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珊之所以一直遲遲不肯讓眾人見到遙光的原形,是因為她心中清楚得很,這「靈劍」要是被師父看到了,她鐵定隻有挨揍的份。


    簡之遙緩緩挑眉,語氣中情緒莫測,「……你是說,你本來是想練把劍,結果給煉成了一把扇子?」


    「也可以這麽說啦,哈哈哈哈哈──嗷嗚!」淩珊笑到一半,頭頂事隔幾日再度與師父的拳頭來了個親密接觸,臉上略帶尷尬的笑容頓時轉成了苦瓜臉。


    淩珊護著頭弱弱地道:「師父……就不能換個地方打嗎?」


    簡之遙這一揍剛巧落在她上次挨揍的地方上頭,雖然經過蓮卿宸的細心上藥之後早好了,但她依舊得嚎個幾聲才行,不然要是師父覺得不夠重,真下狠手的話她都沒地方哭去。


    簡之遙明白她想表達的真正意思,刻意曲解她的話,「換個地方?我是很想把你拖回去洞府繼續揍不錯,你一個劍修沒事煉化什麽本命扇子?難怪你一直不肯使用劍招,還誆我說是要在全仙盟大比再用上,敢拿幻形唬弄你師父,膽子可真大啊!」


    淩珊苦著臉解釋道:「煉化過程一直很順利,我哪知道到了塑形時會出問題……」


    法寶的塑形是藉由修士以冥想的方式塑出想要的法寶形體,她隻是一時思想跑岔,想打造一把能在危及時刻將敵人一掌拍死的靈劍,結果說好的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靈劍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偏偏本命劍一成則劍靈自蘊,小光暈一見到劍煉成,也沒看清楚是什麽就鑽進去當她的劍靈了,不能打掉重來,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她該慶幸《與仙爭道》裏不存在蒼蠅拍這種東西嗎?要是師父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扇子,恐怕不會隻揍她一下就罷休……


    「師父你別看外型是這個樣子,我家遙光雖然是扇子身,卻有顆純正的靈劍心呀!你不能歧視靈劍,知道嗎?它那麽命苦,天生長得跟其他靈劍不太一樣也不是它願意的,您老人家說是不是?而且它剛剛也幫了我大忙,飛得了天空,打得了魔修,可見這真是把千載難尋的好靈劍……」


    淩珊若不多費唇舌解釋,簡之遙揍那一下也就罷了,愈是聽徒弟卯足了勁辯解,他愈發覺得自己的拳頭蠢蠢欲動,「夠了。」


    淩珊顯然相當識相,馬上閉上了嘴。


    癸化見淩珊分心與簡之遙談話,等同於他縮小版的元嬰從丹田裏衝飛出來,正要逃逸,遙光若有所察,扇麵一搧再度打了下來,啪嘰一聲將癸化的元嬰連帶原本的身體一起拍扁在擂台上,癸化的元嬰本就在方才被抽走了大量靈力,現下又遭到遙光猛力一擊,竟是腦袋一歪,直接暈了。


    那廂蓮開生總算從徒弟口中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袖中飛出了專門用來對付魔修的鎖煉,捆住癸化和他的元嬰,從淩珊那兒接手造成大比混亂的元凶。


    「魔修混入大比的事情,我會與三名掌門研議,防止接下來還有魔修繼續作亂。至於你們,毫無疑問地能夠晉級第三階段。」


    蓮開生轉過身,本要與三個掌門暫時離去,將擂台交給門派長老繼續主持,他想了想又回頭,對著皺著臉、揉著頭頂的淩珊笑道:「你做得很好。」


    淩珊揉頭的動作霎時間定格,她微微張開嘴,呆然目送蓮開生離去,隻覺得掌門師伯魅力爆表,那氣度那笑容,根本是中年成熟版的兒子吧?


    嗷嗷嗷,保護兒子和閨女是她的份內之事,兒子的爸不謝!


    ──嗯?總覺得哪兒怪怪的,她是兒子的媽,掌門師伯是兒子的爸,那她跟掌門師伯又是……?


    隻顧著厘清這母子父子關係的淩珊並不知道,這時蓮卿宸也正默不作聲地凝望著她。


    想起方才令人心悸的那一幕,他悄然捏緊了拳頭,才能製止自己顫抖。


    他原以為,自己對情感一向淡薄自持,直到如今他才發現,他並不如自己所想那般淡然──當淩珊撲過來張臂擋在他身前那一刻,他驟然明白了,原來他比自己想的要害怕失去。


    作為渴望飛升上界、與天地同壽的修士,在漫漫仙途中最不稀罕的就是經曆失去:父母、摯友、同門、師父乃至於身外之物如法寶、靈寵,甚至是自身的修為與命壽……隻要是在凡界,這些均不可能恒久。


    曾經以為,既然早已看清了失去的本質,他便無怖無懼……可原來,他也會怕。


    他也會怕,這個總愛盯著他瞧的師妹會自此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過往總以為那隻不過是尋常的師兄妹情,今時今日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在乎淩珊,這種在乎超乎他的想象。


    淩珊她──


    是他的不可失去。


    那麽,她對他而言,便不僅僅是師妹了吧?


    他在心中自問。


    尹澄歆遭淩珊轟下台之後,無緣晉級團戰與接下來的一對一決賽,但她依舊遵照琅琊指示,繼續待在浮空島上關注著鬥法發展。


    她本來也同正道修士一般畏懼心魔,當琅琊藉由她的心魔找上她時,她一度曾抗拒,直至琅琊對她說,她們有個類似的經曆,而她琅琊早已飛升,能助她徹底鏟除掉憎惡之人,她才卸下心防,下定決心與琅琊合作。


    琅琊對她說,能設法為她除去淩珊,作為交換,她也得幫琅琊將聞人咲從九蓮宗逐出,她毫不遲疑地便答應下來。


    隻要是跟淩珊一夥的,隻要是特別受大師兄青睞的……下場淒慘也是她們罪有應得。


    大師兄的眼裏、大師兄的身旁、大師兄的心中,本就該隻有她尹澄歆才是!


    稍早之前蓮卿宸等人陷入險境,她既忍不住為蓮卿宸擔心,又可惜當時台上不是隻有淩珊和聞人咲兩人,否則此時她們倆大抵早就喪命於魔修手中了。


    尹澄歆遠遠望著蓮卿宸默然注視淩珊,貝齒咬緊了下唇,幾乎將欲滲出血來。


    「方才是聞人咲用劍了?」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沙啞的女聲,尹澄歆稍微醒過神來──那是琅琊的聲音。


    「聞人咲?不……是淩珊。」


    「淩珊?」琅琊的聲音聽上去顯然有些意外,「這怎麽可能,除了我和聞人咲,怎麽可能還有人身上……」有著與開天辟地斧相近的氣息?


    這個淩珊──究竟又是誰?


    尹澄歆並未錯過琅琊語調中若有似無的一絲忌憚,她似是想到什麽,緩緩笑道:「說起淩珊,她可是個有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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