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駕校已經是飯點,陸仁洲帶她去吃飯,下車的時候成君就扭捏了,紅著臉坐著不肯動。


    “怎麽了?”陸仁洲問。


    “第一次約會怎麽能這麽草率!”這麽有象征意義的時刻,至少得先洗個澡吧……


    陸仁洲被逗樂,“要不我們從明天開始?”


    “那不行!”成君擰著眉嘟囔,“親都親了,怎麽能當沒發生!”


    陸仁洲嘴角高高翹起,低頭吧嗒一下又親了她一口,“你怎麽這麽可愛?”


    成君捂著嘴暈乎乎的,看見陸仁洲下車拉開副座的車門,笑意溫柔地向她伸出一隻手,立刻就沒有原則地順從了。


    陸仁洲握住掌心的柔軟,看了眼她耳根淡淡的粉色,手指動了動,變成十指緊緊相扣。


    他們牽手的次數不在少數,她從小就喜歡把手放在他手裏牽著到處走,她愛他掌心溫暖幹燥的紋路,也愛他傳遞而來的安定力量。但,這是第一次,大手扣住小手時,兩人心裏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跨越這一步,花費的時間太長,經曆的也太多,以至兩人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各自起了漣漪。


    成君吃了有史以來最心神恍惚地一頓飯,兩隻眼睛一刻不停地望著對麵的人。陸仁洲夾了一顆水晶蝦放在她碗裏,“快點吃。”


    “你今天怎麽不用上班?”


    “嗯,要追女朋友。”陸仁洲看了她一眼,淺淺笑。


    “……”吐豔。


    過了一會兒,成君在桌子底下,開始用腳尖踢陸仁洲的鞋,正想說話時他的手機響了。陸仁洲笑著低聲對她說了句“等一下”,才接起來,“你好!”


    成君索性放下筷子看他,陸仁洲察覺到她的視線,對著電話聲音也溫和了幾分,“恭喜你!”


    “……”


    “好,再見!”


    “誰呀?”成君撐著下巴問。


    “吳若水。”


    “她打電話給你做什麽?”山洪那次過後,成君就沒再見過吳若水,後來聽說她有男朋友了,還竊喜好一陣。一聽到她打的電話,成君覺得為了對得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怎麽也該有所表示。


    “為什麽對她那麽有敵意?”


    “她喜歡你!”


    陸仁洲笑,“她要結婚了,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


    “咦?這個很好吃!”


    “……”


    吃過飯,陸仁洲帶她回鴿舍,自從考完試她就一心紮在某計劃裏,根本沒時間去看鍾叔,小老頭已經頗有微詞。


    到鴿舍的時候,成君從飄乎乎的狀態裏稍稍脫離一點,偷偷摸出手機在臨時建成的狂熱追夫群裏扔下一句話:“搞定!”


    群裏立刻炸開了,如果說成君剛剛還有點在做夢的感覺,那麽現在,被震麻的大腿真切地告訴她:陸仁洲是她男人了!


    ~~~~~~~~~~~~~


    客廳裏靜悄悄的,鍾叔闔著眼躺在老藤椅裏午睡。穿堂風裹著熱氣輕輕暖暖而過,老蒲扇在他手中搖著搖著就掉到地上。


    兩人輕手輕腳躲進廚房找冰飲,最後在一盆冰水裏找到。他們都知道,鍾叔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過得很隨意,有時候中午吃剩的熱一熱就能做晚飯,不像他們在時食譜總是講究的。


    這個一輩子都在盡心照顧別人的小老頭,每到夏天就喜歡變著花樣做糖水存著,百合紅豆西米,這些都是必備的,就怕他們隨時會回來,急咧咧喊口渴。鍾叔說用冰水存著不怕過午變壞,喝起來清清涼涼的又不會刺激胃。


    老一輩吃過苦的人,似乎總不太喜歡這些科技變革帶來的實惠,比如空調,比如冰箱。鍾叔固執地認為,夏天就應該熱得汗流浹背才盡興,菜就要就著新鮮的吃才好,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個可愛又固執的老頑固。


    隻是他的頑固,從來都隻用來要求自己,他會盡心對你好卻從不強求你能做到跟他一樣。就像她去南市前,他講的那個故事,無法靠近不會打擾,隻能默默地關心。也正是因為那個故事,當時她離開江林時,並沒有想象的害怕和彷徨。


    陸仁洲十六歲建起這個鴿舍,鍾叔就跟過來全職照顧他,他跟鍾叔的親近並非源於血緣勝過血緣。如果說他的氣度是陸家幾代人積澱而成與生俱來,那麽他對感情的態度就一定是受鍾叔影響。


