裏罵了一句娘,就見那長著一對狼耳的美男,舉起刀朝她靠近。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一聲:“我一個星期沒洗澡了,身體很臭的。”


    那美男先是一愣,隨即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沒事,我口味重,多放點芥末就不臭了。”


    還是個重口味的妖怪。


    你這麽重口味,對得起自己那張漂亮的臉嗎?如小嬌都快哭了。


    “我……其實我有病,吃了我之後你會被傳染的。”


    “真巧,我最大的優點就是百毒不侵。”狼耳美男用手裏的叉子敲了敲盤子邊,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樣,“你還有什麽毛病,就一並交代了吧。”


    如小嬌淚流滿麵:“第一次見麵就吃了人家不太好吧?”


    “你的意思是,我要先跟食物培養培養感情再吃?我不是貓,沒這習慣。”狼耳美男晃了晃頭頂上的白色狼耳,以證明自己的屬性,從如小嬌的角度看是看不到他背後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順便搖了搖尾巴。


    “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能不吃我?”如小嬌抹了把眼淚。


    狼耳美男很苦惱地托腮看她:“到底要怎樣你才能心甘情願地讓我吃掉,沒這麽多廢話?”


    “大俠,我不好吃啊,皮糙肉厚還幹巴巴的。”


    “那要吃吃看才知道。不然這樣,我試吃幾口,不好吃就……”


    “就把我放了?”


    “就掛起來做成醃肉。”狼耳美男挑了挑眉毛,敲了敲盤子邊緣,“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你看,我還拖家帶口的。”說著他從桌子下抱上來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生得白白嫩嫩,加上個子很矮,又穿著質地上好的絲質睡袍,看起來就像個包裝精良的糯米團子,隻不過一雙眼睛明顯比同齡人要亮,瞳仁是透亮的琥珀色,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加上頭頂上一對毛茸茸的狼耳,怎麽看都是難得一見的小萌物。


    如小嬌與這小萌物四目相對,小萌物看她兩眼後竟然嫌棄地撇過頭去,開口說話了:“爹地,這種東西能吃嗎?好醜。”


    “現在狼人覓食困難,就別挑食了,將就一點,乖!”


    “那好吧。”


    ……


    狼……狼人……


    蒼天啊,還是個外國貨。


    早知這樣,還不如直接摔死。


    大師啊,如果我說,從今往後我盒飯裏的雞腿都歸你,你看……我還能不能補救一下?


    如小嬌在絕望中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這真是一個漫長的夢境。


    長到如小嬌以為自己度過了一個輪回,這個輪回裏沒有罵人的導演,沒有演不完的死屍,沒有臉上洗都洗不掉的顏料。這個輪回裏,她是主角,有台詞,攝像機拍得到她的正麵,她在聚光燈下受盡追捧,在美男叢中恣意妄為,就連鬥地主,每次都能大殺四方。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小時候的她是在武館裏長大的,武館裏都是半大的毛頭小子,大家幾乎沒什麽性別概念。她和她的師兄弟們一樣,留著寸頭,穿著印有武館名字的統一運動服,上山抓鳥、下河摸魚,或者是跟在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身後,提著水桶去河邊打水。


    “大師兄,等等我。”她喘著粗氣喊。


    少年回頭,剃的是一樣的寸頭,穿的是一樣的運動服,的確是眉目如畫,清瘦的身姿猶如山中鬆柏,透著一股桀驁的帥氣。


    大師兄提著兩桶水,轉身拍了拍她的頭,寵溺地笑:“在這裏等著,師兄一會兒回來接你。”


    果然,片刻過後,大師兄空著手跑了回來。他一邊提起她的水桶,一邊俯身將她抱起,慢慢往回走。


    她雙腿盤在他腰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像無尾熊一樣吊著,小嘴巴還不停在聒噪:


    “大師兄,你皮膚真白,怎麽曬都曬不黑,真神奇……大師兄,二師兄總是偷看你練功,他是不是喜歡你?你抽空回應人家一下啦……大師兄大師兄,你來摸摸看,我是不是長胸肌了?”


