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被孤立的感覺讓寧多多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我真的沒見你用過啊……”寧多多悲涼地申辯道。
翼生定定地看了寧多多一眼，突然長臂一攬，就把她夾在了身側。
“那我現在就用給你看。”翼生這樣說道。
咦？咦！咦——
強烈的失重感讓寧多多嚇得緊緊抓住了翼生的手。身邊的景物緩緩落下，像是降下的舞台帷幕，絢麗的劇目即將盛大開場。早安街林立的建築物像是被裝進了水晶球裏，遙不可及。
微風從周身溫柔地拂過，眨眼間，他們已經離地麵如此遙遠了！腳下是火柴盒一般的房屋，頭頂是絢爛無比的夕陽，周身都浸在暖和的霞光中，世界仿佛在她手中。這一刻，寧多多開始了解到了鳥兒的快樂。
飛翔，夢一樣的飛翔。
“啊……”寧多多歡呼著，激動得幾乎想要伸出雙手，感受氣流從手背劃過的新奇感受。新鮮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這個魔法是如此的美妙而又夢幻！
“這是什麽魔法？”寧多多閉上眼睛，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氣息。
“飛。”聲音自頭頂傳來。
“好直白……”寧多多撇了撇嘴，不是應該叫“雷擊術”啊“水球術”的嗎？
“魔法沒有規範的名字，隻有稱呼。”
“那也就是說……想叫什麽就叫什麽？”
“對。”
“那叫它‘羽翼’吧。”
“好。”
寧多多笑了，她伸開手臂，在心裏默念：你知道嗎？世界上有一種魔法，這種魔法可以讓你在空中翱翔，就像是被賦予了一對雪白的翅膀，這就是羽翼。
“你是蜃族人？”
寧多多感覺身旁的人身體一僵。
“你想起來了？”語氣中帶著些許的顫抖。
“想起什麽？我看到資料上說隻有蜃族會使用魔法，那你應該就是蜃族人沒錯吧？”
翼生垂下眼睛：“沒錯，我是蜃族人。”不知道為什麽，寧多多總覺得翼生的話音有些低落。
“可蜃族不是已經被……”
“我是幸存者。”
“哦……”寧多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隻好默不做聲地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著飛翔的感覺。
“寧多多。”翼生冷清的聲線在耳畔響起。
“嗯？”
“睜眼吧。”
寧多多疑惑地睜開眼睛，下一刻，她驚歎出聲：“太美了。”
一望無際的大海就在眼前，遠遠地與天邊連成了一線。海水被染成一片通紅，像是要擁抱落日一般，一撥一撥地向著岸上湧來。連浪花也是金色的，與天際的雲朵交相輝映，顯得那樣金碧輝煌。
寧多多從來沒見過海，一時間看呆了。她的腳一碰觸到沙灘上，就急忙一路小跑著奔向了海邊，一邊跑還一邊脫了鞋，腳丫子一觸到水就興奮地尖叫起來：“好涼啊，好涼啊！”然後踩著水花踢來踢去。
回頭一看，看見翼生坐在不遠處的沙灘上，她又興奮地朝著翼生揮舞手臂：“一起來玩水呀。”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撲克臉的翼生怎麽可能和她一起玩水？但下一刻，寧多多張大著嘴巴怔住了，翼生居然起身向這邊走來了！
寧多多心思閃過，嘴角突然揚起一個狡黠的笑容，然後雙手捧起一捧海水向翼生潑去。可惜海水到了他眼前時，突然調轉了方向，灑到了兩邊，再看看翼生，周身依舊是幹幹淨淨的，絲毫沒有被打濕的跡象。
這一幕真是似曾相識啊，寧多多一回想，不禁鬱悶地撅起了嘴。原來第一次見麵時，他是用魔法躲過自己的偷襲的啊。寧多多賭氣地又連著潑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沾濕翼生的一個衣角。
“喂，正大光明點兒好嗎？用魔法算什麽？”寧多多雙手叉腰，不滿地嘟囔起來。
“那好，不用。”
寧多多深呼一口氣，連忙捧了一手掌的水潑過去，翼生身形一晃，不見了。
寧多多左看，沒人。
右看，還是沒人。
