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梁姝的行為讓梁鱈不得不再次壓低嗓音警告:“媽媽!媽媽,你能不能……”


    接下來的話卻在目觸到熟悉的身影時收住。


    黎以倫的到來讓梁姝的目光不再去關注街上有沒有她認識的人。


    對於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黎以倫給出如是說法“我剛好和客戶約在附近。”也許是梁女士的目光太過於熱情,導致於黎以倫在說這話時目光兩次往著梁姝的方位。


    “她是我媽媽。”梁鱈不得不作出如是介紹。


    其實梁姝也並不是一無可取,甚至於她在某些場合上還表現出驚人的智慧。


    比如這個下午,從黎以倫出現後梁女士像她常常掛在嘴邊的“我曾經給首長們表演過”,“小鱈,媽媽可是見過大場麵的人。”自然這些也得是另外一個人肯配合。


    “年輕時我是歌舞團的台柱。”“從您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了。”“可惜,現在老了。”“您千萬不要這麽認為,現在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坐在陽台上喝咖啡的是兩姐妹。”


    短短半個小時時間,梁姝和黎以倫相談甚歡。


    離開前,梁姝還和黎以倫要了聯係電話。


    走在通往哈德區區的舊橋上,梁姝頻頻回望朝著還立在那裏的黎以倫揮手,這個下午發生的事情讓梁鱈腳步沉甸甸的。


    那有著綠色屋頂的房屋越來越近了,目光強行從那扇緊緊關閉著的門拉離,直到和它擦肩而過,梁鱈這才稍微鬆下一口氣來。


    剛鬆下來的那口氣卻又在梁姝的那句“那位姓黎的商人對你有好感,而且那好感還不止一點半點。”中重新重新提起。


    “那個姓黎的商人對你有好感”這個話題一直延續到晚飯時間,梁姝煞有其事“小鱈你比媽媽聰明,我想你已經心中有數。”


    價值十五比索的碗被梁鱈摔在地上:“我沒有——”


    那句忽然從口中蹦出的“我沒有”乍聽反感排斥,細聽又宛如強弩之末。


    這晚,一下班梁鱈沒有和往常一樣從員工通道離開,而是選擇從拉斯維加斯館後門通道離開,梁鱈也沒有回到位於河邊的小屋而是回到挨著哈德區的住所。


    夜深,梁鱈睡在上鋪,梁姝在下鋪呼呼大睡。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房間窗簾沒拉,也許是月光太盛,導致於梁鱈目光長時間落在窗外,不是不想閉上眼睛,而是隨著眼睛一閉上腦子裏充斥著的各種各樣的影像讓她心亂如麻。


    漸漸地,渙散的思想被集中到了一處,那一處來自於和她床位緊挨著的一牆之外。


    這裏的房屋采用看似木板又像塑料的材料建造而成,這種材料隔音設備差,一旦有人在牆外稍微一劃動,屋裏的人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劃著牆,一筆一畫,隨著注意力的集中,那落於牆外的筆畫走向幾乎觸手可及……梁鱈,梁鱈。


    緊緊按住自己的腳,梁女士在下鋪呢。


    從下鋪處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在做著某種暗示:隻要小心一點,隻要腳步聲放輕一點,隻要開門聲動作不是那麽大,可以……


    可以去把那在牆外的人叱喝一頓“你幹什麽,你並不知道你吵到我睡覺了。”“還有,你知不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要早起,還有,你作業做完了嗎?”“還有,你幹嘛在我家牆上刻我的名字,你不是說你受夠我了嗎?”“溫禮安,你受夠我,我也……”頓腳,“我也受夠你了。”說完走過去踢他“溫禮安,你知不知道我那天走得腳都疼了。”然後……


    這個時候他肯定會慫恿她“回去,嗯。”“跟我回去,我想親你抱你摸她。”然後乖乖地跟著他回去。


    最後關頭,梁鱈成功遏製住自己的腳。


    溫禮安說了,我受夠你了,不僅溫禮安受夠她,連她也是受夠自己了。


    月光下,牆外:梁鱈,梁鱈……


    扯來一角被角蒙著臉,手緊緊捂住耳朵。


    次日下午,梁鱈結束完北京女人兩小時工作,度假區門口,黎以倫車已經等在那裏,梁姝坐在車後座上朝著她揮手,腳步稍微停頓片刻,梁鱈朝著黎以倫的車走去。


    昨天,黎以倫提出這個周末他正好有時間,他可以帶梁姝去做更加詳細的身體檢查。


    天使城唯一的檢查中心隻對政府部門以及部分外國人開放,檢查中心有先進的醫療設備,黎以倫提出這個建議時梁鱈沒有拒絕。


    完成身體檢查,黎以倫又和梁姝說“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我帶您到商場逛逛。”還沒等梁鱈開口梁姝頭已經點著像搗蒜,一邊點頭一邊討好的看著她。