    那條搖搖晃晃的吊橋,不知道他們走過了多少次,上麵的每一粒灰塵與每一個蜘蛛網,都見證了她對他,那絲絲縷縷的愛慕和癡心妄想。


    ……


    大師兄喜歡帶她去山中打獵,時常為了蹲守一隻兔子,蹲到腿發麻。但是,蹲得再久他也依然不動立如鬆,她想起身又不敢,隻能搖搖晃晃地嘟囔:“大師兄,我蹲不住了。大師兄,再這麽蹲下去,我腿都要廢了。”


    大師兄,我喜歡你。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沒敢說出口,用的是腦電波。可惜大師兄從來都接收不到她的腦電波,他整顆心都放在麵前的兔子身上。


    接下來大


    彈弓出手,兔子應聲倒地,大師兄上前拎起兔耳,對她高聲喊:“晚上可以加菜了。”


    她滿腔愛慕無處宣泄,化成聖母光環閃耀四方,她忍不住可憐起了兔子:“大師兄,你真是沒有愛心,殺生是不對的。”


    大師兄一挑眉:“晚上我做紅燒兔肉,有種別吃。”


    想起大師兄的手藝,想起那香入骨髓的味道,她立刻換上一張嚴肅麵孔,認真且誠懇地對大師兄說:“早死早超生。大師兄,我們快點回去,早點讓兔子得到解脫吧。”


    ……


    她難得思春,坐在吊橋上唱著跑調的歌:“連就連,你我相依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大師兄坐在她身邊,拍她的頭:“落緣,亂唱什麽?你才十幾歲,怎麽就想到奈何橋了?”


    落緣是師傅按照武館的輩分給她起的名字,大師兄在武館的名字叫施緣。


    她回頭看著大師兄清俊的麵容,認真說:“那大師兄你快點長大吧,二師兄對你虎視眈眈,我得先下手為強。”


    ……


    這一切的記憶都止於一場大火,大師兄將她背出來放在吊橋上,轉身又去救其他的師兄弟,她被煙嗆得迷迷糊糊,隻看到那抹頎長的身影衝進了火場,而她滿眼都是那豔紅的火和刺眼的白。


    然後世界上就再沒有了記憶中的武館,她也再沒見過大師兄。


    夢境隨著大師兄挺拔如鬆的身影漸漸遠去,如小嬌在漫長無邊的黑暗中睜開眼睛,喃喃地叫了一聲:“大師兄。”


    哪裏有什麽大師兄,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很大,陳設卻很少,除了她躺著的古樸歐式大床之外,就隻有跟床配套的床頭櫃和沙發,再沒其他家具,顯得有些空曠。


    她坐起身來,愣了幾秒鍾,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套真絲小洋裝,猛地回憶起自己的處境。


    她被一個狼人抓回狼窩當儲備糧了啊,哪裏還有時間思春想大師兄?


    不過,好在那狼對待儲備糧還算夠意思,沒真的把她掛起來晾幹,曬成肉幹。


    不管怎麽樣,沒死就好。


    如小嬌鬆了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可能是因為睡得有點久,導致她全身有些僵硬,動作有點不利索。她下床的時候,腳纏到了床單,整個人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摔了出去,並在冰涼的地板上向前滑行了幾步,正好停在門口。


    “嘎吱。”


    門開了,她眼前出現了一雙穿著棉布拖鞋的腳,而頭頂上傳來了那狼的聲音:“一起床就行這麽大的禮,我怎麽受得起?”


    如小嬌摔得兩眼昏花,她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一抬頭就看見那狼穿一身紅色絲質睡衣,懷中還抱著小狼,他正似笑非笑盯著她看:“這麽急著拜堂?人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豪放了?”


    她爬起來,連連後退兩步,眼裏還有驚恐,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你、你、你別過來,否則我叫了啊。”


    那狼依舊心情很好。他放下小狼,一步一步地逼近如小嬌,臉上的笑容美麗得堪稱妖孽:“你叫也沒有用,這方圓幾裏都被我買下了,這是我的私人領地,外人是不能進來的。”


    方圓幾裏……不會吧?如小嬌心頭一顫,心想:叫沒有用,那就隻有打了。


    心動不如行動,好歹她也練過十幾年的武功,如小嬌握拳猛地朝他下巴揮去……


    她以為那狼長了一張美人臉,武力值一定不高,哪知道她失算了,那狼不但長得好看,武力值也十分逆天,幾個回合下來,她絲毫沒占到便宜,反倒被對方牽製住雙手,自己被他死死地壓在床上。


    “好男不跟女鬥……”如小嬌被壓在下麵,口不擇言。


    那狼嘴角一勾,笑得魅惑眾生:“說得好像是我先動手的一樣。”


    “那你一個大男人也不能跟我動真格的,你該讓著我。”如小嬌大言不慚。


    “我要是動真格的,你早就廢了,還有力氣說話?”那狼嗤笑,“我隻會讓著我的女人。怎樣?你是想做我的女人,還是想做我的晚餐?”