回頭，“嘩”的一聲，一捧海水澆到了她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啊！我跟你拚了！”寧多多看著眼前一臉淡定的翼生，氣急敗壞道。
這次換成了機關槍式的掃蕩，寧多多瘋狂地舀水、潑水、再舀水、再潑水，可是——
人呢？
“嘩——”
這次是從頭頂上澆下來的水。
“哼，不玩了！”寧多多氣急敗壞地耍賴。
翼生在她眼前出現，寧多多猛地伸手一拉，本想拉他下水，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兩人一起倒在了水裏。
水花濺起，寧多多的半個腦袋浸在海水裏，睜眼後看見翼生的臉就在正上方。
耳朵淹沒在水裏，淺吟輕唱著的是海的呼吸聲。此刻，寧多多的鼻尖與翼生的隻差1毫米，眼前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和那精致細膩的輪廓是這般的攝人心魂。
寧多多睜大眼睛，呼吸愈發沉重起來，看著翼生的臉陡然靠近，她的瞳孔驟然放大。
翼生將薄唇貼上她的額頭，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寧多多的心髒停跳了一拍，下一刻，一拳打了過去，卻……揮空了。
她四處張望，但哪裏還有翼生的影子，就像他每次突兀地出現一般，這一次他又毫無征兆地消失了，像是撒在海風裏的沙子，轉瞬間煙消雲散。他的行為就如同他的身世一樣，是一個難解的謎。
5.
寧多多振臂高呼：“翼生！給我出來受死！”
回答她的卻隻有海浪的呼嘯。
寧多多又喊：“出來啦，現在出來，我保你全屍。”
“嘩啦，嘩啦——”波濤洶湧的海啊！
寧多多頹然地坐下，哭喪著臉道：“你出來啦，我不認識路啊，讓我怎麽回家啊……”
“撲哧——”一聲很熟悉但無論從音調、音色和音質都不能歸結為友善並且不屬於翼生的嘲笑響起。不過即使是如此無禮的嘲笑聲，在如今無助迷茫的寧多多的耳朵裏，都有如天籟之音一般。
於是寧多多保持著幾近哭泣的臉龐扭頭道：“啊！鬱錦，你終於來找我了。”
遠遠地，走來一個身穿黑色校服，帥氣逼人的男生。他烏黑的發絲在風中飛揚，清晰精致的五官迎合著風的線條慢慢展現。隻見那人雙手環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點評道：“太假了，你左邊嘴角正在小範圍痙攣。”
“那可能是這塊肌肉有了強烈的自我意識，天啊，鬱錦你居然能引起一塊肌肉的鄙視。”寧多多說完，衝著鬱錦齜牙。
“隻有愛之深才會恨之切，對不起啊小奴婢，我沒有早些認識到你的肌肉對我有這樣深切的愛慕，才會讓它瘋狂到自己抽搐，這是我的錯。”
寧多多理屈詞窮，恨恨地磨起牙來。她眼睛一瞟，又瞟到一個很久沒見的人。那人穿了件幹淨的白襯衣，可惜上麵密布的金線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暴露了這件衣服的價值不菲。
寧多多不齒道：“蘇葡萄，你躲在後麵幹嗎？”
“有嗎？”蘇葡萄側了側身，低垂下眉目，輕歎，“是多多公主你沒看見我罷了。”語氣中滿是哀傷。
這話一出，寧多多有些懵，一直以來，她所認識的蘇葡萄都是嬉皮笑臉的，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傷感的話來，寧多多不禁咬了咬下唇，決定換個話題：“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這麽人跡罕至偏僻荒涼的角落，居然也能被熟人找到，這是件多麽神奇的事情啊。
“這不重要。”鬱錦道。
“那什麽重要？”
“重要的是，馬上就要開會了，柳惡魔主持的。”
“又開會？”寧多多皺眉道，“發生什麽事了？有沒有內部消息？”
一直緘默著的蘇葡萄看了過來：“多多公主，你想知道嗎？”
寧多多從沙地上一躍而起：“廢話！”
蘇葡萄接著說道：“據說是要去查查蜃怪變異的情況。”
“切！這麽無聊。”
蘇葡萄又諂媚地笑道：“但多多公主，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根據柳惡魔和我們的調查，發現蜃怪是從黃昏城的方向湧來的。”
聽到這話，寧多多立刻好奇地睜大了眼睛：“黃昏城？”
