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惡——啊!


    葉珈成說得那麽刻意,高彥斐自然聽出葉珈成話裏的意思,故意聊起某個人:“宋曉京估計要傷心死了。”


    葉珈成不認同:“她先甩的我,傷心什麽。”


    高彥斐懶得多說,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過他倒是很佩服葉珈成一點,男女關係向來處理得直接又磊落,合則來不合則去,肆無忌憚。


    時簡過來了,三碗湯分了分。


    高彥斐已經感慨起來:“真羨慕咱們葉大帥哥有那麽多妹子追求,哪像我孤家寡人一個。”


    時簡笑眯眯坐下,掰開一次性筷子問:“很多嗎?”


    高彥斐逗著嘴:“你以為就你看得到葉珈成的帥和才氣,其他女孩都是睜眼瞎嗎?”


    “噢——”時簡發出一聲長長的“噢”,不死心,又轉過頭問本人:“真的有很多嗎?”


    “不,多。”葉珈成感冒還沒有好,咳嗽起來了兩下。


    “那就對了。”時簡眉眼一彎兒,“這說明女孩們還是有眼光的多,知道你現在就是一個用情不專、水性楊花,喜歡流連花叢的男人。”


    葉珈成:“……”瞬間心塞,這是什麽鬼評價。


    “哈哈!哈哈哈!”高彥斐狂笑起來,快要拍桌了。他剛剛還以為時簡會傷心難過,沒想到劇情一下子翻轉了。他看了一出好戲,不忘擠兌一番:“時妹妹,那你為什麽要一個用情不專、水性楊花,流連花叢的男人呢?”


    “沒辦法啊,就是喜歡啊。”時簡歎歎氣,很為難的樣子,然後她看向葉珈成,真誠建議道:“所以你快跟我在一起吧,不要再禍害別人了。”


    什麽叫禍害別人。葉珈成慢悠悠站起來——再去打份菜。


    男女關係,誰說先喜歡上的那方是輸家,往往贏家是臉皮更厚的那一個。葉珈成泰然自若地離開了餐桌,高彥斐深深佩服葉珈成的定力,“飯卡!”他一聲吆喝,拿起桌上飯卡朝葉珈成扔了過去。葉珈成轉過身,一隻手帥氣地接了過去。


    食堂窗口排著隊,有女孩朝葉珈成走過去,揚著商量的笑臉問:“學長,能不能幫我們刷下卡,我們給你現金。”


    “不好意思,這不是我的卡。”葉珈成禮貌回絕。


    女孩明顯失落了一下,隻好換人借。


    瞧,這種才是正常的女孩。


    葉珈成回過頭,稍稍有意地看了眼,不遠處高彥斐和時簡有說有笑,仿佛多年的老朋友。


    時簡……她到底從哪兒來的?


    葉珈成不缺莫名其妙喜歡自己的女孩,隻不過還是會好奇這位叫時簡的女孩。


    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對他情有獨鍾。這份沒有任何依托、橫空出世的的感情,實在令人沒有安全感。


    同樣的,莫名其妙的白娘子為什麽對許仙好。


    愛麽?不,因為白娘子是一條蛇精,熬不住千年寂寞罷了。


    那麽,時簡為了什麽?


    午飯結束,時簡要繼續回圖書館看書了。他因為的確有事拒絕了她提出來的輔導請求。她立在圖書館台階,走一步回頭看他一眼,然後遺憾地揮了揮手。今天天氣暖和,她隻穿著寬鬆的白色毛衣、緊身牛仔褲;不長不短的頭發落在肩頭,發梢爍著金光的午後日光,幹幹淨淨。葉珈成差點後悔,其實留下來陪陪她,也是可以的。


    然後,時簡忽然從台階跳下來。


    宛若,一隻輕巧的靈狐。


    “珈成。”她又跑過來,叫了他名字。笑盈盈的,熟稔的,甚至牽纏的,仿佛已經叫了一輩子。“不去看書了?”他雙手插口袋,注視著她。


    “等會再看。”時簡立在他麵前,然後一鼓作氣地說:“能不能不要再喜歡上別人了,在你喜歡上我之前。”


    他一愣,保持住做男人最基本的清醒,以及最得體的驕傲,反問:“你這是在要求我?”


    “請求。”她笑,落落大方,“畢竟,你也不討厭我,不是麽?”


