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禮拜天,烈日炎炎,梁鱈懷裏抱著大疊傳單,全身被裹在深色紗麗下隻剩下一雙眼睛,眼睛直勾勾看著過往車輛。


    等著那輛車停下來跑過去,把傳單往車裏塞了。


    今天將有從馬尼拉運送物資的車隊進入天使城,和車隊來一切來到天使城的還有西方電視台特派攝製組。


    攝製組的到來使得部分不符合規定的□□被勒令暫停營業。


    從克拉克機場通往天使城的一公裏海鮮餐館以衛生條件不合格為由全部被勒令歇業一周,本來在海鮮館打小時工的梁鱈隻能到印度館去包攬傳單。


    為印度館拉客人自然得穿他們的傳統服裝了。


    介於溫禮安討厭她穿得花枝招展,梁鱈挑了那件最不起眼的土黑色紗麗,印度館工作人員調侃她,看著像剛死了丈夫的年輕寡婦。


    今天發傳單的人可不少,穿旗袍的代表中國餐館發傳單,穿韓服是代表韓國館宣傳周末套餐,圍著巴伐利亞圍裙是德國館來的。


    西方電視台特派的攝製組讓天使城中央街道熱鬧非凡:平常總是不執勤的幾名警衛穿上製服戴上警棍、女人們把自己打扮得像良家婦女穿著平底鞋提著手提包、毒販走私犯們戴著金表嘴裏叼著雪茄、而天使城們的小混混們則是頭發抹著發膠穿起白襯衫來。


    不知道詳情的遊客們一臉好奇東張西望。


    更有,孩子們拉著自己母親或者是祖母的手來到街上看熱鬧,外鄉人聽聞有西方電視台跟進,也把車開進天使城。


    這一切一切都為了能在西方世界的鏡頭前露臉。


    在物資還沒開進天使城時,人們已經在私底下相互交換他們聽到的小道消息:車隊已經的離開馬尼拉、據說這次跟著車隊來到天使城的是英國的天空電視台。


    一聽到天空電視台人群都炸了。


    一會兒,又有人說車隊還有半個鍾頭到達天使城了,一會兒又有人說特蕾莎公主也將以電視台工作人員的身份進入天使城。


    從大板牙男人口中說出的“特蕾莎公主”讓人群又是一陣歡呼,乍然響起的歡呼聲讓梁鱈手一抖,傳單這樣掉落在地上。


    從地上撿起傳單,穿著大t恤的孩子嘴裏高聲喊著“特蕾莎公主要來天使城了”從梁鱈麵前經過。


    目光跟著那孩子,距離自己約十幾步左右處站著的一大一小時,目觸到那一大一小時手又是一抖。


    剛剛撿起的傳單又掉落在地上,這次梁鱈沒去撿。


    說不定是她眼花看錯了呢。


    頓了頓,梁鱈再朝著那個方向。


    她沒有看錯,距離自己十幾步距離所在站著地是費迪南德女士和小查理。


    費迪南德女士和小查理還不至於讓梁鱈嚇得傳單都掉落在地上去,讓傳單都掉落在地上去的是小查理左手邊站著的榮椿。


    寬大的格子襯衫,棒球帽反著戴,把相機當寶貝一樣護在懷裏,這是特殊於榮椿的標誌。


    嘴裏嚷嚷著“特蕾莎公主要到天使城來”的孩子還沒跑到他夥伴那個方陣呢。


    費迪南德、小查理、榮椿,欠一個溫禮安了,這個念頭泛上來時梁鱈心裏嚇了一跳。


    她可不能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上次不是得到一回教訓了嗎?