“而且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光琉的行蹤了。因為懷疑他同這次的蜃怪變異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我們要一路追過去。”蘇葡萄從口袋裏亮出個紐扣大小的東西，銀光四射。
鬱錦立刻蹙起了眉頭，偏頭看了蘇葡萄一眼。
寧多多驚歎一聲：“定位器？”
“改良過的，信號比之前好多了，還能探測身體狀況，小巧玲瓏，方便攜帶，神不知鬼不覺……”
寧多多暗歎，蘇葡萄王婆賣瓜的叫賣本領真是越來越高超了，簡直達到了高級的水準了。
“那當然啦，我的定位器可是用途多多，上次鬱錦就把它放到光琉身上了，光琉一點兒都不知道。對了，說到這個定位器啊，其實在你身上也……”蘇葡萄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慌忙捂住了嘴，鬱錦咬著牙看他，眼裏透出說不出的憤恨。
“我不是故意的……”蘇葡萄慌忙揮揮手，迅速逃開。
寧多多看著鬱錦，喃喃道：“什麽我身上也？等等，他的意思該不會是我的身上也有個定位器吧？所以，無論我跑到哪裏你們都能找到我，哪怕是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鬱錦終於開口道：“別說了。”他精致的臉龐上彌漫著無盡的陰霾。
寧多多咬緊了下唇，想了片刻後，伸手在頭發裏摸索起來，果然從後腦勺兒的發根處，摸到了個凸起物。
寧多多笑了，隻是笑比哭還難看，心中五味雜陳，有著說不盡的悲哀。
“虧我還以為你們有特異功能呢。鬱錦，你什麽都知道，你就是從那個儀器裏監視著我，然後直到最後一刻才出來救我的？看到我那時候驚喜的表情，是不是覺得我像隻小白鼠，特別弱小、特別逗？”寧多多直直地瞪著對麵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眼眶裏彌漫著朦朧的霧氣。
鬱錦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了手掌，他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
“我輸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正在對著屏幕哈哈大笑？然後你像英雄一樣閃亮登場，很得意是不是？”寧多多喊得聲嘶力竭，最後竟帶了哭腔。
鬱錦沒有解釋，他什麽話也不說，隻是把頭又垂得低了些。
寧多多微微戰栗，伸手抓住了鬱錦的領口，小聲喃喃：“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對不對？”
鬱錦的睫毛纖長而且彎曲，覆蓋在他漂亮的眸子上，顯得那麽精致、完美，但他卻始終不敢用那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她。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溫柔、那些關切都是假象！她隻是一個實驗品，一舉一動都被人盡收眼底！
可笑的是，隻要別人略施手段給點兒恩惠，她就立刻感激涕零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寧多多淚眼婆娑地質問道，眼淚像是廉價的珠子，一滴滴往下落，怎麽擦也擦不盡，“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正視自己的感覺。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停止和他一味的鬥嘴。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對他說……
可是現在，什麽都不會發生了！
眼淚止不住，寧多多伸手試圖把定位器取出來，卻怎麽也拿不出來，寧多多的視線模糊了，她狠狠地用力，一撮還連著頭皮的長發被扯了下來，裏麵夾著一個銀色的小物體。