    對,他不討厭她她,甚至還充滿著濃濃好奇。


    “這又算是什麽請求。”他說,扯唇笑了笑,語氣慵懶。


    “前下手為強,提前預定啊。”她說,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錢,趁著他反應不及,塞進他手裏,“這是一百塊,我給你的定金,你收好了。”


    什麽,定金?就算是定金,他葉珈成一百塊就夠了?


    然後,時簡已經快速轉身,跑回了圖書館。


    “……”


    手裏握著一百塊,葉珈成還是放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開車離開了b大,車是前陣子新買的德係車,他比大多同年人都混得好,不過一輛車差不多花掉了他半年來的積蓄。


    不要家裏任何接濟,恣意又瀟灑。路過一家超市,掏錢買煙,他接過售貨員找回來的零錢和一包蘇煙。


    這下好了。


    他把定金都花了。


    定金這招,論起來,時簡還是從葉珈成本人那裏學來的。


    葉珈成追她那會,也是像她今天這樣,沒有任何防備地往她手裏塞了一百塊。然後霸道地說:“收下我的定金,就不能喜歡上別人了,在你愛上我之前。”


    所以,她隻是——師夷長技以製夷,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時簡坐在圖書館看書,爭取最後幾天背出幾道答案。事實想得美,她根本不記清楚以前考過的那些題目,索性任性合上厚厚的考研書。


    碩士學曆,已經得到過了,想想也就沒那麽稀罕了。


    時簡坐公車回易茂宿舍,搖搖晃晃,中間接到了遠在國外時教授的電話。


    時教授得知她不打算考研,也不願意出國繼續進修,原本兩個星期才有一個電話,變成了兩天一個電話。時簡按了接聽鍵,聽筒裏立馬傳來一陣用流利英語講出來的兒童音。不是她父親時教授,是弟弟時小光,timothy,他一定是偷偷拿了時教授的電話,給她打來了電話。


    “tim.”她叫了弟弟英文名字。她和弟弟一母同胞,成長環境完全不同,一個從小說國語,一個隻會講英文,tim偶爾冒出幾句中文句子,都能讓全家感到驚喜。


    tim性格也像國外小朋友,熱情好玩,他每次都叫她honey,像她的一枚小情人。


    “叫姐姐。”時簡笑著糾正。


    “姐……姐。”tim中文發音,十分“抑揚頓挫”。


    時簡好笑,tim剛剛說了一大堆,特意問她為什麽不過來陪他了,小男孩說得傷心又幽怨,就像她要拋棄了他一樣。


    不用想,她父母已經對tim說了,她不能來國外的事。


    時簡有些抱歉,她也挺想念tim的。tim問她為什麽不準備過來了,她想了想,用英文解釋說:“因為,我已經找到了你的未來姐夫啦,我打算和他一起生活。”


    她怕弟弟不理解某個意思,說得更加直白:“就是我喜歡的人,我人生的另一半。”


    “請你不要再說了。”tim說話的聲音聽著更傷心了,“我聽得懂,隻不過這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


    “你不應該替我開心嗎?”她安慰tim說,“以後我可以帶著姐夫一起來看你,他幽默又英俊,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記憶中,葉珈成和tim玩得還不錯。她和葉珈成結婚之後,tim每個假期就飛回來,他和葉珈成可是最要好的哥們。


    “不,我現在很難過。”tim說,“等你帶那個男人過來,我一定會找他決鬥。”


    時簡:“……”小屁孩事兒最多。


    然後,tim第一次不等她,先掛了電話。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了。


    再次體驗備考心情,時簡沒有緊張,隻有……甜蜜。她每天挑幾道題發給葉珈成,葉珈成就算當天沒有及時回複她,第二天也會把解題思路給她發來。


    真是美妙呀!最好的學習,就是與戀愛同行了。


    書桌上擱著一份包裝好的禮盒,是她前陣子在易茂旗艦店給葉珈成選購的一套襯衫和領帶。她打算考完研,就送給葉珈成。其實,她很想給葉珈成買套厚實的內衣內褲,又怕嚇到他。大冬天的,老婆總怕老公會冷。


    時簡接到張愷提前打來的電話,才想起上次在旗艦店,易霈讓她周一就到易茂置業做事接聽著張愷的電話,時簡懊惱自己這幾天好像“戀”傻了。幸好,張愷很好說話,得知她想參加一下b大研究生考試,準許她可以晚兩天過去。


    那麽好說話?張愷都不擔心她考上b大,毀約簽好的三方協議嗎?她真問了。


    張愷大笑:“時簡,不是什麽人易總都親自招來的。研究生算什麽,博士後都不一定能得到我們易總的欣賞。你很優秀,易總很好看你啊,何況,現在研究生畢業能拿到易總給你的工資嗎?”