    如小嬌默默流淚,她既不想做他的女人,也不想做他的晚餐,可她不敢說。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小萌狼約莫是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拽了拽那狼的衣角,包子臉鼓鼓的,明明是軟萌的模樣,卻偏偏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說:


    “爹地,你有完沒完?別再嚇她了,人類是不能嚇的,你看她都嚇傻了,你是想娶個傻子回來給我當後媽嗎?”


    那狼這才放開如小嬌,卻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他俯身揉亂了小狼的頭發:“律,你真掃興,我還沒玩夠呢。你看她這副樣子是不是很好玩?”


    “你們大人真幼稚。”小萌狼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高冷模樣,他邁著小短腿坐到沙發上玩平板電腦去了。


    如小嬌揉著酸疼的胳膊從床上爬起來,默默在心裏盤算如果偷襲那隻大狼的話,自己有幾成勝算,算了一會兒……嗬嗬,果然連一成都沒有。


    等等,那小狼說“娶個傻子回來給我當後媽”是什麽意思?


    莫非那狼不是要吃她,是要娶她給小狼當後媽?


    那狼看如小嬌傻掉的樣子,忍不住走過來,勾起嘴角,魅惑一笑:“律說得沒錯,人類真是不能嚇,一嚇就傻了。放心,說吃掉你是逗你玩的,我怎麽可能吃掉你呢?吃掉你我就成鰥夫了。為了等你出現,我可是足足守了三百年的寡,我也是很不容易的!”


    什麽鰥夫、守寡?什麽三百年?


    如小嬌自認智商不高,但頭腦還算是靈活。可是眼下這狼明明說的是漢語,標準的普通話,她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你什麽意思?”她追問。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你其實是我的女人。”那狼挑眉。


    小萌狼也擺著一張冷冷的小包子臉,奶聲奶氣地插嘴道:“沒錯,你是我爹地的女人。”


    如小嬌張著嘴,徹底蒙了。


    那狼轉了個身,在沙發上坐下,兩條大長腿交疊著,修長的身姿、白嫩的皮膚、精致的五官在紅色絲質睡衣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賞心悅目。他一隻手摟著小萌狼,另一隻手替小萌狼打遊戲衝關,並且耐心地給如小嬌說明了下,她成為他女人的經過。


    總體來說,那是世代交好的兩家人想要延續友誼的善意舉動,那就是給他們指腹為婚,時間是三百年前,當時那狼兩百歲,在狼界還算是個萌萌的未成年,而女主角如小嬌,還是個細胞組織,或者說根本就還不存在。


    如小嬌的祖宗叫作元悅達,跟那狼的父親唐家老爺——唐沐,關係十分要好。兩人一起賞月喝酒,酒喝到酣處,元悅達指著自己妻子隆起的肚子對唐沐說:“內人如果生的是女兒,就嫁給唐修如何?”


    唐沐聽後求之不得,兩人擊掌為誓。


    數月之後,孩子生了,是個男孩。期盼自己小媳婦的唐修看著繈褓中的嬰兒小丁丁,心中抑鬱。


    元悅達吐了一口氣:“沒事,下一胎一定是女兒,元唐兩家的婚約還有效。”並當場寫了婚書,大意是:


    元氏未出生的女兒許配於唐沐老爺之子唐修,恩愛白頭,生老病死不離不棄,雲雲……


    元悅達和唐家老爺都在上麵署了名,元家老爺這份深情厚誼,唐老爺無以為報,就將元氏女的名字寫入族譜,長子唐修那一欄的配偶欄內。


    兩年之後,元夫人又生了一胎,唐修扒開小嬰兒的腿,又看到一個小丁丁,氣得轉頭就跑了。


    唐老爺安慰他:“修兒,沒關係的,我們壽命長,總能等到元家生出女兒來。”


    於是一等就是三百年。


    唐修抬頭:“中途你家家道中落,失去蹤跡。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你,正看到你從屋頂上掉下來,要不是我接住你,你現在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


    這個故事對如小嬌的衝擊有點大,如小嬌滿腦子都是幼兒期的唐修麵對小丁丁的場景,她覺得這種經曆之下,他還是個直男,真是個奇跡。


    她悶悶地思考了一會兒,先不評價祖先的不靠譜,最主要的是,現在哪還有人會因為指腹為婚這種行為而真去結婚的?