    再說,從榮椿的表情看,很顯然她不認識站在身邊的婦人和孩子,現在梁鱈所看到的可以歸結為:來看熱鬧的榮椿很巧地和同來看熱鬧的費迪南德站在一起。


    這樣而已。


    但奇怪地是,最近榮椿一直都不和梁鱈談起她的那個“他”。


    以前榮椿可是恨不得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麵前聽她一一道來,可最近梁鱈偶爾問起時總是左顧右盼的。


    那是還沒有學會隱藏情緒的女孩,甚至於有那麽幾個瞬間,梁鱈覺得那不會隱藏情緒的女孩眼看下一秒要說出什麽似的。


    隻是,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


    從麵前飛越而過的車輛帶起的風把懷裏的幾張傳單卷到天空,捂緊剩下的傳單梁鱈打算等那陣風停下再去撿回來。


    那陣風還沒有停下,從克拉克通往天使城的路口傳來孩子們的高聲呼喚:車——隊——來——了——


    在那個瞬間,似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轉向那個路口。


    路口處,伴隨著逐漸逼近的車軲轆聲有滾滾塵煙,隱隱約約中可以見到印著國際紅十字會標誌的旗幟往著天使城靠近。


    孩子們歡呼聲從滾滾塵煙中傳來,剛剛整理完儀表的女人們赫然發現站在身邊的孩子不見了。


    下一秒,女人們看到在衝向塵煙處的十幾條人影中有自己的孩子,一時之間,女人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馬努”“妮可”“圖科特”


    孩子們在聽到自己母親的呼叫聲時都停下腳步,有的往回跑,有的往路邊避讓,但也有一位孩子繼續往前跑,卡車的噪音太大,那跑在最前麵的孩子沒聽到自己媽媽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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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努跑回來了,妮可跑回來了,圖科特也站在到路邊了,還有那位叫做小查理的孩子沒回到媽媽的身邊。


    不是很年輕的女聲驚恐萬狀:“小查理——”


    小查理?!費迪南德家的小查理?


    懷裏的傳單如數往天空扔,梁鱈朝著跑在最前麵的孩子方向,光是從那頭棕色卷發她可以判斷那是費迪南德家的小查理。


    撒腿跑。


    另一道身影比梁鱈更快,飛快、敏捷、冷靜。


    刹那間,刹車聲,驚叫聲,腳步聲。


    孩子們在慌張地在喊著媽媽。


    那陣塵煙散去,梁鱈看到這樣一個光景:大卡車的車輪底下,穿著格子襯衫的女孩把有著棕色卷發的孩子保護在身下,卡車前圍著數十人,距離卡車最近處站著身材修長的少年,一名中年女人緊緊挨著身材修長的少年。


    卡車底下的那孩子怯怯喊出“媽媽”,中年女人似乎才恍然回過神來,頭靠上了身邊少年的臂膀。


    那少年把中年婦女環在懷裏,輕聲安慰著“媽媽,沒事了。”


    “媽媽,沒事了。”這聲音聽著似曾相識,分明這聲音昨晚還在低低逗著她“小莉莉絲今晚有點著急,小莉莉絲說她餓壞了,小莉莉絲說她一餓肚子會變得更瘦,噘嘴魚,變瘦的小莉莉絲比你更可”一番的話把她逗得又氣又惱,拳打腳踢的。


    目光緩緩移動著,她的耳朵欺騙她。


    是的,是溫禮安,一邊還躺著溫禮安的機車。


    想必,修車廠學徒接到外邊的活,帶著工具箱往天使城,機車剛開進天使城遭遇到這樣一幕,看清楚那孩子時,機車往一邊一丟。


    慶幸地是有人比他更快從車輪下搶下小查理,隻是他沒有看到另外拚了命想搶下小查理的人,隻是那個人做不到像另外一個人一樣,有獵豹一般的腳步。


    她是怎麽做到的,梁鱈看著車輪底下的兩個人。


    榮椿和小查理。


    “我是一名運動員,我的教練對於我的評價是爆發力強。”榮椿曾經如是對梁鱈說過。


    此時梁鱈慶幸榮椿是一名運動員,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恐怕小查理此時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有人大喊那姑娘手受傷了,圍觀的人們這才回過神來,一臉驚魂未定的卡車司機打開了車門。


