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卿宸等人來到現實世界後的第十日,淩珊又做夢了,做了一個和《與仙爭道》有關的夢。


    隻不過,這次她夢到的既非她曾待了上千年的十方凡界,亦非仙界,而是聞人咲他們曾對她描述過的那個神界。


    不同凡界那般生機勃勃,亦不像仙界那般處處暗藏玄機,神界沒有花草樹木、沒有屋瓦房舍,更別提生靈,極目遠眺,就隻有一片望不見盡頭的晶石地。


    不知怎麽地,看著這一片單調的景致,淩珊突然想起了一個詞。


    寂寞。


    淩珊望著半倚著大石似是在閉目養神的男子,遲遲說不出話來──隻因那人跟蓮卿宸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除了服色之外,兩人的樣貌相差無幾。若非她確定蓮卿宸此刻跟聞人咲、祁安等人都還在她那個世界中,恐怕真會將這人誤認為蓮卿宸。


    淩珊怔怔然盯著他出神之時,那人驀忽開口問道:「是娘親嗎?」


    明明語調差異很大,那人卻令她想起了總是追著她喊「娘親、娘親」的小光暈。


    「你是……珩古?」


    珩古──《與仙爭道》世界中的上古神尊,祂從混沌海中開辟出三界,創造出萬物,並製定出三界規則。而後在封閉人界與仙界的道路之後,珩古的神力漸漸耗盡,其神身因此被困於神界無法動彈。


    《與仙爭道》裏從未描寫過珩古的長相,祂隻存在於琅琊、聞人咲與祁安的記憶之中,她從未想過,這位神尊居然會與蓮卿宸長得那麽相像……不,倘若按這個世界的時間,應當是蓮卿宸與珩古長得相像才是。


    彷佛知道淩珊心中所想,珩古微微一笑,「我並非蓮卿宸。」


    他說完又接著道,「我的時間不多。娘親,借著這次機會,我想同你解釋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今次過後,我們恐怕就沒有機會再見麵了。」


    淩珊不禁問道:「為什麽?是因為我無法再夢到這個世界嗎?」


    珩古隻是笑,並未回答她的疑問。


    淩珊卻陡然明白了為什麽。


    珩古在她的設定中,本該隨著時間慢慢消亡,這個時候的祂……恐怕也將近寂滅了。


    見她低下頭,珩古將她為何會做起這個世界的夢的緣由娓娓道來。


    祂道,祂在神界處於半休眠狀態之時,與天道交流感應中,隱約知道了祂與天道都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創造者。祂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完全消逝,可當祂漸漸衰弱,陷入沉眠之後,祂心中對於「真正母親」的執念,還有這個世界對「真正母親」的執念,使得祂在無所察的情況下,不自覺地將淩珊給拉進了這個世界──藉由夢境的方式。


    祂的力量並不足以與淩珊所在世界的規則抗衡,要將她帶過來,所以隻能透過夢境。


    「這麽說來,小光暈是你嗎?」


    「它是我的其中一縷神識,我處在休眠狀態之中,隻能派它去指引你。」珩古頓了頓,又道:「見你本是我的私心,我的本意並不是令你痛苦。」


    「我知道。」淩珊說,「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無法看到我筆下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我的主角們、配角們,乃至於這個世界的千千萬萬又是什麽樣子。」


    語畢,淩珊忽然發現眼前的畫麵忽明忽暗,顯然這個夢境快維持不住了。


    她心裏有些遺憾,畢竟她還想跟珩古多聊聊。


    珩古心底也明白,淩珊即將醒過來了,祂望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淩珊,道:「娘親,在這個世界你得天獨厚,是因為我……還有這個世界,都深深愛著你。」


    祂眸中滿溢著溫柔,淩珊怔怔然望著,一些畫麵陡然從腦海深處洶湧而出。


    ──曾在寫期中考卷時靈光一閃,想到《與仙爭道》的劇情與人物,將名字順手寫在考卷背後的她。


    ──曾想大綱想得都快將頭抓禿了的她。


    ──收到作品的第一筆留言時,欣喜若狂的她。


    ──期中期末考時,除了讀書還要抽時間寫文更新回留言發動態的她。


    ──寒暑假時,數度回絕了朋友的邀約,隻因試圖想出更好劇情的她。


    ──曾寫到感動處,潸然淚下的她。


    ──曾在深夜中苦思冥想,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的她。


    淩珊頓時熱淚盈眶,她朝著即將消失的男子大喊:「我也……我也愛著你們!包括你!我們會再見的!」


    珩古似是聽到了她的喊叫,祂一愕,隨後卻露出了笑容,消失於無邊黑暗之中。


    聞人咲等人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還頗不能適應,淩珊倒是十分熱情,恨不得將腦中關於自己生長的這個世界的一切介紹給他們。


    淩珊起初還挺享受這種依賴,可惜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多久,一來他們初來乍到之時便曾自己摸索過一輪,祁安更是把所有科技產品都運用自如,有時甚至比淩珊這個土生土長的人還要了解;二來他們的智商皆超群過人,淩珊示範個一兩回,他們便會舉一反三了。


    總之,三個來自異世界的修士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漸漸步上了正軌。


    一日,淩珊正百無聊賴地刷著噗浪河道時,突然看到了一則訊息。


    發訊息的人是她的某位文友,上麵是這麽說的。


    「怎麽辦?我還是把女主給了男主,可是我好心疼我家男配啊嚶嚶嚶嚶!」


    淩珊想了片刻,慢慢敲出一行字,將之發在那則噗的下方。


    ──那就將自己賠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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