    “我們似乎還不太熟。”她找借口。


    “不熟?”那狼將平板電腦還給小萌狼,起身來到如小嬌跟前,“嗯?”


    如小嬌點頭如搗蒜,當然不熟,他們才第二次見麵。


    下一秒那狼的臉突然在自己麵前放大,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唇就貼了上來,在她完全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他靈巧的舌頭已經撬開她的牙關,與她的舌糾纏纏綿……


    如同觸電一般的酥麻感覺讓如小嬌全身顫抖,她使出全身的力氣,猛地將他推開,捂著自己的嘴巴,對他怒目而視:“你幹什麽?”


    他拍了拍她的臉,揚起嘴角笑道:“親過了算不算熟了?熟了的話,就先辦正事吧。”


    “什麽正事?”如小嬌捂著嘴巴,支支吾吾。


    “去民政局領證。”


    “領證?”


    “結婚證。”那狼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很開心,一張精致的麵孔像被點亮了一般,美得驚人:“三百年前的婚書在現代沒有法律效力,我們要去補辦一張結婚證,才能算合法夫妻。”


    “我怎麽可能跟你去領證?我甚至都不了解你。”如小嬌連忙推他。


    “了解?哦,你真難伺候,那我做個自我介紹吧。”那狼挺直腰板,真開始做起自我介紹來:“在下唐修,狼人,上個月剛過完五百歲生日,狼人的壽命很長,所以五百歲還算年輕。如你所見,我相貌端正,除了心髒不太好,身體其他部位都很健康,功能也十分完好,有空你可以試用一下……嗯,無不良嗜好,有個兒子,叫作唐律,就是這個小朋友,軟萌可愛,冬天抱著還能暖手,算是買一送一,超值大放送。怎樣?對我的狀況還算滿意嗎?”


    “可我還是不能相信……”如小嬌為難地扶額。


    唐修搖頭輕笑:“我的小娘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好吧,就讓你見見棺材。”說著朝門外打了個響指。


    棺材?如小嬌愣了一下,心想,棺材大概是種比喻吧,誰會真的在家裏準備棺材?


    可是,如小嬌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狼人的世界果然不能用人類的思維方式來判斷,因為接下來,她真的見到了棺材,她的棺材和唐修的棺材並列在一起,放在金碧輝煌的地下室內。


    棺材上麵還寫了名字:元氏女,小嬌。另一個寫:唐氏宗子,修。


    “用的是金絲楠木,怎麽樣?還滿意嗎?或者你更喜歡沉香木?”唐修指了指麵前的兩口棺材,“狼人族規規定族人在列入族譜之時,就要備下棺材。我們兩個以夫妻之名,寫入唐家族譜時,你還隻是一些無序的細胞組織。我沒法征求你的意見,隻好按照自己的喜好,用了金絲楠木。你要是有別的意見,現在可以提,畢竟要在裏麵睡很久,必須要百分百合你的心意才行。”


    想法?對自己棺材的想法嗎?


    如小嬌嘴角抽了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還是不敢相信……”


    “見了棺材也不肯落淚?真是個頑固的小新娘。”那狼搖搖頭,一臉的無奈,然後叫來管家,讓他去拿族譜,“看了族譜,你總該相信了吧?”


    沒過多長時間,門推開,一個麵癱臉的穿西裝的男管家走了進來,他姿態恭敬地將手裏捧著的一個錦盒遞到唐修麵前。


    真的有家譜,還有當年元家老爺寫的婚書,看上去這兩件東西都有些曆史了,但保存得還算完好,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她三百年前就已經成了唐家族譜上的唐家媳婦了。


    如小嬌看著族譜,大腦中正刮著巨大風暴,從心到身都淩亂的。她努力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然後幹笑著回頭看唐修:“可……可我姓如,顯然不是這個元氏女。”


    那狼勾了勾唇,一副早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我查過了,你父母去世之後,你就被親戚送去了那個帶慈善性質的武館,如這個姓氏是你師傅給你改的,用的是你師娘的姓氏,你其實是姓元。怎麽?還有其他問題?”


    “有。”如小嬌都快哭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其實你一直在耍著我玩兒?”


