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電梯門打開,榮椿和另外兩名工作人員站在電梯門外,深色職業套裝,妝容精致,恰到好處麵部表情,手裏拿著對講機,往那麽一站,教科書級別的公關部經理形象。


    倒是站在榮椿身後的女職員表現得如職場菜鳥,她目光快速從落在梁鱈肩膀上的手移開,移開之後又抑製不住巨大的好奇心再迅速回到梁鱈肩膀位置,一頓,下意識間去打量被自己頂頭上司攬在懷裏的女人。


    輕輕的咳嗽聲讓那位女職員回過神來,看了自己女上司一眼,站直身體,目不斜視。


    費迪南德女士站在梁鱈左邊,很明顯,對於榮椿的表現費迪南德女士很滿意,眉裏眼裏寫滿:看,這才是配得上我的禮安的人。


    在梁鱈變成溫禮安的妻子之後,她和費迪南德.容女士見麵的機會少得可憐,她們說話的次數應該不會超過十次。


    猶記得,在梁鱈冠著溫禮安妻子的身份第一次去洛杉磯拜訪時,溫禮安開門見山“媽媽,在我十八歲時曾經殺過一個名字叫做加西亞.羅傑的人,現在,媽媽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半個鍾頭後,費迪南德女士回了梁鱈這麽一句話“我不會感激你,不僅不感激反而會更憎厭你,是你讓我的禮安雙手沾滿血腥。”


    這個觀點梁鱈還是比較認同,如果不是因為她溫禮安也不會殺人,他為她殺人,她為他坐牢,兩不虧欠,事情到此結束。


    這是類似於一加一等於二的算術題,可溫禮安硬是把這道算術題變成了三。


    而現在,她手裏有一個把這道算術題答案重新變成正確答案的機會。


    雖然,梁鱈不知道這個機會是什麽,但相信很快她會知道了。


    六點十分,梁鱈被溫禮安的秘書帶進化妝間,六點半,梁鱈離開化妝間。


    跟在溫禮安秘書身後梁鱈想,此時任是誰看到她都會以為她是後台的一名工作人員:頭發一絲不苟固定在腦後,淡藍色修身襯衫,黑色中裙黑色中跟鞋,發型服裝和剛站在榮椿身後那位偷瞄她的女職員差不多。


    六點四十分,梁鱈被帶到一個入口處。


    數十米長的通道過後,梁鱈看到了溫禮安。


    諾大的禮堂空空蕩蕩的,呈貝殼形狀設計的看台從低到高陳列著數百個席位,最前排的是幸運觀眾座位,依次是嘉賓、觀察員席位。


    媒體區設立在場地中間,圓形區域裏密密麻麻駕著三腳架,架在三腳架上的攝像頭一一對準講台。


    講台采用海藍□□係,整個禮堂唯一光源來自於講台天花板,一束束光線呈現漏鬥狀,擴大交叉,把整個講台渲染得如同深海,從淺藍至深藍。


    深藍地帶,站在講台中央的男人著黑色襯衫,半挽袖口,身影修長挺拔,如點將台上年輕的王。


    昔日天使城緘默雅致的少年長成現如今的這般模樣。


    放緩腳步。


    在她看著他時,他也在看著她。


    梁鱈停在距離溫禮安三步左右所在。


    剛剛還很柔和的眉目微微斂起,他朝著她招了招手,遲疑片刻,往著他再靠近一步,眉頭還是沒有鬆開呢。


    在心裏歎了口氣,梁鱈再往前一步。


    溫禮安這才鬆下了眉頭,輕聲說著:“噘嘴魚,怎麽辦?發表會欠一個現場翻譯,時間太急也不知道到哪裏去找人,後來我想到了你,你能客串一下現場翻譯的角色麽?”