鬱錦慌了，急忙捧起寧多多的頭：“你瘋了嗎？我幫你看看……”
“不用了。”寧多多猛地甩開鬱錦的手後退了幾步，勾起一個慘淡的笑容，“鬱錦大少爺幫我治傷也是有計劃的吧？”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寧多多！”鬱錦想追上去，剛跨出一步，又停住了。
“不要跟著我，你這個騙子！”寧多多緊咬著下唇，滿腔的憤恨無處宣泄。
有人說心痛如刀絞，以前還不信，今天卻覺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鬱錦攤開手一看，手心已經被指甲紮出了幾個口子，暗紅的鮮血慢慢滲出。
“還好吧？”蘇葡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的麵前，抓著腦袋，怯怯地望著他。
鬱錦暴怒地吼道：“你明明知道這是不能告訴她的事！現在她拿掉了定位器，萬一她下次再暴走怎麽辦？她會崩潰的！”
“對不起……”蘇葡萄垂下眼瞼，“我真的不是故意說漏嘴的，我現在就去追她……”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要是眼淚也可以這樣轉瞬即逝就好了。
“多多公主，不要哭了。”蘇葡萄從後方叫她。
寧多多卻不回頭：“我沒事的。”
“多多公主……”
“沒事的，隻要一天，我就會變回原來的那個寧多多的。”
隻要一天，我就會不再難過的。
隻要一天，我就不會哭。
鬱錦，我會忘記你的。
蘇葡萄笑了：“多多公主，我不跟著你可以，可你認識回家的路嗎？要不這樣，我走在前麵，你就跟在我後麵，我絕對不會回頭看你的。”
寧多多終於停住了腳步，捂著臉點了點頭。
蘇葡萄走到她的前麵，然後轉身背對她，隻剩下一個背影在她的麵前，幹淨的、清爽的。他說：“多多公主，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寧多多擦了擦眼淚開始回想，可想來想去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忘記了。那是8年前，我剛進晨曦學院沒多久。那時，a組和b組頭一次並班上知識課，要帶一本很厚的書，如果不帶，就會被老師打手心。當時，我的書被那些沒帶書的a組男生搶走了，我急得哭起來。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你出現了。”蘇葡萄幽幽地敘述著。
“你一定忘記你那時候穿了什麽，可我記得，你穿了一條紅色的格子裙，雪白的襯衫，梳著兩條辮子，圓乎乎的臉，好漂亮。你幾拳幾腳就把那些男生揍倒在地，然後把我的書遞到我麵前，跟我說‘愛哭鬼，不要再被人搶掉了’……”
“是這樣嗎？”寧多多擦擦臉說，“愛哭鬼啊……完全不記得了。”
“沒關係，隻要你開心就好了。”
“蘇葡萄，謝謝你。”
“謝什麽，多多公主，我們去吃東西嗎？”
“我要吃甜甜圈還有燒烤！”
“好的，那去早安街。”
“我真的沒見你用過啊……”寧多多悲涼地申辯道。
翼生定定地看了寧多多一眼，突然長臂一攬，就把她夾在了身側。
“那我現在就用給你看。”翼生這樣說道。
咦？咦！咦——
強烈的失重感讓寧多多嚇得緊緊抓住了翼生的手。身邊的景物緩緩落下，像是降下的舞台帷幕，絢麗的劇目即將盛大開場。早安街林立的建築物像是被裝進了水晶球裏，遙不可及。
微風從周身溫柔地拂過，眨眼間，他們已經離地麵如此遙遠了！腳下是火柴盒一般的房屋，頭頂是絢爛無比的夕陽，周身都浸在暖和的霞光中，世界仿佛在她手中。這一刻，寧多多開始了解到了鳥兒的快樂。
飛翔，夢一樣的飛翔。
“啊……”寧多多歡呼著，激動得幾乎想要伸出雙手，感受氣流從手背劃過的新奇感受。新鮮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這個魔法是如此的美妙而又夢幻！
“這是什麽魔法？”寧多多閉上眼睛，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氣息。
“飛。”聲音自頭頂傳來。
“好直白……”寧多多撇了撇嘴，不是應該叫“雷擊術”啊“水球術”的嗎？