    鍾叔告訴她那個故事時,她坐在鴿子聲中還害羞了一小陣,原來鍾叔早就看出她悄悄藏著的小心思。他點破了,成君當時以為鍾叔勸她回避,也是希望她能做到不打擾。


    但是鍾叔戳她額頭直罵她笨,他氣呼呼還不忘詩意道:“有一種感情是可以逃過時間的過濾,慢慢沉澱下來,曆久彌新。”


    成君似懂非懂地肯定,“我是不會變的。”


    現在想來,身邊這個男人數年來對她捧在手心裏的守護,等她長大,不正是鍾叔說的不打擾。鍾叔當時笑得那麽意味深長,也許隻是想向她暗示陸仁洲暫時無法道破的感情,那晚是她理解錯了。


    成君掀開蓋子,白瓷碗裏白白蓬蓬的薏米上麵飄著百合紅豆,看著好看極了。她用瓷勺舀了一口喂到陸仁洲嘴裏,一抬眸撞見他眉眼裏的情意,踮起腳尖飛快地吻了一下,然後靠在他懷裏吃吃地笑。


    “吱呀吱呀”,是鍾叔那張老藤椅的聲音,成君紅著臉從陸仁洲懷裏跳出來。聽見他低低的笑聲,羞得輕輕拍了他一下,被他擒住手從廚房拖出來。


    “哎喲,我的小心髒!”鍾叔捂著頭喊,“你們能不能出點聲,人老了不驚嚇!”


    成君垂著頭躲在陸仁洲身後不說話,鍾叔見她這德行就哼哼,“沒良心!你別擋著她,讓我看看這小魔王良心丟哪了?”


    “你說還是我說?”陸仁洲偏頭征求意見。


    成君想了想,探出半個腦袋,“鍾叔……”,她眨眨眼睛,默默將十指相扣的兩隻手伸出來,搖了搖,笑眯眯地看著他。


    一把年紀的人了,繞著兩隻手轉圈,話都說不囫圇,“你們?你們!我天!”


    “我,我!”過了兩分鍾鍾叔仍舊顫著手,“你,你們?”


    “第一個知道哦!”成君強調,兩人討論後覺得於情於理,都應該先知會小老頭一聲。


    “鏘”!將重磅炸彈扔下去,成君依在陸仁洲肩上,滿意地看到有人表現比她還傻。


    “好,好!”鍾叔欣喜地繞了一會兒圈後,讓兩人並排站著不動,心事終了似的大大鬆了一口氣,目光極盡慈祥。隨後臉色驟然一變,眼刀橫掃,掐著腰,開始忿忿不平,“秀恩愛!你再秀!我說怎麽突然沒良心了!”


    “……”


    鍾叔飆了十分鍾良心被狗咬的類似理論,脾氣就沒了,轉頭就木著個臉去做晚飯。


    還不到三點呢,要做滿漢全席麽?


    成君跟陸仁洲對視一眼,跑進廚房,“鍾叔好辛苦的,我要來幫你!”


    她竄到水槽邊,熱情地拿起胡蘿卜要削皮,被鍾叔拍了一下手,“去去去,別煩我!”


    她笑著一扭頭,還沒說話,就看見鍾叔眼眶竟然有點紅,一下子靜默了。


    她忽然想起鍾叔跟她說起那段故事時,平和安靜的表情,可究竟這半生獨守何其艱難,也許外人永遠都不會懂。


    ~~~~~~~~~~~~~~


    成君被鍾叔趕出來,看見自己男人靠在沙發打電話,腿上放著一台筆記本。工作上的電話,他的措辭總是很嚴謹,雖然隻有寥寥數語,但成君看在眼裏就滿心地自豪。


    陸仁洲騰出一隻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一邊將電話一邊隨意地捏著她的手玩。成君偎在他懷裏安靜了一會兒,見他還不掛電話,偷偷看了眼廚房,撐起身體,故意在他臉上吧嗒一聲重重親了一口。


    聲音大得,電話那端瞬間消聲,陸仁洲下屬猶豫了一下,慌忙道:“那我就不打攪您了,您忙!”


    陸仁洲道貌岸然地又指示了幾句,掐斷電話後,就將還在壞笑的人一撈,按在胸前,捏住她的鼻子以示懲戒。兩人正鬧著,身後重重“咳”了一下,鍾叔靠在廚房門框歪著頭很無辜,呐呐問:“我是不是電燈泡?”


    “……”


    成君把鍾叔瞪回廚房後,想起剛剛腦海裏閃過的一個嚴肅的問題,“萬一我考不上大學,你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成君的男人很縱容她,“我會讓你複讀,回江林一中。”


    “……”


    幸好,幾天後高考成績出來,成君的成績雖然比不上學霸逆天,但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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