    溫禮安從車底下抱出小查理,榮椿緊隨溫禮安之後,小查理交給自己的媽媽溫禮安回過頭去,他身後站著榮椿。


    溫禮安看著榮椿,榮椿也在回看著溫禮安。


    有那麽一瞬間,梁鱈覺得那兩個人的相互凝望有一個世紀般長久。


    露在紗麗外的那雙眼睛看著,看著溫禮安垂下頭。


    下一秒,榮椿受傷的手被溫禮安握在手上。


    沒事,那很正常,作為小查理的哥哥在檢查自己弟弟救命恩人的傷口很正常,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隻是,溫禮安接下來的舉動顯得不怎麽正常了。


    溫禮安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棒球帽,棒球帽戴回榮椿頭上,他給她戴棒球帽的動作看著很嫻熟。


    嫻熟到讓梁鱈心裏不由自主去想,這肯定不是第一次。


    而且,棒球帽是反著戴的,一般人特別是女孩子很少會反著戴帽子的,隻有榮椿喜歡放著戴棒球帽。


    而他,是怎麽知道她喜歡反戴棒球帽的。


    不,不不,她這是怎麽了,這會兒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這會兒,因為是慶祝小家夥撿回一條命的時刻。


    被媽媽抱在懷裏的小查理看到自己哥哥了,剛剛脫險的孩子想從哥哥那裏獲得安慰,展開雙手:“禮安哥哥。”


    迎了上去,溫禮安拍了拍小查理的肩膀以示安慰。


    梁鱈現在所站方位距離溫禮安很近,他們之間也隔著那位卡車司機,梁鱈的一半身位被卡車司機擋住。


    透過卡車司機的半邊身位她看著溫禮安微笑和弟弟說“你得謝謝那位姐姐。”微笑的臉往著榮椿。


    這是梁鱈第一次意識到,君浣家的禮安笑容也會屬於別的女孩。


    這會兒,君浣家的禮安笑得漂亮極了,甚至於,笑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漂亮。


    所有人都讓出路。


    費迪南德抱著小查理,溫禮安拉著小查理的手,一起往榮椿走去。


    在眾人目光下榮椿習慣性地想去觸額頭前的頭發,發現平日裏大多數垂落於額頭前的頭發已經如數被包近帽子裏,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傻氣,傻氣中又有隱隱約約的羞澀。


    “謝謝姐姐。”小查理眨巴著眼睛。


    榮椿手觸了觸小查理棕色卷發,嘴角弧度如數展開上揚,明亮的眼神、潔白的牙齒想必把天使城的人心都虜獲了吧?


    下意識間,梁鱈身體往左邊偏移,這樣一來她的身位被卡車司機全部擋住。


    低著頭,聽溫禮安說道“媽媽,你先帶小查理回家,我帶她到衛生所去一趟。”低著頭,又聽得溫禮安說“女士,請讓一下。”


    “女士,請讓一下。”那聲音近到把梁鱈都嚇了一跳,然後她目觸到那雙半舊的耐克鞋,緊挨著耐克鞋地是孩子們口中“連乞丐都不會要”辨認不出顏色的球鞋。


    再之後,梁鱈意識到溫禮安口中的女士應該指的是自己。


    女士?溫禮安怎麽叫她女士了?而且還用如此生疏的語氣,溫禮安你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百思不得其解間,有人扯了她一下衣服“你擋道他們的路了。”


    順著那個拉著她的人手力梁鱈退到一邊,穿著耐克鞋和舊球鞋的人雙雙從她眼前經過。


    呆看著那兩個人,心裏莫名慌張起來。


    恍然想起,看著穿在自己身上的紗麗,梁鱈啞然失笑,怪不得溫禮安叫她女士,之前印度館的那位不是說了嗎“那身紗麗穿在你身上看起來像年輕寡婦。”


    好吧,好吧,這個自然不能怪溫禮安。


    可被掩蓋在頭巾下的笑容正逐漸變得空泛起來,很多很多的夜晚她和他肢體糾纏,可這會兒,他叫她女士,不是顯得可笑嗎?