    “謝謝黎先生。”那聲音又輕又柔的。


    離開商場時梁姝手裏已經是包小包的,自然那是黎以倫付的錢,最開始也不是沒拒絕過,黎先生,我來付吧。”隻是那拒絕的語言很蒼白,她兜裏的錢連付一件衣服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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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心裏不是沒有氣,媽媽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怎麽盡挑那些貴得要死的東西,想擺出臉色卻在檢測中心醫生的“你媽媽營養不良很嚴重,由營養不良導致抑鬱症的人不在少數。”中一次次低頭看地板。


    到最後,梁鱈也懶得裝了,衣服鞋子包是黎以倫樂意送給梁姝的,又不是送給她的。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和她無關。


    即使在心裏頭一次次如是告訴自己,可提在梁姝手上的大包小包還是導致於她數次沒有去拒絕黎以倫幫她撥頭發此類親昵動作。


    撥頭發,攬肩膀,偶爾在她耳邊低語,好在黎以倫在做這些時動作更趨向於在麵對異性時所展現出來的禮儀。


    黎以倫的車停在商場門口,距離他們也六、七個台階,梁姝先下的台階,梁鱈和黎以倫並排下台階。


    從外人角度看,那對正在台階的男女,從男方刻意放慢的腳步,以及在女方耳畔頻頻低語,都無不昭顯出二人關係匪淺。


    來自於對麵的那道視線太過於強調了,梁鱈抬頭——


    目觸到街對麵的那抹身影時腳一軟,眼看要從台階上跌落,一雙手牢牢拽住她。


    站在街道對麵的人赫然是費迪南德.容女士,頭發一絲不苟、深色改良式旗裝,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


    不需要梁鱈走進看清,她知道此時此刻費迪南德.容女士臉上的表情一定寫滿:我知道,終有一天這一幕會出現在我眼前。


    “梁鱈,你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


    那隻拽住她的手移至她的肩膀,梁鱈任由黎以倫攬著她的肩膀往著車上,車門打開梁鱈衝著黎以倫笑,笑著說謝謝黎先生。


    “又是黎先生。”落於她耳畔的聲線幾分苛責幾分無奈幾分放任。


    “我忘了。”那自責的聲音像模像樣。


    “我都習慣了。”他歎息著到。


    “那……”拉著長長的聲線,軟軟柔柔,“下次我會好好記住是了,要不然這樣,如果下次我再忘記的話,再忘記的話……”


    停在車門前,歪著頭,一副不勝煩惱的模樣。


    “再忘記了又怎麽樣?”對於她的一百八十度轉變那位商人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接話的表情語氣做得十分自然。


    “以後再忘記的話你打我一下。”下定決心般地說出。


    那鬆鬆擱在她肩膀上的手因為她這句話稍微一用力,變成握住,順著那手勁她軟軟倚在他懷裏。


    兩人雙雙進入車裏。


    車子緩緩啟動,餘光中街對麵那深色身影一直站立不動著,那視線幾乎要穿透車窗玻璃了,而黎以倫從進入車裏那落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直沒有放下。


    閉上眼睛,這下,皆大歡喜了。


    費迪南德女士順了她的心,我沒看錯梁鱈是那種不安分的人,而梁女士以後大約可以常常逛商場了。


    至於溫禮安……


    以後溫禮安也不需要受她的氣了。


    車子在銜接著哈德區的舊橋前停下,梁姝很識趣,借口她急著要回去試衣服溜得比兔子還快。


    夕陽變成紅茶色,夕陽下,梁鱈垂頭站立,低低和站在一邊的人:“謝謝黎先生。”


    她記性可真不好,剛剛的允諾眨眼忘。


    閉上眼睛,等待懲罰。


    等來地卻是那低低的一聲“舍不得。”


    沉默——


    “我走了。”


    “嗯。”


    轉過身。


    “梁鱈。”


    停下腳步,沒有轉頭。


    “周二有個茶話會,需要攜帶女伴。”


    “知道了。”


    “我讓人給你準備禮服。”


    “嗯。”


    這個晚上,梁鱈在入睡前戴上她今天在二手商店買的耳機,那玩意花去她一百二十盧比,這個晚上吵鬧的音樂在梁鱈耳畔無限循環,牆外有沒有人一筆一劃刻畫著她的名字梁鱈不知道。


