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曾經將她和顧淮之間的感情比喻成檸檬水,剛開始有點酸,慢慢就品出了甜的味道,久了就變得苦澀,因為最後沒能走到一起,回憶起來的甜也是苦,所以她不願意再跟他見麵。


    而她和陳季珽之間就像酒,烈性的那種白酒,看似無色香醇,實則辛辣霸道,以為碰一點沒事,其實是欲罷難卻,惹上了就躲不開了。


    你永遠不知道這個人下一步要做什麽,或者你想阻止他做什麽也不能夠。


    他自詡是個有耐心的人,可是他的耐心來得快去得也快。


    好比現在。


    一大早的,林淼的蝸居迎來一撥人。


    她這幾天睡得不好,現在連休息日也被吵醒,隻覺得頭痛欲裂,眯著眼睛看向站在門口的陸翊。


    他知道自己住在這裏並不奇怪,隻是他這個時候帶了幾個人來想做什麽?狹窄的樓道幾乎都站不下了。


    陸翊笑容可掬地跟她打招呼:“林小姐,早上好。”


    “陸先生,早上好。”林淼退開兩步,客氣地請他進來,“請問這是……”


    陸翊依舊笑眯眯的:“陳總吩咐我來幫您搬家的,我請了專業的搬家公司,您要收拾什麽,或者哪些是需要搬走的,盡管讓他們做。”


    林淼眉頭都擰成山了,聲音也變得冷淡:“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沒說過要搬家,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合同也是明年才到期,不用你操心。”


    “您會需要我幫助的,先別著急,一會兒您就知道了。”陸翊麵不改色,似乎有什麽依仗。


    果然,沒多久林淼的手機就響了,她看了一下來電就接起來,開始嗯了幾聲,側過身走到一旁說話,不過越到後麵她的表情越難看,又回過頭來看那個依舊站得筆直的陸翊。


    要是眼神也有溫度,陸翊早就被燒成灰了。


    房東說要收回房子,給她從老家過來求職的一個侄子住,已經交付的房租會全部退給她,另外還會再按合同賠三個月的錢,條件就是這兩天就得她搬。


    饒是林淼再好的脾氣也架不住這個壞消息,她才跟房東續約沒多久,哪裏會有這麽突然收房子的?而且陸翊剛帶了人來美其名曰給她搬家,沒說兩句這房東的電話就來了,會是巧合嗎?


    肯定不是。


    林淼狠狠地等著陸翊,語氣已經好不起來:“是你們讓房東這樣做的?”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了又忍,退了又退,還是得到這麽個結果。


    陳季珽太欺負人。


    “哪能呢?這是房東的屋子,他想怎麽樣我們可幹涉不了,雖說他這麽做不太厚道,可也無可奈何。不過您別太擔心,陳總知道後就馬上吩咐我過來幫忙了。”


    這話騙三歲小孩都不信,林淼咬著牙,握起拳恨不得打到陸翊臉上,可她心知他也不過是按照陳季珽的意思做的,頓時泄了氣。


    見她沉默不語,陸翊早就想好的一大堆說辭就派不上用場,他想了想又勸說:“看最近的新聞,這附近治安不太好,林小姐趁此機會搬離也是好事,陳總很關心您的。”


    “還真是謝謝他關心,都到歐洲出差了,還百忙之中惦記這件事。”林淼揉揉太陽穴,語氣緩了緩,“你讓他們走吧,我自己會找地方搬的,不用勞煩。”


    陸翊有些詫異:“您沒見到陳總嗎?他早就回來了,就周二那天,應該是晚上到,本來還有個酒會他都沒參加,非得趕回來,我還以為……”


    周二?林淼怔了一下,恰好是她生日那天,可他一直沒有聯係她,她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謝謝你告訴我,請你們先走吧。”她需要時間理順一下。


    陸翊一臉為難,幾番斟酌才說道:“林小姐,這麽說吧,其實您再搬我還是得來,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就是我不願意也不行了,是嗎?”林淼氣極反笑。


    “誒,您別誤會,我意思是您急急忙忙找的地方還不一定合適,不如去陳總……不如等陳總替您安排,不是最好也差不到哪兒去的。”陸翊算是掏心窩子了,這年頭混口飯吃不容易。


    不過他更不明白的是林淼的態度,按說遇到像他老板這樣英俊多金的男人,十個女人有九個半會為之著迷吧?怎麽偏就看上她這樣油鹽不進的呢?莫非還有什麽樂趣不成?