    目送著那兩個人走在眾人讓出來的道路上。


    溫禮安扶起平躺在地上的機車,榮椿側坐在機車後座上,眨眼間,那兩個人消失在街道盡頭。


    長街盡頭的風迎麵而來,被掩蓋在頭巾下笑著的嘴唇蠕動,喃喃自語“溫禮安,你不是答應過我,除了我之外不讓別的女孩坐上你的機車後座嗎?”


    可不是,那天離開度假區沿著海岸線,在海風中她除了讓溫禮安給她買下那片海,她還在耳邊叮囑他,溫禮安以後不能讓別的女孩坐上你的機車後座。


    在這之前,她可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做這樣的事情。


    住哈德良區的小子知不知道那樣的囑托代表的:溫禮安我允許你和我一起養媽媽、溫禮安我不會再去迷戀外麵的世界、更不會去收下別的男人任何東西。


    從此以後,隻和你一起,不管貧窮富貴,都一起。


    要知道,這些允諾也隻給過弟弟,從來沒有給過哥哥。


    君浣家的禮安,那讓別的女孩坐上他機車後座的禮安比起任何時間都壞,壞透了。


    沒有把戀人的話放在心裏,不是壞那又是什麽。


    君浣家的禮安這會兒是最可惡的禮安。


    卡車啟動發出巨大的噪音,梁鱈倒退到一邊,街頭恢複之前的熱鬧景象,一輛輛載滿物資的卡車從街道上駛過。


    每一輛卡車經過都會惹來孩子們大聲歡呼,孩子們堅信卡車裏的那些東西一定會讓他們今年的聖誕節變得豐富多彩。


    從印度館攬來的傳單散落一地,想要一一撿回已經是不可能了。


    這意味著她隻能拿回一半押金,印度館老板摳門得很“紗麗弄壞弄丟了你的押金別想了,傳單要是沒達到百分之八十的發放量,你隻能拿回一半押金,押金按照四舍五入計算。”


    所以照這樣算,她非但沒賺到一分錢還倒貼了十三比索。


    還回紗麗,拿回十二比索,走出印度館時日已偏西,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還是倒黴的一天。


    站在印度館門口,已經有些年頭的娛樂中心沒有了霓虹燈的裝飾,一片破敗,破敗的景象沿著年久失修的街頭。


    這個藍色星球上風永無止境著、海水勇往直前、繁華都市欣欣向榮、人類文明日新月異。


    唯有天使城在倒退,在沒落,在苟延殘喘著。


    眼前的這座天使之城空蕩蕩的,城市的所有人都去見那位特蕾莎公主嗎?


    這會兒,梁鱈忽然想念起了梁姝的嘮叨,這會兒,梁鱈想,哪怕有個人在自己耳邊嘮叨也好。


    那天的事情她還沒有正式和梁女士道歉呢,在道歉做錯事這方麵上她倒是和梁姝很像,懶得說對不起,不屑說對不起,等幾天氣消了,反正這輩子她們的關係也那樣了,誰也休想撇開誰。


    推開門,梁姝戴著卷發器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周遭有淡淡的□□味,從便利店買來的雜食往桌上一擱,打開窗戶,讓室內的□□味散去。


    卷起衣袖,開始清洗還沒有洗的碗碟。


    丟完垃圾,把幾天沒洗的衣服洗完,結清梁姝在附近小賣部賒欠的賬,從房東家出來時梁鱈兜裏隻剩下三美元六十比索。


    又變成窮光蛋了,不對她從來都是窮光蛋。


    剛剛踏進門,梁雪聽到包裏的手機在響,看了梁姝一眼,還在一邊呼呼大睡。


    溫禮安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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