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幽長,洞穴淵深。


    劉心蕊摁動胸前的智能項鏈,借著其燈光,我倆走了許久,終於來到階梯底部。


    眼前豁然明亮起來,一條狹長走廊,被兩邊的壁燈照得亮如白晝。


    在走廊盡頭,是一個虛掩的鐵門,鐵門上方赫然有一個鳳凰圖標,正是當初我在第三醫院腦外科x室看過的圖案!


    正愣神,忽然從鐵門另一側傳來爭吵聲。我和劉心蕊透過門縫往裏望去。


    裏麵是一個現代化的會議室,爭吵的倆人正是柳常青和那個馮子德醫生。


    柳常青正憤怒地向著馮子德吼道:“你們怎麽搞的?劉永世的屍體差點就被恐怖分子搶去,最後竟落個暴屍街頭!現在警察和媒體都盯著我,你們讓我如何收拾?”


    馮子德無奈地攤開雙手,“處理屍體的事情不是我負責的呀……”


    我在門外聽得真切,看來他倆和劉永世的命案頗有關係。


    柳常青不依不饒,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著馮子德的鼻子,怒斥道:“當初如果不是你們辦事不利,也不會讓那幫蒼蠅一般的恐怖分子曝出劉永世失蹤的消息!”


    馮子德麵對盛氣淩人的柳常青,明顯無力招架,隻能低頭支支吾吾:“我,我隻不過是個醫生而已。會裏的日常事務我無權過問啊……要不然等會長來了,你直接問他吧。”


    柳常青聽到“會長”二字,身子明顯顫了一下,聲音也降了兩度,“你少拿會長來壓我……好吧,這些雜事兒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你不是說自己醫術高超嗎?當初出了那種事故我還沒和你算賬呢……我老公的失憶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治好?”


    “唉,你老公的失憶啊,我還需要再好好幫他檢查一下,才能做結論。而且就算能治好,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有進展的……”


    她老公的失憶?我越聽越糊塗。旁邊的劉心蕊也聽得目瞪口呆。


    可能是由於緊張,劉心蕊的智能項鏈檢測到她心跳加速,血壓飆升,還有她荷爾蒙的異常變化,便馬上發出“嘀嘀”的警報聲。


    我倆一陣慌亂,還沒來得及關上警報,我就感到一股強烈的電流,通到脖子後麵,頓時全身僵住,暈了過去……


    過了許久,我的意識漸漸恢複,想要活動,卻發覺雙手被綁在背後。慢慢睜開雙眼,自己已經躺在了會議室的地上。旁邊躺著仍然昏迷的劉心蕊,也是雙手被縛,智能項鏈也被拿掉了。


    柳常青款款走到我的身旁,溫柔撫摸我的脖子和後背,“親愛的,早告訴過你不要再來這樹林了,你卻不聽話,你瞧,受傷了吧?現在還疼不疼啊?”


    她關切的神情反而讓我毛骨悚然。


    “這,這是怎麽回事?”


    柳常青深情地看著我,“當初你去做手術,遲遲未歸,然後會長告訴我,手術出了意外,你死了。害得我傷心欲絕,都不想活了。後來知道你沒死,隻是失憶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手術?會長?”我驚恐地望著柳常青,她說著令人費解的話,表情既親切又陌生。


    “對了,忘了介紹,這位就是我們‘長生會’的會長大人。”柳常青回身指向牆角的陰影處。


    我這才注意到,那裏竟藏了一個人!他穿著暗褐色的袍子,頭戴鳳凰樣式的頭盔麵具,微微弓著腰,身形和牆角陰影融為一體,仿佛來自黑暗世界的魔鬼。


    那麵具人往外挪了一步,還未說話,躺在旁邊的劉心蕊突然一動,隨後翻身坐起。


    醒來的劉心蕊,正好見到柳常青在曖昧地摸著我的臉,驚叫道:“媽!你在幹嗎?羅傑可是我的男友!還有,為什麽我被綁了?”


    柳常青麵無表情地盯著她,“乖女兒啊,其實你和羅傑的那些醜事,我早就知道,我隻是懶得管你而已。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你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劉心蕊有點被柳常青的表情嚇到了,戰戰兢兢地問:“為,為什麽不能?”


    “你們倆在一起,有違倫常。”柳常青平靜地說。


    “啊?難道……羅傑是你的私生子?”劉心蕊麵色變得慘白。


    柳常青愣了一下,馬上仰天大笑。


    她笑了好久,終於沉下臉,“他不是我的私生子……但對你來講,是更加糟糕的情況。”


    柳常青旋即用手指著我,說出一句讓我和柳心蕊都徹底驚呆的話。


    “這個人,不是羅傑。他是你的父親,劉永世啊!”