    林淼的臉色青白交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他想我怎麽搬?”


    總算是想明白了服軟了,陸翊鬆了一口氣。


    其實林淼的東西不多,這幾年她陸續換了幾個住處,東西都又少又齊整,而家電家具又幾乎都是房東的。就連衣服這些,按陸翊的說法是不必要再帶走的,隻除了貴重物品,別的可以重新置辦。


    不用說,這肯定也是陳季珽的意思。


    林淼卻仍舊收拾了幾個大箱子,看著那些人搬走,她坐在沙發上,神情有些恍惚。


    以前住在地下室的時候,光線很暗又潮濕,晾衣服都得拿到上麵一層,曬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上,內衣這些她都隻敢用吹風機弄幹的。後來再搬的幾個地方也窄,有的連沙發都放不下。


    換到這裏的時候,她買了現在這張沙發,每天再累,回到家躺在這裏能看看電視就覺得是幸福了。


    三兩下就搬完,陸翊忍不住催了林淼一下:“林小姐?車子在樓下,咱們走吧。”


    林淼木然地站起來,走出那條狹小的樓道,隔壁屋的門沒關,那對年輕情侶在吃早飯看電視,她走下樓的時候聽到那個女的夾酸帶醋地說:“瞧瞧人家男人一看就是有本事的,才搬來多久就又搬走了,你看你,我都跟你住在這兒幾年了?”


    男人惡狠狠地吼:“那又怎麽著?你有本事也跟去啊?”


    “好啊,我真走了你可別後悔又哭爹喊娘的……”


    漸漸地聽不到了。


    不出林淼所料,陸翊把她送到了陳季珽那個一層一戶的複式公寓,他想讓人幫她歸置行李,被她拒絕了。


    陸翊前前後後表現得非常客氣有禮,也沒半分鄙夷的臉色,可林淼心裏有一道坎跨不過去——她和陳季珽的關係是不正常的。


    她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可也談不上熟悉。


    一樓是客廳、廚房和一個不算小的家庭影院,二樓是主臥,一間空置的客房以及……陳季珽的書房,那裏她誤進去過一次,被他不太好的語氣給請了出來。


    林淼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就在這時,門滴答一響,陳季珽進門,脖子上掛著白色毛巾,前額的頭發還滴著汗,見到她怔了怔,隨即淡淡勾了唇:“這麽快就到了?還以為得到中午。”說著就看了一眼地上放著的幾個箱子,擦著汗到她身邊要親她。


    林淼躲開了,見他臉色沉下來,她低眸推著他的胸膛說:“去洗一洗吧,出了汗很容易著涼。”


    聽著似乎很關心他,可是陳季珽的眼神依舊冷,他想起她生日那天,顧淮衝動地抱著她,她並沒有拒絕。


    有些事情比較過了才有滋味,對陳季珽來說,這種滋味新鮮,卻不好受。


    所以他仍然吻住了她的唇,她不肯張開,他就狠心地咬她,如願以償地侵入,吮吸,吞噬。


    不遺餘力的,一遍又一遍地讓她記住自己,記住他帶給她的一切。


    林淼回過神的時候,喘著氣,脖子上突然涼涼的,多了一條項鏈。


    陳季珽這才慢悠悠地放開她上樓洗澡,林淼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脖子再次出神。


    很漂亮的一個音符墜子。


    陳季珽說這是送她的生日禮物,剛才還對她說,已經替她從德國訂了一台鋼琴回來,樓上的客房他打算再請人裝潢成她的作曲室。


    說他對她好吧,看著是很好,說他對她壞吧,也是真的挺壞的。


    似乎是看出她要說什麽,提前堵住了她的嘴,她還妄想住客房,不可能了。


    男女朋友關係?情人關係?