    點頭。


    “過來。”他微笑瞅著她。


    梁鱈再往溫禮安靠近半步。


    溫禮安把注有現場翻譯字樣的工作牌掛在她頸部上,工作牌上有她的照片還有名字,指尖輕觸她工作牌上的名字,片刻,垂落,身體轉向麵對觀眾席。


    想了想,梁鱈臉也轉向觀眾席,和溫禮安肩並肩站著。


    “梁鱈。”


    “嗯。”


    “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十天前,有一位名字叫做本傑明的人給裏約黑幫組織的一名小頭目打電話,打完電話後本傑明在這位黑幫小頭目指定賬號匯了一千美元、寄了一張邀請函、一把隻有一發子彈的□□,並且承諾等事成之後再付給他剩下一千美金。”


    “在裏約,兩千美金可以雇傭到一名業餘殺手,這些業餘殺手一年最多也接幾單生意,不是他們不想接,而是他們糟糕的執行率隻能吸引到沒有錢但又想碰碰運氣的家夥,說不定那兩千美金能讓人幹掉自己的仇家,要是不成功的話他們也隻失去一千美金。”


    “我想,拿了本傑明一千美金的家夥現在應該已經來到這個會場裏了,而且,我還想,這家夥要是知道他要殺的人的身份時肯定會在心裏犯嘀咕。”


    頓了頓:“更有,這家夥以及那位中間人一定做夢都想不到給了他一千美金的人居然是自己要殺的人。”


    溫禮安的話讓梁鱈思想有些不集中,她問他那位本傑明要殺的人是誰,而那位本傑明又是誰。


    回答:“溫禮安。”


    張了張嘴,想說話,溫禮安緊接著的話讓梁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唯有以一種“一定是我聽錯了”表情看著溫禮安。


    溫禮安笑了笑:“你沒聽錯,那位本傑明也是溫禮安。”


    合上嘴,第一時間梁鱈想狠狠把溫禮安揍一頓,手在半空中被抓住。


    抓住她的手,他凝視著她眼睛:“還記得那天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能為我的婚姻做的最大努力是什麽,目前這件事情是我能為我們做的最大努力。”


    搖頭“不,我不明白。”再搖頭“溫禮安,你是和我開玩笑的吧?”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告訴梁鱈,沒有一絲一毫存在玩笑的成分。


    拚命搖著頭“不,不需要。”


    溫禮安握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即使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在和那個裏約地下組織成員通完話之後我扔掉了電話,銷毀了所有一切本傑明的相關信息,也是說這個世界從此再無本傑明此人,即使那位想聯係這個人也無從聯係起,那些地下組織成員有他們的江湖道義。”


    “換另外一種說法,也是說這件事情已成定局,一槍把環太平洋創始人蹦了的任務勢在必行,而最佳執行時間點在七點五十四分到七點五十五分之間,因為這一分鍾我會停下來喝水,一分鍾剛好是狙擊手們完成一次目標射殺,從完成組裝槍到子彈上膛到調整最佳位置,到對準人物目標,到扣動扳機。”


    “瘋子,溫禮安你這個瘋子。”手被溫禮安抓住,隻能用腳了,腳拚命想去蹬他,可都被他一一避開,索性,她朝他怒吼,“溫禮安,你才是一個騙子,你說過你以後不會再逼我的,你說過的,可!你這樣的方式不是在逼我那是什麽?!是什麽?混蛋你說!”


    “不一樣,起碼在性質以及動機上不一樣,”他搖頭,“以前是逼你留在我身邊,而這次是逼你能去清楚的認識,生死攸關,梁鱈舍不舍得離開溫禮安,梁鱈是不是還在心裏深溫禮安。如果梁鱈舍不得溫禮安,如果梁鱈心裏還深溫禮安,那他們有什麽理由不在一起。”


    “梁鱈,我不想錯過和你共度漫長歲月,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我也不想錯過,這也是我能為我們做到了。”


    胡說八道!溫禮安在胡說八道。


    “別激動,你聽我說。”他把她緊緊環在懷裏,“發表會七點舉行,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安靜下來聽我說,梁鱈,我保證我不會有事。”


    “我隻是太需要那一分鍾,梁鱈能真正看清內心的一分鍾。”


    於是,溫禮安開始說開,說為什麽他要雇傭業餘殺手來執行任務。


    裏約城的業餘殺手一般都是十幾歲時開始混幫派,有能力的人被幫派高層所賞識,和他們一起合作幹起了大買賣,沒能力的人因年紀大逐漸被幫派淘汰流落於市井,因為有一定經驗他們偶爾會接若幹殺人的買賣。


    被幫派淘汰的人能力能好到哪裏去?