    禮拜一,梁鱈向學校請假,理由是身體不舒服。


    她哪裏有身體不舒服,那會兒她正在度假區弄頭發呢,試完禮服在度假區公關經理的建議下又稍微修了修頭發,近一個小時的擺弄她的頭發發質都可以媲美廣告上的洗發水女郎。


    離開度假區時梁鱈包裏多了一把鑰匙,那是她之前住得那個白色房子的鑰匙,用把鑰匙交到她手上的那個經理的話來說“您以後不用我帶領,可以隨時隨地打開那個房間。”


    離開拉斯維加斯館,踏著細細碎碎的月光,放眼望去,大片香蕉葉子宛如被凝結,唯有挨著舊橋左邊那幾株香蕉樹晃動個不停,不時間可以聽到從香蕉林裏傳出男女交疊在一起的竊竊私語聲,男的在叫著寶貝兒,女的更出格“要不要我親親你的寶貝兒”這月色,這寂靜的周遭,隻把梁鱈聽得加快腳步。


    直到那些聲音消失不見腳步又慢了下來,手去觸摸臉頰,燙紅成一片,那抹紅並不是因為那躲在香蕉林裏的男女,而是為那住在小河旁邊屋子裏的男女,某個雨夜她突發奇想,撩開卷簾,朝著正在燈下學習的他走去,在他耳邊一陣竊竊私語,可他不答應,板著一張臉。


    也許是因為喝了點酒的關係,她大言不慚“學徒,到那時如果你能忍住,以後不管你要什麽姿勢,我都依你。”沉默好大一陣子,他低低問“讓你坐上去呢?”“可以。”舌尖淡淡在唇瓣上溜了一圈把他激得漲紅著一張臉,索性她越發大膽“我自己來動,而且我還可以適當地”挑著眉頭“嗯,自己自己,學徒想看嗎?”


    按照她腦子裏的計劃應該是那樣的:學徒照常學習做題,她爬到書桌底下,自然爬到書桌底下不是玩捉迷藏的遊戲,過程中如果溫禮安有一道題答錯,那得無條件讓她指使一個月。


    想象是很美,隻是那時她有賊心沒賊膽,最後,她都躲進被到房間去了,他追著她到房間,她躲到被窩去,他氣急敗壞追到,差揪她的耳朵了“梁鱈,你是我見過最不負責任的女人。”她躲在被窩裏不甘示弱“它比我想象中大,而且溫禮安你是知道的我嘴小。”接下來是嚇人的沉默——


    她知道是自己先招惹了他,而且似乎把他招惹得興致勃勃,這會兒肯定會特別生氣,這會兒也不知道學徒在想什麽辦法懲罰她了,於是再狡辯“溫禮安,它不僅大而且長,你說,萬一,萬一它伸進我的喉嚨裏呢?溫,溫禮安,你也知道我怕蛇。”更為驚人的沉默——


    隻把她嚇得,掀開被單“溫禮安,你不要生氣,你不許生氣。”目觸到的是……伸手,聲音弱弱地“溫禮安,你這是在假裝流鼻血嚇我嗎?”


    直到那有著綠色屋頂的房子近在眼前,直到目觸到綠色屋簷下站著的修長身影,那紅暈還掛在梁鱈的臉頰上,那笑意還掛在她唇角。


    都是那香蕉林的野鴛鴦害得她心神不靈,在心神不靈間腳步習慣性地找近路,是有別的路的,隻是那比較遠。


    從離開拉斯維加斯館梁鱈已經不下十次提醒自己,不要從有著綠色屋頂的房子前經過了。


    不從綠色屋頂房子前走過,怕地是遇見眼前這一幕,天知道為了避開他她沒少玩小心思。


    現在,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低著頭,手緊緊拽著包,宛如沒看到那抹身影般,一步一步,擦肩,越過。


    “不回家、下班從後門離開、弄了新發型、向學校請假、視而不見、你想表達什麽?”背後的聲音沒有半點溫情。


    停下腳步,終究,還是像很多很多陷入情中的女人一樣,眼裏容不下一粒沙,被那粒沙烙疼。


    “你不是受夠我了嗎?”淺淺笑著,“我這是在成全你,不出現在你麵前這樣你不用去受夠我了。”


    背後沉默成一片。


    此時她應該走的,可腳似乎被釘在地上。


    終於,她等來了——


    “那是一時間的氣話,梁鱈有時候我也會有煩躁的時刻,”背後的聲線又幹又澀,“你不喜歡我說那樣的話,以後我會注意……”


    “溫禮安。”一字一句,“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溫禮安,那天晚上,你放開我的手的那一幕我還記得,是你先放開的手,那麽冷不防地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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