“魔法沒有規範的名字，隻有稱呼。”
“那也就是說……想叫什麽就叫什麽？”
“對。”
“那叫它‘羽翼’吧。”
“好。”
寧多多笑了，她伸開手臂，在心裏默念：你知道嗎？世界上有一種魔法，這種魔法可以讓你在空中翱翔，就像是被賦予了一對雪白的翅膀，這就是羽翼。
“你是蜃族人？”
寧多多感覺身旁的人身體一僵。
“你想起來了？”語氣中帶著些許的顫抖。
“想起什麽？我看到資料上說隻有蜃族會使用魔法，那你應該就是蜃族人沒錯吧？”
翼生垂下眼睛：“沒錯，我是蜃族人。”不知道為什麽，寧多多總覺得翼生的話音有些低落。
“可蜃族不是已經被……”
“我是幸存者。”
“哦……”寧多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隻好默不做聲地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著飛翔的感覺。
“寧多多。”翼生冷清的聲線在耳畔響起。
“嗯？”
“睜眼吧。”
寧多多疑惑地睜開眼睛，下一刻，她驚歎出聲：“太美了。”
一望無際的大海就在眼前，遠遠地與天邊連成了一線。海水被染成一片通紅，像是要擁抱落日一般，一撥一撥地向著岸上湧來。連浪花也是金色的，與天際的雲朵交相輝映，顯得那樣金碧輝煌。
寧多多從來沒見過海，一時間看呆了。她的腳一碰觸到沙灘上，就急忙一路小跑著奔向了海邊，一邊跑還一邊脫了鞋，腳丫子一觸到水就興奮地尖叫起來：“好涼啊，好涼啊！”然後踩著水花踢來踢去。
回頭一看，看見翼生坐在不遠處的沙灘上，她又興奮地朝著翼生揮舞手臂：“一起來玩水呀。”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撲克臉的翼生怎麽可能和她一起玩水？但下一刻，寧多多張大著嘴巴怔住了，翼生居然起身向這邊走來了！
寧多多心思閃過，嘴角突然揚起一個狡黠的笑容，然後雙手捧起一捧海水向翼生潑去。可惜海水到了他眼前時，突然調轉了方向，灑到了兩邊，再看看翼生，周身依舊是幹幹淨淨的，絲毫沒有被打濕的跡象。
這一幕真是似曾相識啊，寧多多一回想，不禁鬱悶地撅起了嘴。原來第一次見麵時，他是用魔法躲過自己的偷襲的啊。寧多多賭氣地又連著潑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沾濕翼生的一個衣角。
“喂，正大光明點兒好嗎？用魔法算什麽？”寧多多雙手叉腰，不滿地嘟囔起來。
“那好，不用。”
寧多多深呼一口氣，連忙捧了一手掌的水潑過去，翼生身形一晃，不見了。
寧多多左看，沒人。
右看，還是沒人。
回頭，“嘩”的一聲，一捧海水澆到了她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啊！我跟你拚了！”寧多多看著眼前一臉淡定的翼生，氣急敗壞道。
這次換成了機關槍式的掃蕩，寧多多瘋狂地舀水、潑水、再舀水、再潑水，可是——
人呢？
“嘩——”
這次是從頭頂上澆下來的水。
“哼，不玩了！”寧多多氣急敗壞地耍賴。
翼生在她眼前出現，寧多多猛地伸手一拉，本想拉他下水，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兩人一起倒在了水裏。
水花濺起，寧多多的半個腦袋浸在海水裏，睜眼後看見翼生的臉就在正上方。
耳朵淹沒在水裏，淺吟輕唱著的是海的呼吸聲。此刻，寧多多的鼻尖與翼生的隻差1毫米，眼前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和那精致細膩的輪廓是這般的攝人心魂。
寧多多睜大眼睛，呼吸愈發沉重起來，看著翼生的臉陡然靠近，她的瞳孔驟然放大。
翼生將薄唇貼上她的額頭，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寧多多的心髒停跳了一拍，下一刻，一拳打了過去，卻……揮空了。
她四處張望，但哪裏還有翼生的影子，就像他每次突兀地出現一般，這一次他又毫無征兆地消失了，像是撒在海風裏的沙子，轉瞬間煙消雲散。他的行為就如同他的身世一樣，是一個難解的謎。
5.