    而且,這類人接的任務要麽是“你要殺的人是我的鄰居”,要麽是“我妻子懷孕了,但我確定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這口氣我咽不下,那男人在集市裏買燒餅,你去給我幹掉他”等等諸如此類。


    即使是這樣,這些人的執行率也隻能達到百分之十五,也是說他們要殺的十個人中有八個半人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七點整,那位老兄會知道今晚他要幹掉的人的身份,我猜,在得知自己要幹掉的是環太平洋集團創始人時,他肯定會後悔一時間的財迷心竅,可能怎麽辦呢,錢已經花光了,硬著頭皮上陣,可現場氣氛、以及他所要幹掉的人的身份足以讓沒見過什麽世麵的人扣扳機的手發抖,於是,百分之十五的執行率一下子掉到百分之五。”


    溫禮安把一樁關乎性命的買賣說得像一則報刊趣聞。


    “溫禮安,你是在和我開玩……”


    “可!還有百分之五,從那家夥槍□□出的子彈有百分之五機率可能在七點五十四分到七點五十五分之間射中目標。”溫禮安手緩緩往前,對準對麵看台,“也許子彈會從那個方位射出。”


    溫禮安手指方向是一個類似於雅座的所在,看著有點像歌劇院的vip包廂,設計類似於陽台,有欄杆,也有用來擋光的布幕。


    布幕是黑色的。


    打了一個冷顫,忘了接下去要說的話,唯有呆呆看著溫禮安,看著他在說話。


    他說:“現在什麽也不要去想,現在你所要做的是等著那一分鍾的到來,到時候……”


    “不!”梁鱈大喊。


    “那和我在一起,我馬上取消發表會,你打電話給律師告訴他你簽下的文件作廢。”他說。


    “不……”喃喃說著,搖頭。


    “那等,等待七點五十四分來臨。”


    “梁鱈,”溫柔的喚著她名字,手輕輕貼在她胸腔位置,“相信我,當那一分鍾來臨時,你的心會告訴你,願不願意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結果最終會變成什麽樣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也不去思考,我隻知道如果不去嚐試的話未來的日子我一定會後悔,嚐試了即使結果不盡人意,但在很久很久之後,在某個機場對某位陌生人說起這段往事時,我會坦然一笑,說我已經盡力了。”


    “盡力了,也無怨無悔了。”


    梁鱈腦子一片空白,那種感覺像忽然間腦子被塞進一團亂麻,無法思想,無法分析。


    不明白溫禮安在說什麽,不明白現在發生的事情,也不明白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唯有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發著呆。


    溫禮安還在說著:“那也是我能想到為我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到時候,你任何決定我都會尊重,假如我們真的不可以了,我會預祝你擁有美好生活。”


    “梁鱈,有一點你要記住,溫禮安是費迪南德的孩子,現在,我所要做的事情和十八歲時追到馬尼拉去的意義一樣,如果你掉頭走了,從此以後,不管多麽艱難,溫禮安都會把梁鱈忘得幹幹淨淨,因為他是費迪南德家的孩子,冷漠理智決絕也是基因之一。”


    說著這番話的溫禮安讓梁鱈覺得陌生極了。


    狀若深海的場景,變得陌生的溫禮安,讓梁鱈覺得宛如走進光怪陸離的夢境,呆呆看著溫禮安。


    也不知道是誰在歎息了一聲“傻乎乎的。”


    她被深深擁近一個懷抱裏,那於她頭頂上的聲線溢滿苦楚。


    “梁鱈,對不起,那個瞬間沒有站出來去抱你,梁鱈,那時讓你難過了是我不好。”


    那一刹那,梁鱈嗅到了離別。


    落在她後腰處的手驟然收緊,那個擁抱都要把她的骨頭折斷了。


    鬆開,溫禮安頭也不回。


    ---


    溫禮安身影剛消失在另外一個出口,禮堂燈光驟然大亮,兩個入口的門被打開,從禮堂入口湧進來的讓梁鱈都差點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聚集到了這裏。