    確實……不能啊。時簡覺得張愷說話特別振奮人心,瞬間,身體裏仿佛有了一個小太陽,陽光普照,烘得她暖洋洋。張愷沒有說錯,多年以後有多少高級打工者希望得到易霈的青睞。


    這樣一想,更沒有考研壓力了。


    其實,時簡之所以沒多少猶豫進了易茂置業,還有另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用上個輩子來說,她前世離開易茂考研又出國,終於鍍了一層金光閃閃的真金回來。結果,等她再次神氣赳赳麵試易茂置業……被刷了!


    之後,她進了易茂置業最大的競爭公司,因緣巧合,遇上了葉珈成。葉珈成是她公司老板的朋友……公司年會,她是臨時被換上台的蹩腳主持人,葉珈成坐在下方笑得斯文敗壞。之後老板莫名對她好,她東想西想以為老板要潛規則她,老板笑眯眯對她說:“小簡啊,我有個很不錯的朋友,姓葉,名珈成,他本人才貌雙全,事業有成,父母祖輩都是賢良之人……”


    看吧,本以為事與願違,其實上帝另有安排。


    時簡終於坐進了考場。


    重新看到一模一樣的考題,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緣分。她和這張試卷的孽緣。


    接下來,她基本以一種類似“蛋疼”心情審視試卷題目。原本隻是模模糊糊的記憶,再一次看到試卷之後,熟悉感迎麵撲來。


    然而,她整個答題過程差不多是這樣子的:


    對,就是這題啊。她以前做過的。可是答案是什麽?


    這題很簡單,上次她很快做好了,現在選哪個?


    這題最印象深刻,貌似她上次做得就不順利,更不順利了……


    總之這個感覺,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


    考前,葉珈成給她發來了一條短信,他第一次主動給她發了短信,不過稱呼有點奇怪:“加油考,小狐狸。”


    她怕葉珈成發錯了,問他:“小狐狸是誰?”


    然後,葉珈成就沒有回她了。


    仔細想想,莫非小狐狸就是她?!他已經偷偷給她取了愛寵小名了?


    後麵有考生在作弊,時簡感受到了他們那種隱隱的不安分。她握著筆,繼續老實地苦思冥想,大片都是不會。如果這次她真的考上,除非真有佛祖給她送答案。


    忽然,“啪嗒”一聲,一份小紙團砸在了她麵前。


    天哪,真有啊?!


    半秒後,反應過來:作弊就作弊,能不能扔得準確一點!


    “同學……能不能……將答案還給我。”身後那位男生都要哭了,趁著監考老師不注意,用筆戳著她的後背,小聲地求著她。


    哎。時簡隨手將答案扔回給後桌男生。


    半個小時後,時簡被“請”到了b大教研室。


    氣氛很嚴肅。


    富有社會責任感的b大老師們正在商量,要不要告知她簽約單位,她提供答案幫人作弊的事。因為此事牽扯到她的誠信問題。


    時簡坐在教研室,低著頭,心裏無比後悔著。


    b大老師要了她簽約方的電話,他們沒有聯係她本科學校已經是從輕處理了。她給了張愷的手機號,就是張愷每次聯係她的那個號碼。不過,她也不清楚這個號碼到底是張愷用,還是易霈的,也有可能是易霈的工作號,張愷在用。


    中午吃飯時間先到了。


    事情調查結果沒有出來,她下午能不能繼續參加考試也變成了未知。


    哎,她剛剛為什麽要幫忙呢?現在好,惹事了吧。說到底,也怪她自己。她不僅對這場原本至關重要的考試沒有了參與感,還將自己定義為考生裏一個“外人”,仗著多走了幾年人生路就老油條地打起了醬油。然而最容易出事的,就是無知無畏的醬油黨了。


    教研室出來,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b大校園迷瀠一片,白色玻璃窗凝結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時簡背著一隻黑色皮質背包走出來,撐開一把格子傘走下台階。下雨天的台階有些滑腳,她走得很慢,心事像是天邊烏雲,輕飄飄地壓著她。


    今早一出門就是糟糕的下雨天,仿佛預料會有壞事要發生。老實說,時簡也沒有特別煩惱,主要心理年齡大了。小時候她書沒背好被留學,都覺得天要塌了。


    輕輕歎氣,呼出一團白色熱氣。


    旁邊,有一個人,也走得像她那麽慢。不過有區別,她是慢吞吞,他是慢條斯理。


    濕冷空氣撥開了原本熟悉的氣息,感知也變得慢熱。直到旁邊人的衣服蹭到了她的手背,徒然抬頭,還真是……葉珈成。


    老公!


