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但是我還是道:“難道這還要我說?你自己不該比我更清楚嗎?如果你硬要我說的話,我也隻能說,海有多深,你對我的恨就有多深。”


    他抿著唇瓣沒有說話,斯文無害的眼睛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來。


    他深深看了我一會兒走開了去:“我給你帶了幹淨衣服回來,你自己整理,我下去做飯。”


    看著他一身書卷氣離開的背影,我呆了一會兒,最終隻是搖了搖頭,猜不透我便不再猜,將視線落在他放在床上的那堆東西上。


    我走過去,拆開袋子將裏麵的衣服拿出來,有些意外,這不是上次我刷他的卡買的嗎?除了這些外,還多了一些衣服,是貼身衣物,這些東西我上次沒有買,那麽明顯是他買回來的。


    我看了一下牌子和號碼,都是我平常穿的。


    我的心緒再次複雜起來,蘇凡……


    他這到底是怎麽了?


    短暫的走神過後,我將那些東西整理著放進櫃子裏,從樓上下來,我聽見廚房傳來抽油煙機的轟隆聲,我知道,蘇凡在做飯。


    我走出客廳,到別墅周圍散步。


    如果沒有那些事,如果父親現在還好好的,如果母親不曾說過那些話,這樣寧靜的日子真的是我一直以來所向往的,但是現在……


    我卻覺得燙手,對,就像是燙手的山芋,恨不得立刻扔了才好。


    不遠處有個小山坡,我走上去,斜坡那邊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我坐在草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著以前的事情,父親和母親雖然忙於工作,可是偶爾休息的時候還是會帶著我和姐姐到處走走,散散心,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


    曾經的父親在我的記憶裏已經模糊,如今他卻躺在了病床上,再不能對我說一句話。


    我覺得難過,就算他再不好,也是我的父親,我再氣他也不願看見他這樣睡著,我好想對他說,隻要他醒來,我什麽都聽他的,再不與他反抗了,可是現在說這些似乎都已經成了空話。


    我咬著牙,忍著抽噎,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吃飯了。”蘇凡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我沒有動,抹了下臉上的淚。


    他站在我的身側,將我拽起來,我那些來不及收起還縈繞在眼底的濕潤落進他的眼中,他抿著唇瓣扶著我的肩膀瞧著這樣的我。


    他突然將我抱緊懷中,拍著我的背,像是哄小孩一般輕輕的安慰我。


    他如今的溫柔像是刺,一下一下的紮著我,我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蘇凡,你現在這樣是想幹什麽呢?”


    太晚了,他的溫柔來的太晚了,他若是早這樣,我和他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收緊臂膀,沒有說話。


    我掙紮著推開他,後退了兩步,怒紅了眼,情緒也有些激動:“說吧,你現在對我這樣溫柔又想對我做什麽!我告訴你,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是想將我哄開心了再狠狠傷我是不是。”


    我嘶吼道。


    為什麽要改變,為什麽要現在改變?我覺得我的人生似乎永遠都在做選擇,我想要的時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時候卻又觸手可及。


    蘇凡邁開步伐跨向我,我戒備的後退著,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山坡下傾斜。


    蘇凡拽著我的手,抱著我一起傾斜,從綠草幽幽的山坡上滾落。


    種著幽幽草地的泥土很硬,咯在人身上咯得肉疼骨頭疼。


    一陣天旋地轉,一切終於停止轉動,我趴在他的身上,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軟弱無骨,提不起力氣。


    最後我是被蘇凡抱回去的,他將我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又將我檢查了一遍,見我沒有受傷,他低聲說:“洗洗手吃飯。”


    我看著他起身走向廚房的背影,閉了閉眼睛,揮開那些顫動,然後漠然起身,聽話的去洗手準備吃飯。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九點,我接到楚楚打來的電話,她對我說:“楚楚,你媽媽拔管了,你爸爸……走了……”


    我手中的手機掉落,‘砰’地一聲落在地上,我有些發蒙,耳朵嗡嗡作響,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難以置信這個晴天霹靂的噩耗,我傻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往樓下奔去。


    蘇凡正好買菜回來,看見我,他一把抓住我:“你去哪兒。”


    我揮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


    他緊緊拽著我的手臂,不讓我走,他還想再問什麽,剛張嘴,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不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是我大概能確認,對方給他說了我父親去世的事情。


    他拽著我的手鬆了一些,“我送你過去。”


    我的車沒有開過來,我總不能走著去醫院,這麽遠的路,我要走到什麽時候?


    我現在能靠的隻有他,便沒有拒絕,


    車子在醫院停下,我馬不停蹄的奔到監護病房,走到門口,我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這才邁腳走進去。


    推開門,我就聽見母親和姐姐的哭聲。


    病床上的父親……


    醫生已經給他蓋上白布,昭示著他已經離開人世。


    “爸……”我忍不住的撲了上去,掀開白布,看著了無生機的父親悲痛欲絕的哭了起來。


    我求他醒來,求他睜開眼睛看看我,我說我錯了,我說我再也不倔了,我說我什麽都聽他的,什麽都聽,哪怕他讓我去死都行,但是有一點,我請他醒過來。


    可是無論我說什麽,哪怕是哭的撕心裂肺,已經閉上眼睛的父親卻再沒有睜開眼睛看過我一眼。


    他走了,真的走了。


    醫生叫我們節哀,然後告訴我們後麵的流程,什麽領取死亡報告單,然後……


    我的心思不在那些上麵,因此並沒有聽見他們具體說了什麽,我搖晃著我的父親,護著他,不讓醫護人員將他帶走。


    直到蘇凡出現,將我緊緊抱著,他們這才將我父親帶走,我掙紮著想追上去,蘇凡卻禁錮著我,任我歇斯底裏的尖叫。


    媽媽姐姐沉靜在悲傷中,誰都沒有再去理會我和蘇凡之間的事情。


    楚楚也來看我,也一個勁兒的安慰我,讓我節哀順變,我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有聽見,呆呆傻傻的點頭。


    任中白雖然是我的姐夫,但是他根本就不曾將自己當做我們童家的女婿,發生這樣的事,他沒有出現看好戲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不可能來給我父親料理後事。


    最終,還是蘇凡出麵將我父親的後事妥善辦理。


    火化,墓地,葬禮,一係列的事情都是他在安排。


    父親下葬這天,蘇凡卻並沒有跟上來,因為母親沒歡迎他。


    父親剛下葬,我們童家這位長女婿拿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姍姍來遲,當然,他不是來祭拜的,而是來看戲的。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臉上揚著笑,笑得燦爛。


    他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拍著拍子,‘啪啪’的聲音清脆而雄厚。


    “死的好,你不死,我胸口的那股怨氣怎麽泄得去?”他說。


    “這裏不歡迎你!”母親厲聲道。


    任中白隨手一拋,手中的玫瑰砸在父親墓碑的照片上,然後再落下,落下一地的殘紅和淩亂,之前還嬌豔奪目的玫瑰此時一下子就變成了一束殘花,凋零頹敗。


    任中白笑眯眯道:“我說幾句就走,不會呆太久。”


    他看著我父親墓碑上的照片,微笑:“你死的真好,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凡是威脅我的人,我都會加倍的討回來,你在陰曹地府看見我對你女兒做的那些事情,會不會特別後悔將她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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