    動作利索的工作人員也把一些設備搬上講台,梁鱈被溫禮安的秘書帶到緊挨著講台的休息室裏。


    休息室的多媒體電視以全方位角度記錄發表會的一切,中間最大那麵屏幕鏡頭對準禮堂現場。


    發表會已經在進行讀秒倒計時,主持數秒倒計活動地是當紅名嘴,在盛大的虛擬煙花中穿著深色襯衫的溫禮安從講台一側緩緩走出。


    禮堂充斥著歡呼聲,歡呼聲隨著鏡頭逐漸拉近越發高亢。


    溫禮安的臉在高清鏡頭下無懈可擊,這也導致於負責現場信號的攝像更願意給予他更多的近景鏡頭,這樣一來還可以忽略到講台上的若幹文物。


    這個新媒體發表會主題為《文明和科技》,再加上發布會舉行地點為博物館,講台上擺上若幹文物合情合理,雖然,它們看起來有點變扭。


    逐漸地,台上那些文物讓梁鱈看著看著開始心驚膽戰了起來,溫禮安在台上講解環太平洋集團未來發展方針、以及回答記者提問時看似不經意的移動讓梁鱈不得不把他此舉和十幾分鍾前他口中說的荒唐事做出聯想:溫禮安是不是借助那些文物來擋住那隱藏在暗處的家夥的最佳視線。


    可……


    發表會前十分鍾溫禮安所表現出的又讓人忍不住懷疑,一切隻是溫禮安在逗她玩,哪有人會那樣,哪有人會那樣?!


    可!


    可這個人是溫禮安,是溫禮安什麽事情都有可能。


    溫禮安這個混蛋十幾分鍾前說的那些到底是真還是假?!梁鱈都要被這個念頭弄瘋了。


    看看,溫禮安這個混蛋又頻頻把女記者們惹得口誤連連了,也對,適當的讚美從那樣漂亮的男人口中說出不惹來女人們小鹿亂撞才是見鬼了。


    被讚美發型漂亮的女記者一時間的口誤惹來同行以及觀眾嘉賓們的笑聲,溫禮安又表示出了應用的風度,手往著看台另一端示意可以讓下一位記者提問,以此來轉移焦點為那位女記者解困。


    下一位還是一名女記者。


    這位更大膽,她對環太平洋創始人拋出的第一個問題是:“先生,您能讓我拍張照片嗎?我保證,照片我會把它當成私人珍藏,不會把它放到任何公共場合上去。”


    這名女記者提出的問題讓梁鱈的心糾了起來。


    由於溫禮安和女記者的所在方位,假如溫禮安答應女記者的要求,他得來到正中間位置。


    正中間位置和擱放水杯的演講台是唯一兩個沒有文物遮擋的所在。


    女記者的問題讓全場迎來片刻沉默,攝像又給了溫禮安一個近距離鏡頭,那一刻,全世界似乎都在等待著安吉拉的微笑。


    他們深信,那站在台上的男人是安吉拉的化身。


    安吉拉沒讓人們失望,微笑微微揚起。


    “當然。”


    伴隨著溫禮安給予的肯定回答,梁鱈猛地從座位站起,第一時間想去打開門,然而門卻是鎖著的。


    此時,溫禮安已經來到正中間位置處,梁鱈腦子開始呈現出空白狀態,時間在那一刻宛如停滯不動般。


    女記者如願以償。


    終於,溫禮安退到他之前所站方位,梁鱈跌坐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來,溫禮安以三維動畫短片形式介紹了環太平洋集團明年著重發展藍圖。


    在三維動畫短片中注有環太平洋集團標誌的科研隊在鏟冰船的帶領下已經往南極洲途中。


    配合三維動畫溫禮安以口頭闡述:環太平洋集團和俄羅斯、挪威芬蘭等國家達成合作關係,致力於南極洲的合理開發。


    長達五分鍾的口頭闡述思路清晰、無任何口誤、無任何漏字、完美地配合三維動畫推進。


    這讓梁鱈再一次懷疑起那躲在暗處等到著扣動扳機的家夥是純屬烏有。


    這個念頭剛串起,溫禮安接下來的行為又讓梁鱈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五分鍾口頭闡述完畢,溫禮安往左邊移動、停頓,暴露於沒有任何遮擋所在,心又再次糾起來了。


    心剛剛糾起,溫禮安身體又往障礙所在移動,梁鱈又坐回座位上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梁鱈大部分時間裏都在做以下兩件事情:站起來,坐回去,再站起來,再坐回去。


    精神高度緊張導致於梁鱈思想困頓,導致於她此時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渾渾噩噩中有人打開門,梁鱈認得那個人,那是溫禮安的秘書。


    離開休息室時屏幕上還印著溫禮安那張漂亮的臉蛋,那張臉蛋沒有一縷表情表達出隨時隨地有人會朝他扣動扳機。


    “說不定是溫禮安在和我開玩笑。”梁鱈自言自語著。


    “你說什麽?”