    “當然不能。”那狼笑得誠懇,“我是個誠實善良的狼。”


    如小嬌無奈了,和唐修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靜默了一會兒後,她將心一橫,決定自欺欺人地抵賴到底:“不要再耍我了,我是不會相信的。”既然之前要吃她,是逗她玩的,那麽現在也一定是在逗她玩吧?也許狼耳朵都是假的。


    她想著,手已經開始行動,伸手去揪唐修頭上的耳朵,結果手中感覺溫溫熱熱的,而且也根本揪不動那雙耳朵。


    竟然是真的。


    如小嬌蔫了。她絞著手指頭,悶悶地糾結著。


    不帶這麽玩的,她才不想跟一頭狼結婚。


    “那……那我能不能悔婚?”如小嬌喃喃問。


    “能。”那狼笑得更開心了,他那一雙異於常人的眸子,泛出殷紅的光芒來:“不過狼人一族有個族規,入了狼人家族族譜的人類,要麽跟丈夫/老婆百年好合,要麽成為丈夫/老婆的食物。”


    他說著,俯身在她脖頸處輕輕嗅了嗅,邪笑道:“如果你想成為後者,我也不介意,而且你聞起來很美味。”


    如小嬌膝蓋一軟,當即跪了。


    “算、算、算了,當我沒問。”


    唐修將她扶起來,邪邪一笑:“看來,你已經想通了,我們現在就去領證。衛何,備車。”說完拖著她就往外走。


    如小嬌回過神來,立刻哭天抹淚地賴在地上,儼然一塊大抹布在地上拖動。唐修拖著她走,倒一點都不費力,轉眼間就到了樓梯口,如小嬌隻好轉換戰術,她一把抱住了樓梯扶手,死都不肯再走一步。


    “你……你就算將我強行帶去,我也不會簽字的。”如小嬌視死如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著實在不堪入目,“現在是法製社會,古代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經行不通了,你要是強迫我,我一定會報警的。況且一切都是你自說自話,根本就沒證據證明我就是那個元氏女。”


    “還真是夠頑固的。”唐修也不走了,幹脆坐在樓梯上,低著頭看她,不惱不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來有些邪氣。


    他就這麽盯著她看了約莫一刻鍾,看得如小嬌從骨頭縫裏發涼,他才突然歎了一口氣,攤攤手:“那好吧,今天就饒了你。我們唐家可是大戶人家,娶妻從來都是兩相情願,怎麽會用強的呢?而且我很快就會找到讓你信服的證據的,元氏女。”


    說著他起身拍了拍她的頭,像是對待唐律一樣,用帶著蠱惑的聲音,柔聲勸道:“乖,鬆手吧,我抱你回房休息。”


    如小嬌疑惑地看著他,慢慢鬆開抱著樓梯的手,唐修當真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朝房間裏麵走。


    這輩子都沒被人公主抱過的如小嬌有一瞬間的眩暈,說不享受是假的,可是隨後她看到了緊緊跟在唐修身後的衛何,總覺得被人這麽看著十分不自在。如小嬌臉孔一紅,掙紮著:“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我們狼人對待自己的女人一向很溫柔。”唐修不理會她的掙紮,徑自將她抱進房間裏,又輕輕地放在床上,並體貼地蓋好被子。這才勾勾嘴角笑了一下,那一笑,既溫柔又邪氣。他說:“好好休息。還是你準備現在就觀察一下,我某個健康的身體部位?”


    這狼簡直無恥。


    “流氓。”如小嬌俏臉通紅,拉過被子蒙住頭,表示不想理他。


    唐修卻還嫌調戲得不夠,拉下她的被子,似笑非笑:“我說的部位,是指胃,你要是餓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飯。多正常的對話,你臉紅什麽?”