    葉珈成視線落在她頭頂,由他先輕輕打起了招呼:“考傻了,不認人了?”


    細雨蒙蒙地下著,葉珈成同樣撐著一把傘,身上就穿著上次在易茂旗艦店買的帥氣大衣,看起來挺拔、卓然。


    “你怎麽在……”她問,不用想她此時的麵部表情肯定是豐富的,就像她飄蕩起來的心情。葉珈成沒有立馬回答,他直接伸手拉了拉她,很自然地將她拉到他身邊,為了不擋著後麵同學的走路。


    時簡眼眶微微發燙著,快要喜極而泣了。明明前一秒她還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難受……什麽是愛人,隻有看到他,壞事都可以變成好事。


    “葉珈成,你來找我的。”她篤定極了,不過還是問了問,“是嗎?”


    “算……是吧。”葉珈成微笑,笑意令人炫目,“不是有人說,考完之後……要請我吃飯嗎……嗯?”


    這個理由,葉珈成自己都說笑了。他住在城南,b大在城北,繞了半天過來隻為了討一頓飯?他什麽時候那麽無聊了。他剛剛在考場外麵等她,腦裏想得也是她。他對女孩感覺向來慢熱,又不是沒有談過;不過這次真是……看來莫名其妙不隻是她,還有他自己。然後時簡路過他,第一次她沒有看到他,一個人低頭走路。他就跟著她走了一小段路,等她發現他。


    聽葉珈成說完,時簡也笑了。她上次的確說考完要請他吃飯的,就在前兩天剛說的。不過她以為是全部考完之後呢,她還打算等那天把襯衫領帶給他。


    所以,這頓飯要提前了嗎?


    “我下午3點就要走了。”葉珈成說,“出差。”


    今天研究生入學考試,b大學校外麵的菜館子都要擠爆了,葉珈成不想進去跟人擠,直接開車帶時簡去別處找吃的。時簡坐在副駕駛,車子安靜地行駛在雨幕裏,這樣的空間和世界,時簡有個瞬間,覺得一切未變,一切都在。


    她說了今天上午考場發生的事。


    葉珈成開著車,神色認真地聽著,然後發出難以抑製的笑聲,說;“真倒黴!”


    “你相信我嗎?”時簡問,有點在意。


    “信啊。”葉珈成攏攏嘴角,理由是:“畢竟你那句‘我自己都不會怎麽給答案’還是很符合事實的。”


    葉珈成的奚落,時簡也認同,“我可真倒黴。”不知道調查結果如何了,她現在還沒有收到繼續參加考試的通知。


    “你知道主監考老師叫什麽?”葉珈成問。


    “好像是章。”時簡想了想說,“章國……”


    “章國棟!”葉珈成輕鬆地笑了,“巧了。放心吧,我和老章關係不錯。”說完,他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一邊開車一邊找號。


    時簡明白葉珈成要做什麽,立馬伸出手握在葉珈成的手腕上方,阻止他說,“不用。”


    不用?葉珈成稍稍轉過頭,便看到了時簡輕輕握他手腕的手,柔美又白嫩。“死心眼啊,你!”他還是罵了她,另一隻手放在黑色皮質方向盤,往左打方向。


    時簡笑嘻嘻,她有她的理由啊:“如果你這個電話打了,我真說不清楚了。”而且,她還有私心。她肯定要成為葉珈成的女朋友和老婆,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以及誤會,她行事作風有問題。


    “如果他們調查不清楚呢。”葉珈成冷冷反問她,“你就不考了?”


    時簡難以啟齒,她不好意思告訴葉先生,她考了也考不上。


    “考不上和不參加考試,是兩回事。”葉珈成說,仿佛看出剛剛她的想法。他調了車頭,將車往學校開回去。


    時簡望了望調轉過來的車頭,一時語塞,冒出一句:“……不吃飯了?”