    此時,梁鱈才發現她現在正跟在溫禮安秘書身後,於是她問他,你這是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你是發表會的現場翻譯。”那位小心翼翼提醒。


    梁鱈這才想起來,之前溫禮安好像和她說過這件事,她現在胸前還掛著現場翻譯的工作牌,她正走在前往前台的通道中。


    停下腳步,梁鱈問那位“你們可以讓別的人來充當現場翻譯嗎?”


    “不能!”那位如是回答。


    梁鱈遲遲不動。


    “那十名幸運觀眾現場提問隻占據了九十秒時間,這九十秒時間也隻產生三個問題,您隻需要翻譯完這三個問題可以了。”那位還以為她犯了怯場的毛病,好言好語。


    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腕表示意他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又是渾渾噩噩中,梁鱈跟著那位來到了講台。


    溫禮安回答記者提問環節已經來到尾聲,在溫禮安秘書的示意下她站在講台一處不起眼的所在。


    正在回答記者問題的溫禮安似乎絲毫不知道講台上多了一個人。


    不僅溫禮安不知道,看台上的媒體,觀眾嘉賓也不知道,講台上那個年輕男人宛如一道光,牢牢吸引住他們的視線。


    渾渾噩噩中,被請來當現場司儀的名嘴宣布答記者提問環節結束,接下來是最後,也是最被期待的答友提問環節。


    那位名嘴好不容易逮到自己出現在直播鏡頭前的露臉機會,衝著鏡頭展現出他那一口整齊的烤瓷牙:“我們得讓安吉拉喝口水。”


    話音剛落,禮堂前的電子記時表正好跳到七點五十四分時間。


    當電子表停在七點五十四時間時,梁鱈的心“咚”的跳了一聲。


    溫禮安說過“最佳執行時間點在七點五十四分到七點五十五分之間,因為這一分鍾我會停下來喝水。”


    溫禮安還說過“一分鍾剛好是狙擊手們完成一次目標射殺,從完成組裝槍到子彈上膛到調整最佳位置,到對準人物目標,到扣動扳機。”


    瘋子,瘋子!


    緩緩地,臉轉向溫禮安,此時溫禮安已經來到演講台旁邊。


    演講台上放著瓶裝飲用水,飲用水旁邊放著水杯,溫禮安的手正往著瓶裝水擱置方向,他身體是靜止不動的。


    緩緩地,梁鱈臉轉向對麵最高位置的看台上,溫禮安還說了“也許子彈會從那個方位射出。”


    現場除了講台以及媒體區,其餘都是黑壓壓一大片,梁鱈無法看清那裏坐著什麽人。


    溫禮安已經打開瓶裝水瓶蓋,正往杯子裏倒水,他的身體還是靜止不動著的。


    不,不行,這不是能拿來逗她的事情。


    即使溫禮安說了,隻有百分之五……


    不,不不,百分之五也不可以。


    跌跌撞撞著,梁鱈往著溫禮安所在方向走去,也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一雙手,那雙手攔住了她。


    是有著一口烤瓷牙的司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位想讓世界見識他的現場應變能力。


    八顆烤瓷牙在梁鱈的眼前晃動,故作幽默著:“女士,你也想要安吉拉的照片嗎?”


    搖頭,眼睛直直看著溫禮安,溫禮安已經拿起水杯,溫禮安要喝水了,推開擱在她麵前的手,嘴裏喃喃著“他在喝水了,我得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你說什麽?”