    明明他就是故意的,現在說得好像是她思想不健康一樣。如小嬌氣死了,再也不想理他,搶過被子繼續蒙頭睡覺。


    “真的不想觀察一下我身體的健康情況?”唐修話裏帶笑。


    如小嬌的聲音蒙在被子裏,甕聲甕氣:“你的身體留給自己慢慢觀察吧,我要睡覺。”突然覺得這句話好像有哪裏不對。


    唐修笑:“你真色情。”


    明明是他先這麽說的。


    如小嬌滿臉通紅,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這個時候,唐修又拽下她蒙住頭的被子,修長的手指,在她鼻尖上點了點:“我還送了你一樣禮物。不過,不會告訴你是什麽,要你自己慢慢去發現。”


    說完,他這才滿意地起身,步伐優雅地出去了。


    如小嬌窩在被子裏愣神,鼻尖上還殘留著他指肚滑過時的溫熱和細膩觸感,輕輕柔柔的,如同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她的心尖上,她竟然有些抑製不住地怦然心跳。


    窩了這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般地猛坐起來,狠狠罵自己:“如小嬌,發什麽花癡,你難道忘了大師兄了嗎?你的身和心都是大師兄的,這輩子都是。”


    可是,大師兄在哪呢?她連他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喪氣,賭氣般地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著頭,強迫自己睡覺。


    一覺睡醒,天都黑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如小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來,走進浴室,準備好好洗個澡,再出去找那狼要吃的。


    進了浴室脫了睡袍,然後她就發現了那狼口中的禮物,如果這也算禮物的話。


    她乳溝的位置上有一個字:“修”,看起來像是文上去的。她不死心地用手搓了搓,又用了幾遍沐浴露還是沒搓掉,不得不沮喪地承認,那字確實是文上去的。


    蒼天啊,那狼真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殺人是犯法的,那麽殺狼算不算犯法?


    如小嬌憤憤不平地拿著蓮蓬頭,對著胸前的“修”字猛衝,心裏開始回憶自己曾經收過的小廣告中,貌似有不少“激光去文身”這類的業務。嗯,這一次,小廣告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她的身體是大師兄的,怎麽可以文著別的男人的名字?而且還是在這麽曖昧的地方。


    氣呼呼地衝完了澡,如小嬌套上睡袍,趿著拖鞋,打開房門。


    這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間,心裏又好奇又緊張,這畢竟是個狼窩,她怕自己看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不過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這裏看起來就是一棟古樸的別墅,不算地下室的話,地麵上共三層,她住的房間在二樓,其他房間的門都關著,也不知道是什麽用途。透過窗戶看出去,外麵似乎很大,有花園,後麵還有遊泳池,有幾棟一樣風格的房子,還有一兩棟比她現在待的地方要矮一些,大概是給仆人住的。


    如小嬌四處轉了轉,發現書房的門是開著的。她十分好奇,就趴在門口看了幾眼。


    唐修換了衣服,他穿著全黑的襯衣西褲,灰色的長款風衣,黑色禮帽遮著狼耳,手裏玩著撲克牌,兩條大長腿交疊著靠坐在真皮沙發上,唐律坐在一旁的高腳凳上正在玩平板電腦,衛何站在沙發旁,而地上跪著兩個人,身體抖如篩糠,似乎是很害怕唐修的樣子。


    如小嬌趴在門口聽了個大概,地上跪著的兩個男人監守自盜,利用職務之便黑了唐家一筆不小的款項,被唐修察覺,現在正在等他處置。


    “哪隻手動的錢就廢掉哪隻。”唐修輕飄飄丟出來一句話,似笑非笑的,“你們自己來,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那兩個男人癱軟在地上。


    在門外偷聽的如小嬌隻覺得一股冷風吹過脊背,全身都涼颼颼的。


    偷了錢就要把手廢掉,會不會太狠了點?她小時候還偷過武館的慈善款呢,不過,大師兄知道了就偷偷替她還了,她隻是被罰跪了一晚上,大師兄也陪著她一起跪。


    這麽一對比,還是大師兄好,這狼太狠毒。


    她憋著一口氣,躡手躡腳地離開書房,衝下樓,躲在沒人的地方自顧自嘀咕道:“這個唐修真不是人。”


    “我本來就不是人。”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衣冠楚楚的唐修抱著唐律走下樓來,朝她揚起嘴角笑了笑,“我是狼。吃人的狼,早晚有一天也會把你吃掉,吃到連骨頭渣都不剩。”


    聽起來挺恐怖的,但是他那曖昧的表情,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到底是哪種吃呢?!