    “吃什麽吃!”葉珈成踩了踩油門,“我們現在去找老章,直接跟他理論。你是嘴笨麽,那麽簡單的事情都說不清楚。你在我這裏不是挺溜麽,難道一張嘴都用來騙男人了……”


    葉珈成罵罵咧咧,時簡被罵得一鼻子灰,反而樂起來。


    “騙什麽騙。”她學著葉珈成口氣,笑笑咧咧地說,“一個都還沒騙上手。”然後,忽然腦袋一疼,是葉珈成直接探出長胳膊,彈了彈她的腦袋。


    “那就再接再厲啊!”葉珈成開著車,故作正經模樣,“繼續加油……加油啊。”


    “噢。”時簡心裏甜滋滋。葉珈成,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傲嬌獸啊!


    壞事來得措手不及,好消息同樣來得很快。葉珈成車子還沒有開回b大,時簡就接到了學校打來的電話。事情已經調查清楚,與她無關,她下午可以繼續參加考試了。


    不過怎麽調查清楚的?


    “先是易茂的易霈先生親自給你人品做了擔保,之後那位男同學也交代清楚了。”章老師在電話裏絮絮叨叨著,“時同學,這次我們就不什麽不追究了,不過沒下次啊,你可不能再這樣——好心敗壞事啊!”


    “嗯嗯。不會了。”時簡連連點頭,心裏又稍稍打了打鼓,沒想到她請假考個試也能驚動易霈……不過易霈到底如何給她人格做擔保的?


    時簡和葉珈成還是回到了學校外麵的菜館子吃了一頓。下午她要考試,葉珈成也要趕到機場了。這次又要去幾天?時簡開口問:“你幾號回來啊?”


    還不是他女朋友呢,都已經管上了麽?葉珈成頭也不抬,直接回答:“1月3號。”


    “3號?”這個日期時簡記憶很深刻,還沒來得思考,她已經脫口而出,“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啊。”


    葉珈成猛地抬頭:“你……怎麽知道?”


    “……”時簡說謊了,“我打探來的。”


    葉珈成睨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時簡吃著碗裏的滾魚片,隻覺得嫩滑爽口,她再次抬起頭,趁火打劫地說:“葉珈成,那天由我來幫你過生日吧。”


    她想,這個要求葉珈成肯定知道,他答應了代表什麽意思。代表,她要成為他女朋友了。果然,葉珈成停下筷子,抬抬眼皮,對上她的眼睛,然後才說:“可以——啊。”


    他還拖了拖音,有一種很是明白的意味。


    幹鍋裏的茶樹菇快要燒幹了,呲呲呲,呲呲呲……


    時簡手心微微發燙。這種美妙時刻,她也不再夾筷,鍋裏熱氣騰騰,她充滿愛意地看著葉珈成。葉珈成忽然笑了笑,樣子敗壞極了,“你那天沒在例假吧。”


    呃?


    葉珈成見她有點發愣,整個人又往後麵靠了靠,像是在嚇唬小朋友那樣,他慢慢地說:“時簡,做我女朋友你要知道的,我不會純談情的。”


    “……哦。”時簡也是慢慢地才應了一聲,隨後乖巧地點了頭。心裏感覺呢?她簡直嗶了狗!誰要跟他純談情了,她連他最愛的姿勢都知道!餐館角落擺放著一台立式空調,嗡嗡嗡地送來燥熱的暖風。時簡呼呼氣,鼻尖滲出了一些細汗,紅唇微抿著。


    然後葉珈成是:“……”


    葉珈成真沒想到時簡會答應得那麽快。不過同樣的話他不想再說一遍,或解釋更清楚一點,會顯得男人段位太低、格調猥瑣。今天鍋裏的沸騰魚真的太辣了,他看著時簡的嘴巴都吃成了小辣椒的顏色。還有她的肌膚,葉珈成看向她脖頸那一小塊,襯得白膩如凝脂……情或愛,總是從非分之想開始的。葉珈成鬆開相握著的雙手,抽取兩張紙巾,遞了過去,“喏。”


    時簡接過來,輕輕擦拭了嘴角,心滿意足。


    葉珈成同樣也是,心滿意足。


    打醬油似的考試結束,時簡要去易茂置業做事了。張愷將流程走得很完整,光明正大地將她從易茂服飾挖到了易茂置業。分公司之間進行人員調動很正常,不過對實習生來說,就十分令人羨慕了,畢竟表明她肯定簽了三方給易茂置業了。時簡呢,她倒也能擔的住這份羨慕,從工作經驗來說,易茂置業比易茂服飾更適合她,她之前就做房產項目分析這塊。


    易茂宿舍裏,賴俏還是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時簡,為什麽會是你?這段實習期間,表現最好是趙依琳,其次是我,最後才是你!”