寧多多振臂高呼：“翼生！給我出來受死！”
回答她的卻隻有海浪的呼嘯。
寧多多又喊：“出來啦，現在出來，我保你全屍。”
“嘩啦，嘩啦——”波濤洶湧的海啊！
寧多多頹然地坐下，哭喪著臉道：“你出來啦，我不認識路啊，讓我怎麽回家啊……”
“撲哧——”一聲很熟悉但無論從音調、音色和音質都不能歸結為友善並且不屬於翼生的嘲笑響起。不過即使是如此無禮的嘲笑聲，在如今無助迷茫的寧多多的耳朵裏，都有如天籟之音一般。
於是寧多多保持著幾近哭泣的臉龐扭頭道：“啊！鬱錦，你終於來找我了。”
遠遠地，走來一個身穿黑色校服，帥氣逼人的男生。他烏黑的發絲在風中飛揚，清晰精致的五官迎合著風的線條慢慢展現。隻見那人雙手環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點評道：“太假了，你左邊嘴角正在小範圍痙攣。”
“那可能是這塊肌肉有了強烈的自我意識，天啊，鬱錦你居然能引起一塊肌肉的鄙視。”寧多多說完，衝著鬱錦齜牙。
“隻有愛之深才會恨之切，對不起啊小奴婢，我沒有早些認識到你的肌肉對我有這樣深切的愛慕，才會讓它瘋狂到自己抽搐，這是我的錯。”
寧多多理屈詞窮，恨恨地磨起牙來。她眼睛一瞟，又瞟到一個很久沒見的人。那人穿了件幹淨的白襯衣，可惜上麵密布的金線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暴露了這件衣服的價值不菲。
寧多多不齒道：“蘇葡萄，你躲在後麵幹嗎？”
“有嗎？”蘇葡萄側了側身，低垂下眉目，輕歎，“是多多公主你沒看見我罷了。”語氣中滿是哀傷。
這話一出，寧多多有些懵，一直以來，她所認識的蘇葡萄都是嬉皮笑臉的，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傷感的話來，寧多多不禁咬了咬下唇，決定換個話題：“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這麽人跡罕至偏僻荒涼的角落，居然也能被熟人找到，這是件多麽神奇的事情啊。
“這不重要。”鬱錦道。
“那什麽重要？”
“重要的是，馬上就要開會了，柳惡魔主持的。”
“又開會？”寧多多皺眉道，“發生什麽事了？有沒有內部消息？”
一直緘默著的蘇葡萄看了過來：“多多公主，你想知道嗎？”
寧多多從沙地上一躍而起：“廢話！”
蘇葡萄接著說道：“據說是要去查查蜃怪變異的情況。”
“切！這麽無聊。”
蘇葡萄又諂媚地笑道：“但多多公主，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根據柳惡魔和我們的調查，發現蜃怪是從黃昏城的方向湧來的。”
聽到這話，寧多多立刻好奇地睜大了眼睛：“黃昏城？”
“而且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光琉的行蹤了。因為懷疑他同這次的蜃怪變異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我們要一路追過去。”蘇葡萄從口袋裏亮出個紐扣大小的東西，銀光四射。
鬱錦立刻蹙起了眉頭，偏頭看了蘇葡萄一眼。
寧多多驚歎一聲：“定位器？”
“改良過的，信號比之前好多了，還能探測身體狀況，小巧玲瓏，方便攜帶，神不知鬼不覺……”
寧多多暗歎，蘇葡萄王婆賣瓜的叫賣本領真是越來越高超了，簡直達到了高級的水準了。
“那當然啦，我的定位器可是用途多多，上次鬱錦就把它放到光琉身上了，光琉一點兒都不知道。對了，說到這個定位器啊，其實在你身上也……”蘇葡萄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慌忙捂住了嘴，鬱錦咬著牙看他，眼裏透出說不出的憤恨。
“我不是故意的……”蘇葡萄慌忙揮揮手，迅速逃開。
寧多多看著鬱錦，喃喃道：“什麽我身上也？等等，他的意思該不會是我的身上也有個定位器吧？所以，無論我跑到哪裏你們都能找到我，哪怕是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鬱錦終於開口道：“別說了。”他精致的臉龐上彌漫著無盡的陰霾。
寧多多咬緊了下唇，想了片刻後，伸手在頭發裏摸索起來，果然從後腦勺兒的發根處，摸到了個凸起物。
寧多多笑了，隻是笑比哭還難看，心中五味雜陳，有著說不盡的悲哀。
“虧我還以為你們有特異功能呢。鬱錦，你什麽都知道，你就是從那個儀器裏監視著我，然後直到最後一刻才出來救我的？看到我那時候驚喜的表情，是不是覺得我像隻小白鼠，特別弱小、特別逗？”寧多多直直地瞪著對麵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眼眶裏彌漫著朦朧的霧氣。
鬱錦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了手掌，他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閉上了。