    現場燈光驟然變暗。


    在驟然變暗的光線下,梁鱈再次聽到自己心“咚”的一聲,前塵往事在那個瞬間蜂擁而至——


    炎熱午後,她剛吃完巧克力,舌尖還殘留巧克力味的甜蜜滋味,心情是滿足的,滿足到她沒把自己現在是一名到教堂偷巧克力的小偷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擱在梳妝台上的那個蝴蝶結漂亮極了,如初夏時節枝頭上的一抹新綠,漂亮得她忍不住伸出手。


    最開始她想試看看而已,然而,一戴上再也舍不得拿下了。


    穿著唱詩班的服裝,頭上戴著蝴蝶結,走在走廊上,有身材修長的少年迎麵而來,不知名的夏蟲在耳邊叫個不停。


    記憶裏,她忘了走廊上戴著翠綠色蝴蝶結的女孩有沒有回頭看。


    某年盛夏午後伴隨著“咚”的那聲變成了一場海市蜃樓,蔚藍天空倒影帶地麵上,翠綠色的蝴蝶結倒影在地上,長長走廊倒影在地上。


    走廊上的少年在午後的微風裏頭一點點的,一點點的……


    舌尖還殘留著從卡萊爾神父辦公室偷到的巧克力滋味,那個名字似乎也帶著巧克力味,仿佛下一秒會從她舌尖跳脫而出。


    又遠似近的聲音:“她是今天的現場翻譯。”


    翠綠色的蝴蝶結、長長的走廊、走廊上的男孩女孩如風消逝。


    看清楚眼前的人,再去看電子表屏幕,梁鱈大大鬆下了一口氣,電子屏幕定額在七點五十五分上。


    已經走完了一分鍾,溫禮安喝完水,溫禮安好好的呢。


    好好好,好好好,這個想法讓梁鱈都想脫掉鞋子,鞋跟狠狠往溫禮安頭殼敲:混蛋,下次你要玩這樣的遊戲麻煩不要拉上我。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梁鱈迅速做出了捂嘴動作,口誤,是口誤。


    呸呸呸,哪有下次,不會有下次了,她老了,溫禮安要是沉迷這類遊戲的話讓他找小姑娘們去。


    梁鱈在心裏碎碎念著。


    溫禮安朝坐在最前排的十名觀眾席位走去,梁鱈想起自己的任務,呼出一口氣,緊跟在溫禮安身後。


    十名幸運觀眾在台下,溫禮安在台上,台上台下十幾個腳步的距離,梁鱈站在溫禮安左邊,她和溫禮安之間一個半腳步距離。


    接過工作人員遞給她的麥克風。


    第一名被抽中得到和溫禮安現場互動機會的是一名敘利亞少年,少年此行負責傳達自己一家人的感謝。


    敘利亞少年的父親是環太平洋集團旗下一千名難民員工之一,少年的父親有了穩定工作之後把少年和媽媽從敘利亞接到他所工作的城市,從而實現一家人團聚的夢想。


    第二位被抽中的是一名菲律賓青年。


    菲律賓青年麵對溫禮安:“我和您一樣,來自天使城,現在是一名建築係學生,我的學費全部來自於溫禮安助學基金會。”


    “未來,我會回到天使城,我它,我會把我所學到的回饋給我所熱的那座城市。”菲律賓青年提問,“先生,未來的某一天,您會回到天使城嗎?”


    <a href="http://m.xiaoshutingapp.com" id="wzsy">xiaoshutingapp.com</a>


    全場安靜著,梁鱈也安靜著。


    “當然。”安吉拉式的微笑。


    全場再響起熱烈的掌聲。


    最後一位是來自西班牙的少女,從少女臉上的表情不難猜出她接下來會問溫禮安什麽問題。


    果然——


    “安吉拉,你能告訴我你喜歡的女孩類型嗎?”脆生生的西班牙語。


    不懂西班牙語的到場嘉賓、部分媒體、甚至於溫禮安本人臉都朝著那位現場翻譯。


    梁鱈隻能硬著頭皮把西班牙少女提的問題翻譯一遍。


    幾百雙眼睛又往著溫禮安。


    直播鏡頭怎麽可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鏡頭對準溫禮安的臉拉近,拉近,再拉近——


    自始至終,溫禮安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那位現場翻譯。


    大理石般俊美冷冽的五官偏偏有著如春日般的融融笑意,如果細細看的話,可以看到笑意裏頭有淡淡的羞澀。


    笑著說著:“我喜歡的女孩類型必須是從九歲到二十八歲都有著一頭烏黑長發,用發夾固定住很漂亮,結成斜辮也很漂亮。”