    賴俏說得沒有任何心機,時簡索性也認同點起了頭。前段實習她由於心態調整不好,是有點消極怠工。然後,賴俏猛地跳起來,說出一個可能,“時簡,你說會不會是易霈看垂涎你的美色,打算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時簡:“……什麽?”


    哈哈。這個可能,完全沒有任何可能啊。她看的傳記八卦裏,易霈之後會和一位世家千金訂婚;不過這位千金也是一位倒黴人,年紀輕輕出門滑雪出了事故,之後易霈一直沒有結婚,挺深情的。


    以後她一定找機會提醒易霈,千萬不要讓他未婚妻去滑雪。


    不過,時簡還是拿起桌前的鏡子看了看,笑嘻嘻地說:“哦,原來我也是有美色之人啊!”


    她這樣一說,賴俏反而不相信了。


    第二天,時簡不小心多睡了半刻鍾,然後幾乎踩著點趕到易茂置業,被安排進了總經辦。她還沒拿到畢業證書,換了崗位也先是從實習身份開始,每天要做的事情都由張愷安排給她。


    張愷是易霈的特助,她算是張愷的實習助理,上下級很明確,都是易霈的人。


    她的辦公桌位於外麵靠窗的最角落。這點,時簡特別滿意。她打開新電腦,第一件事就是登陸了msn,等葉珈成上線。她將台曆一塊帶來過來,翻開1月3號那天,用紅筆在上麵劃了一個圈,彎彎曲曲,勾成了愛心的形狀。


    心情倍好。


    第一天上班,很輕鬆。時簡覺得輕鬆的主要原因,是易霈不在的關係。一直保持心情愉快下班,然後她直接打車去城南,來到葉珈成目前住的地方。


    昨天,葉珈成給了她他住的地址,讓她幫忙喂養兩天他養的幾條熱帶魚。她求之不得,立馬答應下來。然後,葉珈成就發來了住址。


    城南,北溪南路189號世紀花園六幢,1902室。


    備用鑰匙他放在門框上方,有點高。葉珈成特意提醒她,“如果夠不著,就跳一跳。”


    時簡有些好笑,備用鑰匙放在門框上方這個習慣,葉珈成現在就有了啊。


    1月3號,如約而至,葉珈成下午三點到的飛機。時簡請了半天假準備,張愷對她很好說話,反正易霈也不在,準許了。


    可是,張愷沒有告訴她,易霈也是下午三點左右飛機。


    她早早等在接機廳,翹首以盼,結果沒有接到晚點的葉珈成,接到了徐徐走來的易霈。


    時簡今天還特意妝扮了一下自己,洗了頭,化了妝,換了一套前陣子小姨帶她買的新衣服。駝色連帽大衣,搭配著她自認為a市最好看的一雙高跟鞋,打底的緊身長襪將她小腿拉得修長又漂亮。大衣她原本想買黑色的,小姨不可理解地阻止了她,年紀輕輕穿那麽成熟做什麽?所以她選擇了駝色,寬鬆的連帽設計看起來很減齡,也符合她現在這個年齡。


    今天葉珈成生日,她自然要穿得漂亮一些。領先了十年時尚,“不小心”就在人群裏顯得亮眼又摩登……


    6號出口,易霈走近了,打量了她兩眼,直接將提包遞給她,開口:“走吧。”


    時簡挪不動腳:“……易總。”


    易霈沒有聽到她蚊子叫般的音量,走在了前麵;她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提包,跟了過去,易霈稍稍放慢了腳步,問起:“這兩天上班感覺如何?”


    時簡心情複雜成一鍋粥,點點頭:“挺好的。”


    易霈又問:“張愷讓你過來的?”


    不是的……


    易霈的車就停在機場一樓這裏,時簡一路都在琢磨怎麽解釋這個誤會。易霈已經上了車,坐進了駕駛座。他看她還沒有上來,稍稍蹙了下眉頭:“時簡,上車了。”


    時簡臉一陣紅,一陣更紅,硬著頭皮打開了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易霈親自驅車,很快上了機場高速。


    時簡趴著車窗,看了眼外麵飛逝而過的廣告牌……哎!轉過身,找著話問易霈:“易總,您這幾天還順利嗎?”


