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體裏最後一點可吐的東西吐完,孫菀氣若遊絲地靠著洗手台滑坐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衛生間牆麵的led屏上,正在放一支老歌的mv,一男一女上演著孫菀看不懂的劇情,然而酒店的音響係統實在太好,好到歌詞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多少年了,我們曾想過一起變老,卻都有別人了……”


    兩行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她清瘦的麵龐上滑落,那麽淺吟低唱的歌,卻惹得她忽然大哭起來。


    她實在是撐得太久,累得太久,沉積太久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傾瀉。她知道自己失態了,隻怕那扇木門也蓋不住她的哭聲,可是即便她將十指緊緊摳進掌心,還是壓不下心口的銳痛。


    哭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她聽見有人破門而入的聲音,又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穩固有力的懷裏。她圓睜著淚眼,抬頭往那人臉上看去,在看清他麵容的瞬間,徹底呆愣住了——怎麽可能在此情此景下見到蕭尋?她一定是醉了,可這一刻,寧願相信自己是清醒的。


    她死死盯著他的臉,死死揪住他襯衣的領子,梗著脖子將嗚咽聲吞下去,顫抖了許久,淚如雨下地哀求說:“不要去美國。求你,別丟下我。”


    卓臨城抬起的手緩緩落下,一動不動地僵立原地。他的喉頭動了動,垂下的眼簾將眼底所有情緒全都斂去,仿佛那裏從來都一無所有。


    次日,孫菀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來。酒店的大床上,隻有她睡過的痕跡,被子上用玫瑰鋪成的心形還能看得出大概。


    她擁被陷在床上,費盡心力回憶昨日,回憶起來的隻有喝不完的酒和麵目模糊的人來人往。


    如此想來,這兩日聲勢浩大的婚禮,留給她最深刻的東西,反倒隻剩腳底被高跟鞋磨出的水泡了。


    婚禮後,論理便是蜜月期,不料卓臨城剛將度蜜月的檔期空出來,就接到他外祖母病危的消息。外祖母昔日最疼他,行將就木時唯一的心願便是能見他侍奉病榻。孫菀本也應跟去探視的,可卓母深懂老人家的心思,在這當口了,老人家或許並不想見到旁的女人分去卓臨城的關愛,所以婉言拒絕了。


    卓臨城一去便是大半月,孫菀再見他時,已是在外祖母的葬禮上了。他們的蜜月,自然隻能秋後再議了。然而,他們始終沒有再提過蜜月的事。他們都太忙,卓臨城忙著收購一家a股上市公司,又忙著做拓展萬華的產業鏈,孫菀則忙著準備畢業論文。


    婚後,孫菀一直住在學校的宿舍裏,周六日偶爾也回她和卓臨城的家中。卓臨城大多數時候都不在,每每站在空無一人的家中,孫菀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她無法進入卓太太這個身份裏,亦無法從這冰冷的豪宅裏找到一絲歸宿感。


    卓臨城偶爾也回家,陪她吃一頓飯,或是陪她看一部電影。如果她表現得拘謹不安,他就會尋一個借口出門,回賓館或是他的行館裏住下;如果碰巧遇見她心情好,他就在樓上的臥室裏留宿一晚,次日再走。


    孫菀擔心的事情始終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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