    劉心蕊愣了半晌,忽而大喊道:“媽!你瘋了嗎?我知道爸爸死了,你很傷心,但你不要嚇我啊。羅傑怎麽會是爸爸呢?對了,剛才馮子德醫生也在,你應該讓他幫你看看病。”


    柳常青冷哼了一聲,“馮子德膽子太小,不敢見這場麵,早就跑了。要不然他在這裏,解釋起來會容易許多……”


    劉心蕊似乎不想再聽她母親的胡言亂語了,不斷扭動身體,大聲呼喊:“你就是瘋了!為什麽要綁住我?趕緊放開我啊……”


    柳常青臉色一沉,大步走到劉心蕊跟前,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罵道:“你這個臭丫頭!怎麽這麽不聽話?從小到大都不讓我省心!不過,我也不需要再忍你多久了……”


    這一巴掌立時讓劉心蕊安靜了下來。她驚恐地望著柳常青,感到這次會有大麻煩了。


    屋裏頃刻間變得靜如死水,似乎馬上會有恐怖事件發生一般。


    我趕緊打破這死寂,“劉夫人,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我是劉永世,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柳常青回頭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唉,真見外,你怎麽還叫我劉夫人啊?也罷,現在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解釋了。”


    隨後柳常青指了指我的身體,“沒錯,你的身體的確是羅傑的,但是……”她又指了指我的頭,“那裏卻是劉永世的……”


    “什麽?!”劉心蕊驚得張大了嘴。


    “難道,難道是‘換頭術’?”我驚恐地問。恐怖故事莫非真的發生了?而且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哈哈……還是我的老公聰明!果然保持了永世的高智商……不過,不是‘換頭術’,而是更先進的‘換腦術’。這樣不僅是身體,就連臉蛋,都能維持這個年輕帥氣的樣子了。”


    我感到一股寒意鑽入皮膚,瞬間走遍全身,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看到我驚呆的表情,柳常青啞然而笑,“為了幫你恢複記憶,我再來介紹一下‘換腦手術’吧。兩個世紀前,有一個醫學奇才,就是霍華德醫生,他攻克了神經細胞的精確切割和神經軸突的融合等技術難題,終於在低室溫下第一次成功完成了換腦手術。從此,長生不老不再是神話!”


    說到此處,柳常青一臉激動,聲音變得高亢。她話鋒一轉,“但這畢竟不是普通的器官移植手術,在法律、倫理和成本上都存在問題。所以一直以來,換腦手術隻為少數超級富豪秘密服務。我們還成立了一個秘密組織,叫作‘長生會’,就是長生不死之人組成的協會。”


    她又指了指牆上的一個大號的鳳凰圖案,“這個‘飛鳳紋章’就是我們的會標,象征著不死永生,寓意我們每一次換腦,就像是鳳凰的涅槃重生一樣……”


    “而這位,就是我們偉大的會長。”柳常青畢恭畢敬地瞧了眼那麵具人,又接著對我說,“永世啊,咱倆一直都是長生會的會員,換腦手術也做過好幾次了,沒想到上一次馮子德這個家夥搞出岔子,把你弄失憶了。哼,我一定饒不了他!”


    然後她轉向那會長,“會長大人啊,當初就應該在我們家做手術。我們家什麽設備都有,為什麽要去那個玄港市第三醫院?說不定在我家做就不會出岔子了……”


    “那是不可能的。所有手術都必須在指定地點做,這個沒商量。”一直沒有說話的麵具人終於開口了。他的嗓音明顯被處理過,伴隨著電子設備的和聲,蓋住了本音。


    會長發話,柳常青馬上低頭,不敢再抱怨了,似乎對這個會長很是忌憚。


    “等等,等等。”我大腦一片混亂,一下子聽到這麽多驚悚的消息,完全無法接受。“你說的這些也太邪乎了。如果我的大腦真是劉永世的,那我怎會夢到劉心蕊在木屋裏用槍指我?”


    劉心蕊也幫腔,“就是,分明你就在胡說八道!”


    柳常青大笑,“這是個好問題。那我就告訴你吧,我也在小木屋裏用槍指過劉永世,而且我還開槍打了他,所以劉永世的屍體上才有槍傷。”


    柳常青又瞥了一眼劉心蕊,“我和心蕊長得很像,所以你在夢中把我們搞混也是很容易的。總之,我們母女倆都用槍指過自己的男人,這也算是宿命輪回吧……”


    這駭人消息實在讓我無法接受。


    “那我精通各種格鬥術和武器操作,明顯是羅傑在軍校學的吧?”


    柳常青臉上仍是噙著笑,“劉永世以前也受過軍事訓練,那些東西我老公早就會了……”


    會議室的牆光滑得像一麵鏡子,正好照出我的模樣。望著映出的羅傑的臉,我的心揪成一團。


    自己到底是誰?


    再看看頭頂上長長的傷疤,也許柳常青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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