    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穿著淡藍色襯衫的女人:“洗完頭垂在肩膀上坐在河邊最為漂亮,是那種可以安靜的站在角落一個下午偷偷看著的那種漂亮。”


    在溫禮安的描述中一些東西幾乎是呼之欲出。


    聽得懂的現場嘉賓開始竊竊私語開,那竊竊私語聲讓西班牙女孩聞到了八卦味道,回過神來才想起那位現場翻譯。


    隻是,這會兒,這位現場翻譯光顧發呆了,西班牙女孩剛想開口提醒,那位司儀已經代勞了。


    那名現場翻譯如夢方醒,把她心的安吉拉剛剛回答的話用西班牙語翻譯了一次。


    我喜歡的女孩類型必須是從九歲到二十八歲都有著一頭烏黑長發,這話讓西班牙女孩直接聯想到那位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公主是長發沒錯,隻是特蕾莎公主現在好像還沒到二十八歲,也許……也許是另有其人。


    女孩剛想把這個想法提出來,那位司儀宣布:九十秒現場互動環節結束。


    西班牙女孩隻能無奈坐回座位上,心裏埋怨那直挺挺站在一邊的女人,那女人號稱現場翻譯,可表現出來的水準真是讓人不敢恭維,要不是她耽擱那會時間的話,也許她可以成功把她的想法提出來。


    梁鱈呆站在那裏,耳朵已經接聽到那位司儀口中的“九十秒現場互動環節結束”的訊息。


    這個訊息代表著她的任務完成了,任務完成了她應該離開這裏。


    可是,腳卻一刻也動不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間她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距離發表會結束也隻剩下一分半左右時間,溫禮安現在正在和場外友互動,場外互動環節采用機器人翻譯。


    溫禮安一邊調整翻譯耳機一邊頻頻微笑,一邊往著墨藍地帶移動。


    在天花板墨藍□□調映襯下,梁鱈才發現溫禮安一張臉臉色極具不對勁,在和場外友互動中他大多時間都在聽,聽完笑,但很少回答問題。


    接下來梁鱈又發現一件事情,溫禮安不僅臉色不對勁連笑容也不對勁。


    “溫禮安是不是生病了?”喃喃自語著。


    下一秒,講台陷入一片黑暗,此時直播電子表停在00.00間,也是說直播結束了。


    隻是結束方式顯得有點奇怪,借助台下的光線從梁鱈這個角度看,依稀間她可以看到在大團的黑暗中有幾抹身影忽然冒出來,衝在最前麵身影是榮椿。


    榮椿往著舞台中央,梁鱈還想再去看。


    但也不知道怎麽得腦子嗡嗡的,那嗡嗡聲似乎影響到她的視覺,睜大眼睛,還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再睜大眼睛時,講台燈光大亮。


    燈光亮起時,講台上已經不見溫禮安的身影,在現場司儀的困惑表情中環太平洋副總裁來到台前,這是一位德國男人。


    德國人聳肩,語氣輕鬆:“這是不懂魔術的安吉拉獻給遠道而來的客人的魔術*。”


    這話讓現場不少人笑出聲音來。


    簡短的感謝致辭之後,現場司儀和環太平洋集團副總裁共同宣布,發表會結束。


    現場燈光迅速暗下來,德國人離開時腳步匆忙,媒體、觀眾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整齊有序離開。


    梁鱈看著自己的腳下,她腳下有數滴暗色液體,暗色液體這裏幾滴、那裏幾滴沿著深灰色地板。


    沿著那些暗色液體梁鱈一路來到演講台處。


    演講台處的暗色液體更多,也最集中。


    低頭數著,一滴、兩滴、三滴、四滴……十一、十二、十三……數到最後已經很艱難了。


    隻是,梁鱈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數那些,她都不知道那些暗色液體是什麽,現在她得弄清楚那是什麽,不是嗎?


