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話音一落,人潮便爭先恐後地往石階上湧去,淩珊與眾人行走方向相異,登時被擠得踉蹌了下。


    她原本試圖利用身材嬌小的優勢鑽過人群,徒勞地試了幾遍,發現再不順著這些像是打了雞血的人,大概在近距離見到女兒前便會被幾百雙腳踩成肉泥、魂斷夢中後,決定暫時放棄。


    夢神應該不會那麽顧人怨,在她沒和女兒說上話前就讓她醒過來吧?


    樂觀地忖道,淩珊跟著眾人步上石階,卻也不急著往上走,後頭的人紛紛迎頭趕上,幾個人超過她時還特地扭頭施舍她一眼,那些眼神有嘲弄、也有憐憫。嘲弄的恐怕是在想怎麽會有人那麽傻缺自甘墊底;憐憫的則是覺得她年紀小、還不懂得留心眼,這次大概無法順利入宗了。


    被無數人行注目禮的淩珊倒是一點兒也不心急,隻管慢悠悠地爬,等著聞人咲從後頭追上來,偶爾還停下來看看風景,要是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她是來登高的。


    入宗測驗的簡單之處在於,隻要走完蓮子道即等於取得進入九蓮宗的門票;然而,這困難之處卻也在於要走完蓮子道。


    蓮子道除了測試體力和膽量,也要求弟子要有與九蓮宗這個大仙門相襯的心性。


    意即,到達蓮子道盡頭的快慢先後其實並非測驗重點。


    ──隻要想到等會兒就能和親親閨女說上話了就好激動!


    身為作者,淩珊無疑地對自家的女主角有著不一般的情感,無論是聞人咲一路曆經的挫折,抑或聞人咲內心的想法,淩珊都清楚明白,甚至比男主角祁安要了解得多。


    與其他短篇故事的女主角相比,聞人咲在她心中的地位無疑是超然的──那是一種近乎於親人的情感,所以她才會昵稱聞人咲為閨女。


    母親懷胎九月生下孩子,而她花了整整三年、五十萬字來形塑聞人咲的血肉與靈魂,她等同於是聞人咲真正的娘親。更精確而言,淩珊是所有角色乃至整個《與仙爭道》世界的娘親。


    所以她對這個明顯迥異於現實的玄幻世界隻有濃濃的親切感,卻沒有屬於來客的疏離。


    不急著登階的淩珊幾乎被九成的人超前,走在前頭的那些人本來相當洋洋自得,但這份得意卻沒能維持太久。


    許多超前的人原先為了能望見蓮子道盡頭而心中一喜,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個個均是神色一僵,像是被定格在石階上般一動也不動。


    「怎麽回事?」後頭的人目睹了前麵的異狀,紛紛出聲問道。


    有個曾經學過點皮毛的人推測道:「大概是九蓮宗設下的幻境考驗?」


    「不是說隻要走完蓮子道即可嗎?怎麽還有幻境?」某個人驚詫道。


    禦器飛在空中的管事拈了下山羊胡,緩緩地道:「的確是『走完蓮子道』不錯。」


    管事一張臉道貌岸然,心中卻陰暗地咯咯直笑。


    讓你們輕視九蓮宗的入門測試呀小樣兒!有本事小看蓮子道,你有本事走完啊!


    作為入宗測驗設下的一道關卡,這個幻境不過是對凡人的一點小考驗罷了。


    這時,蓮子道前方一陣騷動,幾個被幻境定住的參賽者倏然消失在石階上,後頭的人又是一陣嘩然。


    管事再度拈了拈胡子,「莫緊張,他們沒通過幻境考驗,被安然傳送到蓮子道入口了。」


    作為這個世界最大的bug,淩珊當然明白前頭是發生什麽事了,再度為自己的設計默默點了個讚。


    要知道九蓮宗也不是那麽好進的,否則聞人咲又怎麽能稱得上披荊斬棘?


    盡管這樣設計的結果就是她的兩條細腿也快報廢了,這具身體年齡本來就小,每跨一階都像是在練劈腿,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要放棄,淩珊!兒子正在盡頭等你,小咲也在為了入宗而努力!


    如果沒記錯的話,聞人咲雖然落在後頭,幻境考驗卻比其他人都要來得快。既然都來到這裏了,她也不能放棄。


    淩珊為自己鼓了鼓勁,正打算繼續爬呢,右腳剛踩上石階,下一瞬周遭一空,蓮子道與其他參賽者瞬間不見蹤影。


    ──所以說,凡事都不要幸災樂禍得太早。


    在淩珊的設定中,蓮子道的幻境考驗並不困難,這些幻境無非是依循被考驗者的記憶,出現點動搖他們心智的畫麵,這些幻境通常與人生七苦脫不了幹係。


    在《與仙爭道》中,聞人咲遇到的幻境是前世在劫雷之下殞落的那一幕。


    自三界開辟以來,無數人類修士逆天而行,好不容易修到了渡劫,卻屢次折在飛升時的雷劫下,千年的修行頃刻成空。


    聞人咲雖僥幸重生在一名女嬰身上,卻要重頭再來一次,失去上輩子絕大部份的記憶,沒人能保證這回隻有五靈根資質的聞人咲還能有前世那樣的機運,再度修至飛升。


    相比其他人短短十來年的人生,聞人咲的幻境無疑更為苛刻,別人遇到的幻境多是前六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聞人咲經曆的卻是第七苦──渴望飛升卻在最後功虧一簣、甚至差點在雷劫之下連魂魄都灰飛煙滅,成為了求不得之苦。


    這一苦,直指她的求道之心。


    聞人咲能成功從幻境中脫身,足見其心性之堅韌。


    而淩珊自己生活在衣食無虞的和平年代,光是求學生涯便占據了人生中的十六年,生活經驗乏善可陳,要是問起她有沒有經曆過什麽重大挫折,除了寫稿時卡稿沒靈感外她還真答不出什麽。


    難不成幻境中會出現寫不完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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