    如小嬌隱約有種被調戲的憤怒感。她鼓著腮幫子,憤憤地瞪著他。


    唐修將唐律交給身後的衛何,自己則湊到如小嬌耳邊,邪氣地吹氣:“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現在就吃掉你。”


    純男性的氣息,帶著滿滿誘惑的荷爾蒙吹拂著她的耳側,她全身戰栗,心不受控製地狂跳,隻好慌忙低下頭,再不敢瞪他。


    心跳個什麽勁兒,太沒出息了你,如小嬌恨恨地罵自己。


    唐修滿意了,又問:“出來散步怎麽不叫我?我好給你當向導,免得你走錯了地方,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我餓了,在找餐廳。”她撇撇嘴,腦海裏還殘留著他處置那兩個男人時的影像,唐修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怎麽看都透著一股殘忍的冷酷,這狼果然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溫和無害。


    “餓了?對哦,你已經睡了一天,早就該餓了,是我的疏忽。”唐修拍了拍額頭,吩咐衛何,“衛何,備餐。”說著他很自然地攬著如小嬌的腰,朝餐廳裏走。


    餐廳在一樓,布置得很古樸,低調中透著奢華,品味倒是不俗,但是如小嬌一眼就認出來了,她第一次跟唐修見麵就是在這裏。不過那個時候,她在盤子裏等著被人吃,現在她在桌旁吃別人,啊呸,吃食物。這種落差,總讓她有種時過境遷、今非昔比的錯覺。


    餐點很快就上來了,熬得香濃的粥,加上各式小菜,滿滿擺了一桌子。唐修給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麵前,體貼地提醒:“小心燙。”


    如小嬌餓了一天,早在粥上桌之前就已經開始流口水了,現在更是忍不住,拿勺子舀了一勺就往嘴巴裏送,隨即就被滾燙的粥燙得直冒眼淚,立刻又吐了出來。


    “跟你說了小心燙,怎麽還是這麽心急?”唐修皺著眉頭,湊過頭來要看她的嘴。


    如小嬌兩眼泛淚,捂著嘴巴不讓他看。他挑了挑眉,邪笑著看她,然後俯身在她手背上輕啄了一下,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收回被親的手,隻覺得手背上都是火辣辣的,連帶著臉都紅了。


    她這一收手被唐修抓到了可乘之機。唐修單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


    “舌頭都燙紅了,不過沒出水泡,應該沒什麽問題。”唐修邪氣一笑,然後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唐修來了個法式長吻,他那靈巧的舌頭長驅直入,在她燙紅的舌尖上打著轉,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那種溫柔濕滑,又酥酥麻麻的感覺讓如小嬌有些發暈。


    她又被這狼偷襲了,似乎感覺還挺好。不過,食者色也,大師兄,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唐修看著如小嬌發呆的表情,心想,這小妮子怎麽這麽好玩,親一下就被嚇呆成這樣,要是他做點別的,她會不會當場暈倒?


    人類真是矯情,狼人男女互相喂食都是常事。


    某狼這麽想著,伸手拍拍她的麵頰,笑得越發溫柔:“發什麽呆?不疼了就乖乖吃飯。不是說餓了嗎?”說著換了一個碗,給她重新裝了一碗粥,並且細心地將粥吹涼。


    回過神來的如小嬌深吸了一口氣,她握了握拳頭,在心裏警告自己:如小嬌,你就當是被狗咬了,不要在意,千萬不能對這種沒節操的狼有任何感覺。你從心到身,都是大師兄的。


    在心裏建設完,她就低頭大口大口地喝著粥,對某狼不理不睬。


    唐修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粥,他回頭看餓死鬼投胎一樣的如小嬌,忍不住笑起來:“我很少見到像你胃口這麽好的女人。”


    如小嬌忙著吃東西,含混不清地回答:“那是她們沒挨過餓。”


    “你挨過餓?”唐修很好奇,放下碗,托著腮專注地看著她,一雙泛紅的瞳仁晶瑩透亮,眼角微微上揚,看起來有些邪氣。


    “我是孤兒,哪個孤兒沒挨過餓?”如小嬌迅速地吃掉一碗粥,又給自己裝第二碗。


    “元悅達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一定很心疼,畢竟你們元家在三百年前也算是名門望族。”唐修搖搖頭,一臉憐惜,伸手摸摸她的頭,“放心,以後我會疼你的,將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加倍補償給你。”


    如小嬌快速結束晚餐。她放下粥碗,拍開唐修的手:“不用了,我自己過得挺好的。我隻關心你什麽時候放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跟組,突然失蹤會被解除合同的。”


    “那種危險的工作你還要去做?那麽拚命卻連個臉都不能露。”唐修挑了挑眉毛,表情戚戚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絲心疼的含義在裏麵,“這裏有什麽不好?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就算你現在不想領結婚證,我也不會逼你,我會給時間讓你慢慢想通的。”


    “有工作就已經不錯了。”如小嬌嗤之以鼻,“你到底什麽時候送我回去?”