    彎腰,在指尖即將觸到時,卻又停頓住了。


    然後,梁鱈開始發呆。


    發呆間,那聲“小鱈姐姐”直把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去了,坐在地上,抬頭,眼前忽然出現了臉上長滿雀斑的男孩。


    男孩表情寫滿了焦慮,男孩說他一直在找她,男孩一把拉起她,身體輕飄飄的,被男孩拽著,沿著一個方向。


    回過神來,她問他,小查理,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禮安哥哥出事了。”


    那一聲,宛如驚雷。


    ---


    伊瓜巴納當代藝術博物館門前角落處停著一輛深色豐田房車,八點十分,環太平洋集團秋季發表會已經剛剛結束,到場觀眾嘉賓、各路媒體、工作者從博物館大門分流而出。


    戴著灰色棒球棒的男人手放在外套兜裏,一路低頭往深色豐田車停靠方向,停在豐田車副駕駛車門處,打開車門。


    坐在豐田車駕駛座位上是一名穿著軍綠色襯衫,年紀大約在三十五歲左右的白人男人,白人男人丟給灰色棒球帽男人一瓶飲料。


    深色豐田車朝著機場方向行駛。


    在前往機場途中,豐田車車廂裏發生了以下對話。


    穿軍綠色襯衫男人:“順利嗎?”


    戴棒球帽男人:“表麵效果很嚇人,但實際上,距離死亡還有一萬八千裏。”


    車子繼續往機場方向行駛。


    戴棒球帽男人:“唐尼,我有點好奇這件事情背後的動機是什麽?”


    穿軍綠色襯衫男人:“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給予溫禮安本人的答案‘當你瘋狂著一個人明白了’。”


    關於“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個問題唐尼也問過溫禮安。


    十天前,唐尼接到溫禮安電話,現在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戴灰色棒球帽男人是他父親最得力部下:伊賽爾.托馬斯,前線狙擊手,長期在阿富汗前線執行任務。


    伊賽爾.托馬斯在執行任務期間完成四十一次個人作戰,在這四十一次個人作戰中一共射殺一百三十六名武裝分子,其槍法精準程度可以媲美發型師:子彈擦過頭皮,頭發掉落在地上,回過神來,你無法分清在鼻尖縈繞的是硫磺味還是人體皮膚表層的燒焦味。


    十天前,電話裏溫禮安說:“我希望能借到你父親那名叫做伊賽爾.托馬斯的部下。”


    為什麽非得伊賽爾.托馬斯,溫禮安用了三分鍾時間把他的目的說完。


    因為事情聽起來有點荒唐導致於他的腦子有點不好使,於是他問為什麽。


    “當你瘋狂的著一個人明白了。”溫禮安給予如是回答。


    目前,唐尼還沒有嚐試到瘋狂一個人的滋味,所以他不明白。


    但若幹年後當他回憶起這段,他也許會給出那兩人如是評價:輪表演,在梁鱈喜滋滋抱走奧斯卡影後桂冠時,其實溫禮安已經暗地裏把奧斯卡終身成獎收入囊中。


    十天前,唐尼還問溫禮安要是結?


    ?不盡人意呢?比方說假如……


    “沒有任何假如,我連嬰兒房也準備好了。”


    ……好吧,酷!


    可!要知道女人們總是討厭被騙的,而關於這件事情後續發展走向。


    “我隻是暫時不讓她知道而已,等有一天……”


    在溫禮安的計劃裏——


    未來某一天,梁鱈“無意”間知道事情真相,那時恰逢他們的大兒子中學畢業,在他們的大兒子中學畢業典禮上,梁鱈會假裝她不知道這件事情,很快地,輪到他們家二女兒畢業典禮了。


    二女兒穿著公主裙上台表演,看著台上可的小姑娘,坐在台下的梁鱈和他說起了悄悄話“溫禮安,還不錯,我是說那次……好了,溫禮安你以後不許騙我。”


    再過一年,他們家的大兒子失戀了,失去心上人的打擊讓他意誌消沉,這天早上,梁鱈一把揪住他們家的大兒子:“你是溫禮安的兒子嗎?丟臉死了,去!去和你爸爸討經驗,我保證你半個小時可以把心的姑娘帶回來。”


    <a href="http://m.xiaoshuting.org" id="wzsy">xiaoshuting.org</a>


    撫額,笑,瘋子。


    唐尼得承認,在他認識的人中隻有溫禮安配得上瘋子的格調。


    狂妄的瘋子格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壞愛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巒並收藏壞愛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