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菀盛飯的間隙,卓臨城的目光落在她突兀得厲害的鎖骨上,“怎麽瘦這麽多。”


    孫菀無從答起,有些敷衍似的說:“事情太多,顧不上吃東西,撐得住就撐著,撐不住就泡麵打發了。”


    “請個保姆吧。”


    “別!我的工資還不如保姆高,拿什麽養活別人。”


    談到這個問題上來了,卓臨城不禁停箸,肅容問:“給你開的卡為什麽不用。”


    結婚一年以來,她從未動過他給她的附屬卡,反倒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肩負起物業和家用。她從不向他要求任何物質,連他買給她的車子,也停在車庫裏生鏽,好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劃清彼此的界限。


    見孫菀不答,他眸色深沉地譏誚道:“你一分錢也不花我的,難道我是娶你來養我的。”


    “我沒什麽地方需要用你的錢。”孫菀眉眼都懶得抬一下。


    卓臨城沒有反駁她,隻上下打量了下她,用眼神提醒她,她的穿著打扮委實上不得台麵,“沒地方需要用他的錢”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孫菀不用抬頭就能捕捉到他眼神裏的含義,心裏有些獲勝的快感。卓臨城的女人應該要有保養得宜的皮膚,會在當季的大牌衣服裏挑出最豔壓群芳的那些,絕不會穿著在外貿店和店主講價講得彼此都疲乏,最後因哪裏少顆扣子、哪裏線頭太多又能便宜十塊的衣服。


    她知道他是個講究品位的人,因而偏要用這種市井的、庸常的形象處處提醒他與她的差別,以及她對他們關係的不認同。


    這種促狹的心理讓她想起王小波的《舅舅情人》,書中男主角的夫人,白天蓬頭垢麵、嗓音粗啞,用十分凶暴的態度對待自己的丈夫,隻因他是個捕快,而她是被他捕捉的飛賊,除了嫁給他,別無選擇。在那樣的畫地為牢的婚姻裏,她隻好像被裝進籠子的瘋狗一樣,用粗暴的態度來報複丈夫、消磨時光。


    這與她和卓臨城的婚姻是多麽的相似。隻是孫菀不能理解那篇小說裏的女主角為什麽又會在晚上將長發梳理得一絲不亂,穿上香草熏過的錦絲袍子,朝自己的丈夫露出豐腴美豔的身體。


    女人是種複雜的動物。年輕的孫菀一直是這麽理解的。其實她不知道,真正複雜的不是男人或者女人,而是婚姻。


    那天晚飯後,卓臨城如前次一樣,早早地走了。整座空曠的屋子裏又隻剩下她一人。她勝利了,坐在客廳裏的樣子,像一個獨守空城的王。


    次日在單位見了老夏,老夏一臉狐疑地盯著她問:“小孫,昨兒……沒事兒吧。”


    嘴上仿佛是在關心她有沒有被惡勢力欺辱了去,但那雙犀利老辣的眼睛底下明顯藏著別的懷疑。


    孫菀一如既往地替他泡好茶,語氣淡然地說:“沒事,他們把我叫上車後,問了我一些情況。主要是問你跟蹤餘小菲多久了,手裏掌握了多少有關她的事情。然後讓我轉告你,無論知道些什麽,到我們這裏最好就打住。”


    聞言,老夏鬆了口氣,頓了頓又問:“怎麽偏把你這麽個小跟班抓過去問話。”


    孫菀將茶遞給他,才答:“他們估摸著我道行淺,比較好下手,容易問出真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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