    其實她無數次地想,反正她早就沒什麽好名聲,大不了一走了之,總有他鞭長莫及的地方,他要報複也好喜歡也罷,都跟她再無瓜葛。


    可她心中還有牽掛,他就是看準了她這一點。


    籌謀不能急在一時。


    有個午餐宴會陳季珽必須出席,他洗過澡換好衣服下來,林淼還在客廳發呆,他過去摸摸她的頭發,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林淼搖頭拒絕了:“這裏亂糟糟的,我等下還要收拾。”


    陳季珽難得沒有勉強她,又告訴她家政阿姨的電話,如果有需要可以叫她上來幫忙,或者做飯。


    “乖,晚上等我回來。”陳季珽這麽說。


    話出口的時候,他才留意到自己這句自然而然脫口的話,帶著不為人知的眷戀和滿足。


    林淼卻因為有心事,沒注意他的表情,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她的溫順讓陳季珽忍不住笑了。


    說是午餐宴會,其實隻是一個私人聚會,陳季珽父親的一位好友慶祝銀婚,也正是這些私底下的密切來往,讓商場上錯綜複雜的關係有了依持。


    陳季珽進去以後,他的父母已經到了,正在跟朋友們聊天。他跟服務生要了杯香檳就走過去跟他父母打照麵。


    “正好,你許叔還念叨你呢,怎麽才來?”陳父皺了眉。


    “噯,都還沒開始呢,哪裏算晚?年輕人總有他們的事。”


    陳季珽笑笑,道了聲賀喜。


    陳母把身邊的女孩子推了一下,站到陳季珽跟前,柔和地說:“季珽,瞧瞧這是誰?”


    那個女孩子大膽地抬頭看著他,化著精致的妝容,傲氣又不失嫵媚。


    陳季珽看了一眼,卻想到的是另一個從不肯乖乖正眼瞧自己的人,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家裏做什麽。


    家裏……他微微一笑。


    女孩子見他笑得溫柔,就更大膽地靠近他。


    陳季珽斂眸,反問:“許愛怡?”


    許愛怡嬌氣地跺跺腳,陳母好氣又好笑,拉著她的手對兒子說:“哪有這樣連名帶姓喊人的?小心你許叔揍你。去了國外幾年沒見,我剛才乍一眼還認不出來,女大十八變,越來越漂亮我都認不出來了,季珽還一眼就知道了,說明你們有緣分。”


    陳季珽微微挑眉。


    許叔擺擺手:“這丫頭不服管,我頭疼著呢,哪裏有季珽那麽出色,你們可以享清福咯。”


    “你頭疼就送來我家吧,我正缺個兒媳婦。”陳母笑眯眯地說。


    讓許愛怡的臉更紅了。


    陳季珽的臉色開始冷淡起來,正要說些什麽,就被他母親推著出了舞池,而許愛怡正等著他領舞。


    怪不得千叮萬囑他一定要來,原來還有這一層打算。


    陳季珽很孝順,可是不會愚孝,他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包括他的父母都不可以,他隻忠於自己。


    聚會時間並不長,陳季珽父親要留下來跟好友再聊聊天,陳季珽就負責送他母親回去。


    “先別回去,你跟我一起去醫院看看寶玥。”陳母想了想又說,“你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


    “愛怡挺好的,年輕又漂亮,你許叔跟你爸是至交,兩家人知根知底的……”


    “媽,這些事就不需要您操心了。”陳季珽眼神森寒,聲音沉沉的。


    被打斷話,陳母有幾分不悅:“你這是什麽態度?你是我兒子,我操心又怎麽了?你不著急我們著急,你都三十幾歲了,要是早點結婚,孩子都能滿屋子跑了。”隨即又歎氣,“寶玥已經這樣了,我和你爸也不是逼你,隻是希望你早點成家。”


    陳季珽摸摸袖扣,眼裏有了倦意:“我自己會打算的。”


    “你就試著跟愛怡相處相處……”


    “媽媽。”陳季珽再次打斷母親的話。


    陳母一怔,很快擰起眉來,又問:“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是什麽人,前些日子報道的那個小明星?那些女人怎麽能要?我可不會同意的。”


    “我有分寸。”陳季珽語氣微冷,“醫院到了,我還有事就不陪您上去了,回頭讓司機來接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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