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流放祁州


    失去母親的可憐女子, 就這樣孤零零的靠在皇帝的懷裏, 無聲的哭了起來。


    坤寧宮是個很好的睹物思人的地方,楊皇後被打入冷宮,而皇帝身邊從不缺妃子, 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就算她在冷宮裏死透發臭了,也就是被告知給皇帝一聲罷了。


    而坤寧宮是楊皇後宮殿,是她養育皇甫雲溪和太子的地方, 皇甫雲溪現在坐著的秋千,就是楊皇後與皇帝親自為她建造的, 在這裏有他們共同的美好的回憶,皇帝與楊皇後夫妻多年,也有過甜蜜的時光,看著無聲哭泣的女兒,看著這庭院蕭索的坤寧宮, 皇帝不免悲從中來,忽然想起來自己與楊皇後之間的種種過往。


    皇甫雲溪被皇帝派人送回長公主府, 他自己卻沒有去禦書房,而是在坤寧宮待了整整一天,第二天皇帝沒有上早朝,大臣們向安壽阮打聽, 是不是皇帝身體抱恙,安壽阮倒是沒做隱瞞,告訴大臣們皇帝是因為楊皇後去了傷心過度, 休整幾天便好。


    幾天後皇帝上早朝,下的第一個旨意,就是將被廢去的楊皇後以皇後之禮風光大葬,葬在皇陵,皇帝棺木的右邊,那棺木左邊是皇帝追封的第一任皇後,皇甫雲溪的生母,宮廷內外聽到皇帝的旨意後,不免大吃一驚,沒想到最後楊皇後死了還能讓皇帝追封,一般在冷宮死去的妃嬪,除非家中有人記得,不願她做孤魂野鬼,會偷偷買通宮裏的太監將人屍體運出,好生安葬,大多數人死後,直接燒成灰,投入枯井,片甲不留。


    皇帝能記起楊皇後的好,自然也就想到了那被他軟禁的廢太子皇甫嶽了,如今的皇甫嶽如行屍走肉一般被皇帝關在一處偏僻的處所裏,那就是一破爛的茅草屋,皇帝對他不聞不問,吃穿用度也不去理會,大臣們摸不清皇帝對廢太子的意思,要知道大楚國曆史上殺子皇帝不在少數。


    幾日之後,皇帝又下達旨意,賜太子禦酒一杯,貶為庶人,發配祁州,永世不得回帝都。


    茅草屋內,接過皇帝旨意的太子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最終他抱著陪他一起吃苦的安白與消瘦的小皇孫嚎啕大哭,不管怎樣,他保住了一命!


    患難見真情,這五個字在太子與安白之間在合適不過了,太子被廢被關押,太子妃立刻被她的娘家人接走,太子沒有去追,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太子妃才能保命,太子本想守著小皇孫在茅草屋裏等死,不曾想到安白隻身前來這破舊的茅草屋外,敲開了房門。


    楊家大桉塵埃落定之後,安壽阮才將安白放了出來,本以為大勢已去安白會就此放棄太子,誰知安白第一時間就跑去找太子,氣得安壽阮大罵他是個白眼狼,為了防止皇帝對此事的不滿,安壽阮自己背了黑鍋,在皇帝知道前先一步說了出來,說是自己派安白守在廢太子身邊的,可以監視廢太子的一舉一動。


    這段時間安白一直陪在太子的身邊,麵對頹廢不堪的太子,安白一次又一次的安慰他,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不要灰心,大不了他陪他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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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的城牆之上,安然隨著他幾個幹哥哥們站在這裏朝遠方觀望,看著馬車與隨行的押送侍衛們漸行漸遠,那是護送廢太子去祁州的人,安白就在那輛馬車上。


    昨天下午,安白去司禮監向安壽阮辭行,安壽阮閉門不見,大罵自己瞎了眼,不認他這個兒子了,安白就跪在安壽阮的房門前,一跪就是一整夜,直到今早臨行前夕,他重重的向安壽阮廂房的門磕了幾個響頭,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安壽阮命令安然他們幾個不準送行,看上去還在生安白的氣,可安然知道,那都是幹爹裝裝樣子。今早安白前腳剛走,安然就進屋給安壽阮送早膳,不小心看見安壽阮的雙眼紅紅的,像是哭過似的,想必他也知道,這麽一別,怕是再也見不到安白了。


    直到遠去的馬車消失在安然等人的視線範圍內,他們才從城牆上下來,老四安井邊走邊感歎道:“不管怎樣,老四這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安白對太子的心思,兄弟幾個或多或少的能感覺到,隻是沒有戳破罷了。


    安然可沒安井想得那麽開,“這樣好嗎?可我替四哥感到不值。”他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為了一個扶不上牆的阿鬥,他背棄幹爹,放棄帝都的權勢,跑去祁州受苦,這麽做值得嗎?”隻要留在帝都,有安壽阮鋪路,他們幾個兄弟照應,四哥完全可以東山再起啊。