    “既然你這麽想回去,好吧,就滿足你。我們狼人對自己的女人可是很溫柔的。”唐修拿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樣,揚了揚嘴角,慢慢吩咐道:“衛何,備車。”


    回家的路上,如小嬌還是一副被雷劈過的傻樣,她怎麽也沒法相信,唐修竟然這麽容易就把她放回來了。為此她還使勁掐了自己幾下,疼得眼淚都下來了,這才確定這不是做夢,是真的。


    唐修在一旁頻頻側目,看著如小嬌豐富的麵部表情,一會兒呆一會兒傻,一會兒掐自己,一會兒又捂嘴偷笑,當真是一出好看的無聲劇,有意思得很。他看著她,對自己父親給他定的這門婚事,是越來越滿意。


    這小妮子是個寶,讓他怎麽舍得丟呢?


    到了出租屋樓下,衛何給如小嬌打開車門,唐修在車裏對她揮手道別:“再見。等我找到證據,會來找你的,元氏女。”


    “希望永遠都不會有這麽一天。”如小嬌跳下車,她瞄準了他放在車門上的手後使勁兒關上車門,不過唐修收回去的速度快,沒夾到,真可惜。


    她遺憾地搖搖頭,轉身上樓去了。


    唐律穿著整齊合體的小西裝坐在兒童座椅上玩著平板電腦,小包子臉上的表情冷冷的:“爹地,你就這樣把後媽給放了?”


    “她會回來找我的。”唐修笑。


    唐律冷哼一聲:“就知道你沒這麽好心。”


    唐修寵溺地摸摸他的頭,在寬大的後座上側躺下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紅色的絲質長袍勾勒著他完美的身形。他手指彎起來,輕輕敲著身下的真皮座椅,聲音慵懶,略帶沙啞:“衛何,《e小調弦樂小夜曲》。”


    麵癱臉衛何略一頷首,打開車載音響,悠揚的旋律在車內回蕩飄揚,唐修閉著眼睛,似乎在聽,又似乎睡著了。


    與此同時,樓上的如小嬌正抱著房東大嬸的大腿哭號:“大嬸,再寬限我一個月吧,隻要一發工錢,我立刻交房租。”


    胖胖的包租婆大嬸,毫不留情的一腳把她踹開,將如小嬌連同行李一起丟出門外:“這話你三個月前就已經說過了。滾滾滾,大明星,我這裏伺候不了你。”


    唐修連一首小夜曲都還沒聽完,就看見如小嬌提著行李灰溜溜地下來了。


    唐修打開車門,衝她招招手:“行李都帶下來了?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嫁給我?”


    如小嬌不理他,挺了挺胸,昂首闊步地從他麵前經過。


    被無視的某人,摸摸鼻子,表情略尷尬。


    唐律也來了興趣,放下平板電腦,擠過來看,然後回頭看著唐修:“爹地,你對其他女人的招式,好像對她沒用哦。”


    唐修也是一臉的困惑。他調查過這小妮子的人際關係,她沒什麽要好的朋友,元家衰敗之後,人丁凋零,她自然也沒有親戚,所以他才給了房東大嬸錢,要她將如小嬌趕出去,這樣無家可歸的如小嬌理所當然就應該跟他回去才對。


    果然這小妮子不會這麽容易妥協的,真是太有意思啦。


    “是哦,那要想想別的辦法了。”唐修摸摸他的頭,笑眯眯的,“我是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的,不然的話就要做一輩子鰥夫了。”


    “哼,你明明過得比誰都精彩。”唐律坐回兒童座椅。


    “再精彩,家裏也要有個正經的妻子。”唐修看著窗外,“你也知道,我們唐家有多傳統。”


    “沒人比她更適合當唐家的當家主母,畢竟是爺爺選的人,家裏人也不好說什麽。”唐律重新拿起平板電腦切水果,“可是,爹地,你別忘記了答應過我什麽。”


    “放心吧,爹地記得的。”唐修聲音溫柔:“爹地的小寶貝隻有律一個,不會有其他人了。”


    “那就好。”唐律奶聲奶氣的聲音,伴隨著平板電腦裏傳出的刀鋒切開水果的聲音清晰可聞:“我可不是一個會對弟弟妹妹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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