    “還可以。”易霈開著車,車速平穩,語氣更平穩,“合同都談下來,明年易茂置業會比較忙,大家一起辛苦辛苦。”


    時簡點點頭:“……嗯。”


    然後,易霈笑了笑,沒有了剛剛的正經嚴肅,像個朋友那樣詢問她:“怎麽了,感覺你心情不好的樣子。”


    “哈哈……有嗎?”時簡也笑了笑,易霈挺會察言觀色的啊,不過——他剛剛怎麽沒有看出來,她根本不是來接他的呢!


    易霈不置可否,沒有繼續說笑下去。上司可以和下屬說笑幾句,說多了就不好了,尤其和是漂亮的女下屬。墨色的鏡片裏,易霈轉了轉偏移的視線,收了收心,認真開起了車,中間還接了一個藍牙電話。


    時簡也拿出手機,她剛剛在機場裏還提前給葉珈成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就等在六號出口的柱子旁邊。


    葉珈成還沒有回她,是還沒有下飛機嗎?


    葉珈成是晚點了,整整晚了一個多小時。他下了飛機才開機,跳出來的第一條短信便是時簡的。他推著行李車走出來,直接往六號出口走去。今天是他生日,手機裏出現很多生日祝福,熟悉的,不熟悉的,他挑了幾個回複謝謝,略過了宋曉京。


    和前任女友保持距離,是對現任女友最基本的尊重。哦,不對,還不是女友,不過等會就是了。六號出口也到了,葉珈成站著望了望。左右,前後。


    然而,人呢?


    時簡已經跟著易霈先回了公司,車子停在易茂置業專用停車位時,口袋裏手機震動起來了。她抱著易霈的文件包下來,關上了車門。心情難以形容,像是口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抖擻極了。


    “易總。”時簡走到易霈旁邊,主動坦白道,“我……就不進去了,今天我請了半天假。”


    易霈立在車旁,一時靜默。


    實話實說吧,總比誤會越鬧越大好。時簡揚起了笑容,盡量將事情敘述得生動又好玩,“其實我今天去機場是接朋友的,沒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


    當然,她肯定不能這樣說。時簡繼續“幽默”地說:“沒想到我運氣那麽好,居然……榮幸地接到了易總您……”


    說到這,時簡真好笑地樂起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有誤會說清楚,玩笑幾句就過去了。做人做事,會減少很多沒必要的負擔。難道易霈會小氣到辭退她?


    果然,易霈輕鬆且自在地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我運氣也不錯,今天白白賺了員工的請假時間。”


    的確可以這樣說。時簡揮了揮手,道別:“易總,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易霈:“好,明天見。”


    時簡走在人行道,剛剛的未接電話果然是葉珈成打來的。她按了回撥鍵,隻響了兩聲,葉珈成就接聽了。他直接問她:“時簡,你在哪裏?”


    易茂置業附近的安義大道兩旁是一撥魁梧的梧桐樹,夕陽已經落在了樹梢,隻剩下半邊天了。她無奈又愧疚地說:“我還……在公司這邊。”


    電話那邊,葉珈成頓了下,仿佛明白過來,“所以,你一直在逗我。”


    “沒——有。”時簡低著頭否認,她發短信說自己六號出口的時候,她的確在六號出口,隻不過……


    “我……沒來得及。”


    葉珈成沒有聲音了,時簡轉過身,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她開心地說:“今天你生日,打算怎麽過?”


    葉珈成沒有回她,她知道葉珈成最討厭別人戲弄他。突然有個感覺,葉珈成下一秒就要掛掉電話。果然,葉珈成幾乎冷靜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時簡,我有點累了。今天先不過生日了。”


    “……”


    葉珈成掛了電話。


    嘟——嘟——


    時簡放下了手機。


    感情裏受傷的果然是不被愛的那個……手機突然嘀了一下,時簡條件反射看向手機屏幕,原來是蛋糕房發來的提醒短信。她昨天訂的蛋糕做好了。時簡抿了抿唇,無所謂的,繼續往前走。原諒下他嘍,今天的葉先生可是大壽星呢。


    記憶裏,葉珈成會掛你電話麽?哼哼!