    “可能老四覺得值得吧。”安井隨口說道。


    其實安然心中有了答桉,可他心裏依舊不是滋味,如果是他,他絕對不會這麽做,長痛不如短痛,即使當時心裏難受痛苦,但也要懂得取舍,有些人,有些事,該放開的,還是要放開。然而此時的安然並不知,當這個岔路口擺在自己麵前時,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和安白一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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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焱拿到皇帝的手諭後,沒有直接去戶部,而是托人把這手諭交給陳遠陌,陳遠陌將手諭轉交給了林淼,林淼看著上麵的內容,喜悅不已,沒想到自己的大哥居然有辦法讓母親脫離奴籍。


    林淼二話不說就往戶部趕,生怕楊氏多受一刻委屈,他也把陳遠陌拉過去,要知道他現在已平民百姓,拿著皇帝的手諭跑去戶部要人,八成會被人當成瘋子趕出來。


    陳遠陌來到戶部,是由戶部尚書姚光清親自接待的,那姚光清還未到不惑之年,是剛提拔上來的,他是個審視奪度的主,畢竟朝堂公事,該給的情麵也是給的。


    由於林淼事前買通戶部戶籍官員的緣故,楊氏被打入奴籍後並沒有與其他人一起被流放販賣,她依舊待在戶部的監牢裏,由於林淼的打點,楊氏在戶部的日子雖不好過,但比在大理寺好太多太多了。


    陳遠陌不妨礙林淼與楊氏他們母子團聚,他讓林淼跟著戶籍官員去接楊氏,而他自己則跟著姚光清去消掉楊氏的奴籍。


    陳遠陌跟著姚光清來到辦公之地,姚光清親自從書架上拿下戶籍冊,邊尋找著楊氏的名字,邊對陳遠陌打趣道:“陳大人你這是監工啊,這也太不信任本官的工作了。”


    “瞧你說的,”陳遠陌笑著道:“林淼那麽就沒見母親,定是有許多話要與她講,我過去豈不是讓他們不方麵。”


    姚光清從戶籍冊子裏找到了楊氏的名字,當著陳遠陌的麵將其劃掉,“這樣行了吧,”姚光清又把戶籍冊在陳遠陌眼前晃了晃,好奇的道:“你究竟用了什麽方法從聖上手裏求得這份手諭的?”


    陳遠陌微微一愣,立刻意識到姚光清誤會了,他解釋道:“沒有的事,我哪兒有這麽大能耐,是林焱啊,林淼的大哥求得這手諭的。”


    “你是說……林焱?”姚光清摸了摸下巴,所有所思的道:“他不是在紅杉寺出家了麽,怎麽跑去皇上跟前去了?”


    “出……出家?”陳遠陌瞪大了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林焱?!”


    “對,就是昨天的事情了。”接著姚光清就將昨日之事告訴陳遠陌,原來昨天姚光清陪著自己的夫人去紅杉寺燒香還原,剛好那天紅杉寺接收新僧,並為新僧們剃度,姚光清瞅著其中一個被剃度的人像是林焱,但也就是看著像,姚光清也不愛打聽,若不是今兒個陳遠陌提及林焱來,他也就忘了這事了。


    不確定的事陳遠陌可不會胡亂說給林淼聽,反正這幾日林淼一心掛在楊氏身上,他就趁著休沐日朝紅杉寺走了一趟。紅杉寺在離帝都一百裏地的地方,是座山腰上的小寺廟。京都邊上有大楚國最大的寺廟,相國寺,那是國寺,皇帝都去祭拜的地方,自然是把其他寺廟的香火搶了去。


    這紅山寺陳遠陌曾經來過一趟,那會他剛重生回來,在陳府如履薄冰,母親準備送給太後的生辰禮物舍利子都被長輩們搶了去,他為了反擊,才拖著大病初愈的身子來到紅杉寺,求這裏的主持給舍利子開光,從而接近了太後。


    上回為了以表誠意,陳遠陌從山腳下踩著石階一步步的爬到半山腰,這回他直接坐著馬車繞後山了,馬車走了好一陣子才停下,陳遠陌掀開車簾,看到前方不遠處那座暗紅色的寺廟,從這裏到寺廟的路蜿蜒崎嶇,馬車不宜行走,陳遠陌知得跳下車來,獨自走完這段路程。


    陳遠陌就要走到紅杉寺的後門時,見後門口處有一熟悉的身影在左右鬼鬼祟祟的徘徊著。


    陳遠陌試探的朝那背影喚道:“張衝?”


    那人聞聲轉頭,看見陳遠陌站在自己的身後,他驚訝的道:“陳遠陌,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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