“我輸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正在對著屏幕哈哈大笑？然後你像英雄一樣閃亮登場，很得意是不是？”寧多多喊得聲嘶力竭，最後竟帶了哭腔。
鬱錦沒有解釋，他什麽話也不說，隻是把頭又垂得低了些。
寧多多微微戰栗，伸手抓住了鬱錦的領口，小聲喃喃：“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對不對？”
鬱錦的睫毛纖長而且彎曲，覆蓋在他漂亮的眸子上，顯得那麽精致、完美，但他卻始終不敢用那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她。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溫柔、那些關切都是假象！她隻是一個實驗品，一舉一動都被人盡收眼底！
可笑的是，隻要別人略施手段給點兒恩惠，她就立刻感激涕零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寧多多淚眼婆娑地質問道，眼淚像是廉價的珠子，一滴滴往下落，怎麽擦也擦不盡，“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正視自己的感覺。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停止和他一味的鬥嘴。
隻差一點兒，她就會對他說……
可是現在，什麽都不會發生了！
眼淚止不住，寧多多伸手試圖把定位器取出來，卻怎麽也拿不出來，寧多多的視線模糊了，她狠狠地用力，一撮還連著頭皮的長發被扯了下來，裏麵夾著一個銀色的小物體。
鬱錦慌了，急忙捧起寧多多的頭：“你瘋了嗎？我幫你看看……”
“不用了。”寧多多猛地甩開鬱錦的手後退了幾步，勾起一個慘淡的笑容，“鬱錦大少爺幫我治傷也是有計劃的吧？”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寧多多！”鬱錦想追上去，剛跨出一步，又停住了。
“不要跟著我，你這個騙子！”寧多多緊咬著下唇，滿腔的憤恨無處宣泄。
有人說心痛如刀絞，以前還不信，今天卻覺得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鬱錦攤開手一看，手心已經被指甲紮出了幾個口子，暗紅的鮮血慢慢滲出。
“還好吧？”蘇葡萄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的麵前，抓著腦袋，怯怯地望著他。
鬱錦暴怒地吼道：“你明明知道這是不能告訴她的事！現在她拿掉了定位器，萬一她下次再暴走怎麽辦？她會崩潰的！”
“對不起……”蘇葡萄垂下眼瞼，“我真的不是故意說漏嘴的，我現在就去追她……”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要是眼淚也可以這樣轉瞬即逝就好了。
“多多公主，不要哭了。”蘇葡萄從後方叫她。
寧多多卻不回頭：“我沒事的。”
“多多公主……”
“沒事的，隻要一天，我就會變回原來的那個寧多多的。”
隻要一天，我就會不再難過的。
隻要一天，我就不會哭。
鬱錦，我會忘記你的。
蘇葡萄笑了：“多多公主，我不跟著你可以，可你認識回家的路嗎？要不這樣，我走在前麵，你就跟在我後麵，我絕對不會回頭看你的。”
寧多多終於停住了腳步，捂著臉點了點頭。
蘇葡萄走到她的前麵，然後轉身背對她，隻剩下一個背影在她的麵前，幹淨的、清爽的。他說：“多多公主，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寧多多擦了擦眼淚開始回想，可想來想去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忘記了。那是8年前，我剛進晨曦學院沒多久。那時，a組和b組頭一次並班上知識課，要帶一本很厚的書，如果不帶，就會被老師打手心。當時，我的書被那些沒帶書的a組男生搶走了，我急得哭起來。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你出現了。”蘇葡萄幽幽地敘述著。
“你一定忘記你那時候穿了什麽，可我記得，你穿了一條紅色的格子裙，雪白的襯衫，梳著兩條辮子，圓乎乎的臉，好漂亮。你幾拳幾腳就把那些男生揍倒在地，然後把我的書遞到我麵前，跟我說‘愛哭鬼，不要再被人搶掉了’……”
“是這樣嗎？”寧多多擦擦臉說，“愛哭鬼啊……完全不記得了。”
“沒關係，隻要你開心就好了。”
“蘇葡萄，謝謝你。”
“謝什麽，多多公主，我們去吃東西嗎？”
“我要吃甜甜圈還有燒烤！”
“好的，那去早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