    葉珈成一個人從機場過來,天色暗了下來。大概是時差沒調整過來,他總覺這個天怎麽黑得那麽快。不過生日了,他直接回了城南的公寓。他不習慣住小房子,一個人也租了一套大房子。高彥斐說他浪費,然後又說他可以在裏頭金窩藏嬌好幾個了。


    金窩藏嬌?恐怕他想藏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麽好嬌嬌。


    葉珈成輕哼了一聲,開門。不知道這些天時簡有沒有來過這裏,他隨手打開過道燈,先看看玻璃缸裏的魚有沒有死。


    條條活潑,不僅沒有死,裏麵還多了兩隻龜。他伸手碰了碰,會動。也是活的。


    客廳的燈相繼亮了起來,葉珈成踩著地板,房子靜寂。他慢騰騰地走進來,視線停在客廳的餐桌,多了一束花。黑色桌麵還放著一個禮盒和一些蠟燭。


    他錯過了……一份燭光晚餐?打開冰箱,裏麵果然有兩份包裝好的菲力牛排。


    他還真是錯過了一份燭光晚餐。


    她做的牛排,好吃麽?


    夜幕降臨,冬日的城市總是霧蒙蒙的,街道下方兩排路燈氤氳在夜色裏,視線模糊。葉珈成靠在窗邊,修長的手指撥動著號碼,一個個地翻過,最後停在“小狐狸”這裏。


    然後,撥號。


    手機很快接通。他還是再次問了她在哪兒。


    “時簡,你在哪兒?”


    時簡提著一盒子蛋糕,走在路上接聽著葉珈成的電話,她看了看路標說,“我……應該在你家附近了。”


    “……附近是哪裏?這樣,你告訴我具體方位,我出來接你。”


    “好。”時簡掛了手機,微笑,低頭給葉珈成發起了短信。


    很多事情……還是一樣的。比如每次她找不到地方,發位置共享給葉珈成,葉珈成就過來找她,他總是怕她會丟了。


    時簡一個個打字,呼出一團白氣,真懷念手機裏語音消息和位置定位啊。有點冷,她一隻手發完短信,立馬放進了暖和的衣兜裏;另一隻手,提著蛋糕,快要凍僵了。


    等了五六分鍾,時簡仰了仰頭,感覺要下雪的樣子。


    倏然……手裏的蛋糕被拿走,凍僵的人也被握住了,熟悉的聲線飄在她頭頂,“難道,你不會找個暖和的地方等麽?”


    當然會啊,不過她怕他找不著啊。時簡笑盈盈地轉過身,看著趕過來的葉珈成。他不也隻穿著毛線衣就出來了。


    這一路,葉珈成都是牽著她走。


    對的人,終將是對的人啊。就像葉珈成求婚說的那句“你是我喜歡的,想要的那個,對的人”。時簡心裏頭暖和,腳步輕快了,感覺走幾步就可以開心地蹦幾步。她清清嗓子,問了出來:“葉珈成,我現在算是你女朋友了嗎?”


    葉珈成沒說話,下巴輕抬,沒讓她看到神色。


    居然還在猶豫?時簡又開口,賭氣了:“如果不是,你就鬆手……我自己走。”


    葉珈成沒有鬆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緊緊的,溫熱的。他的掌心還燙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液。


    一切都要回來了。時簡咧著嘴,開心呐!她終於回到了最愛人的身邊了。


    和葉珈成走出電梯,她說了說今晚的計劃,聲音甜蜜:“等會我們先吃燭光晚餐,我給你煎牛排;然後看電影,等午夜的時候,我們再吹蠟燭吃蛋糕……有人說午夜吹蠟燭明年運氣特別好……”說午夜吹蠟燭會有好運的這個人,其實也是葉珈成他自己。


    8點多了。進了屋,時簡拿起上次一塊買來的圍裙。


    葉珈成也放下蛋糕,看著她,然後走過來幫忙。心血來潮,還是蠢蠢欲動,他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氣息忽然相加,是兩個人的。


    他以為她會躲開,沒想到她還自然地往他懷裏靠了靠,然後麵對麵朝著他,瑩瑩美眸閃著清淺動人的笑意。


    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可是他看不懂。她給了他其他女孩都沒有給過的感受,澀的,苦的,甜的,膩的……以及令人瘋狂的衝動。


    他克製著衝動。然後,她居然,大大方方地踮起腳尖,還用紅潤的唇碰了碰他的嘴角,“生日快樂,珈成。”


    瘋了瘋了!葉珈成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是妖孽麽,如果是妖孽,是一隻多少年道行的妖孽?無緣無故出現在他世界裏,一會扮演乖巧可愛的兔子,一會又是優雅迷人的狐狸,不管哪一麵都吸引著他注意……


    沒關係。葉珈成將頭彎得更低一點,慢慢的,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他也學著她,輕輕碰了碰她的唇。沒有猶豫。


    今晚,就算她要吸光他的精血,他也要將她拆骨卸肉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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