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這個位於西太平洋上的島嶼國家十一月末天氣清爽了不少,這段時間是梁鱈再日後會花上一個下午去回憶的時日,那沐浴在金色夕陽裏頭站在梧桐樹下的少年、那霓虹燈光下塗鴉牆上貓王旁邊的少年都是她願意一遍遍去想念的。


    溫禮安在大多數時間裏依然是梁鱈記憶中的那位安靜的、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少年,即使他們曾經在一個晚上用掉四個避孕套、即使他們曾經在河邊情難自禁中半推半讓他進入她、即使在他因為沒有經驗導致於她手背上黏糊糊的一片讓她哭天喊地、即使在某個瞬間中她感覺到彼此已經融入到彼此的身體裏,可,不能否認地是溫禮安仍然是君浣家那個安靜沉默的孩子。


    進入十一月下旬,溫禮安更忙了,而梁鱈這階段卻是時間多了起來,一天兩節課,兩個小時到度假區去。


    關於度假區的那兩個小時她和溫禮安似乎達成某種默契,誰都沒有去提及。


    白天梁鱈有大把大把時間,認時間一多會產生好奇。


    這個下午梁鱈拿著在聚會抽獎抽到的耳環來到商場,把耳環放上了櫃台,給了那位法國服務生兩美元。


    離開商場時梁鱈腳步有些虛,雙手緊緊拽住包帶生怕誰會來搶她的包,那位法國服務生告訴梁鱈,所謂聚會“獎品”來自於盛名的“夏洛特之夜”紀念品,那是有錢也不能買到的好東西,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變得越來越值錢。


    至於耳環現在的價格……


    “你隻要把它放互聯上去,它至少可以讓你在紐約的黃金地段換到一套不錯的房子。”那位法國服務生如是告訴梁鱈。


    該死的黎以倫還說那是在五千美金的預算下弄出來的便宜貨,都值上一套房子和還說是便宜貨,房子地點還是在紐約的繁華地段,慶幸地是她沒有弄丟它。


    那是有錢人才會玩的遊戲,她隻是一名到度假區服務的臨時工,自然,這是要還回去的。


    是的,要還回去,找一個機會把它還給那姓黎的商人,告訴他以後不要和她再來這一套,沒用,這一套麥至高已經玩過了。


    這個晚上,溫禮安又親又吻又摸了她之後塞給她一百比索“今晚我不能送你回去。”一百比索塞還給他“不需要,我自己有。”


    是的,送她回去又不是溫禮安的責任,他們現在隻是一起住的關係,天使城維持著這種關係的男女多地是。


    一百比索回到她手上:“梁鱈,這階段對我很重要。”


    “我明白,溫禮安我自己真的有錢。”一百比索再塞還回去,甜笑,“你忘了,我每天可以從黎以倫的度假區拿到十美元的酬勞。”


    特意把黎以倫的發音咬得很清楚,是的,她是這麽任性的人,心裏一不高興也想讓她不高興的人不痛快。


    沉默——


    收住笑容,臉轉到了一邊,此時梁鱈心裏有一點點小小後悔了,偏偏,在他低低和她說出“梁鱈,過一陣子我會告訴你關於這階段的事情。”時衝衝說出“不需要,我們還沒到那個階段。”


    天使城的男人女人們,晚上住在一起做最親密的事情,白天他們在街道上擦肩而過,甚至於如果男人是賣水果的女人到他攤位買上一杯果汁,那杯果汁一比索都不會少算。


    而從女人口袋掏出買飲料的錢有可能來自於嫖客付予的嫖資,一段時日過去,男人住到別的女人家裏,而出現在那女人房間裏則是換成另外一個男人。


    其實,比起“不需要,我們還沒到那個階段。”梁鱈更想說出的是“溫禮安,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數次,梁鱈都看到那位叫做唐尼的人來找溫禮安。


    那天晚上在那位叫唐尼的男人工作室裏,梁鱈看到他和一群美*人的合照,那是唯一穿著工程服的人,照片背景為美國人停在蘇比克灣最大的補給艦甲板。


    在這個國家,美國人是敏感話題,而溫禮安隻是住在哈德良區的小子。


    那一百比索回到它主人的兜裏,幽暗的走廊上,溫禮安往一邊走,梁鱈往另外一邊走,一邊走著一邊扣著被他解開的襯衫紐扣。


    回到家,洗澡,睡覺,翻來覆去之後,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態,梁鱈找出鑰匙打開床頭櫃抽屜。


    不需要去看手找到放耳環的所在,找到,小心翼翼戴上。


    窗外靜悄悄的,在微光中指尖去細細觸摸那對耳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梁鱈覺得那種觸感不一樣了,在還不知道它值一幢房子之前它真的和那些便宜貨沒什麽兩樣,在知道它價值一幢房子之後……


    耳環每一個細微的紋理都變得光滑細膩了起來。


    心裏模糊想著,不知道戴上之後會不會也和第一次戴時的模樣不一樣。


    打開燈,把覆蓋在耳邊的頭發一一別於耳後,扇形耳墜清晰顯露出來。


    細細看著鏡子裏的那張臉,耳墜上那小小顆粒狀光芒如夜空的星星,在燈光的映襯下那星光似乎一下子跑到鏡子裏的人眼眸底下,亮晶晶的一片。


    一直時間,目光膠在鏡子裏,直到——脊梁在那道視線之下不知不覺挺起。


    轉過身,梁鱈看到了溫禮安。


    今晚溫禮安比平常回來時間還要早上一點,身上還穿著車間服,車間服上布滿油漬顏料,橫抱胳膊斜靠在門檻處,也……


    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想摘下耳環已經來不及了,觸了觸鼻子,問:“活幹完了嗎?”


    “耳環不錯。”溫禮安如是說,嘴裏說耳環不錯的人眼睛卻緊盯著她的臉。


    “抽獎得到的,我那天運氣不錯,當時我還以為可以拿到當鋪去換幾個月的房租,事實上它隻是一個經費為五千美元的聚會中的一環,聚會光是酒水用去了四千五美元,所以,我肯定它一定是便宜貨,我戴著玩的。”梁鱈一邊說著一邊摘下耳環。


    耳環隨隨便便往抽屜一擱,仿佛那真是經費在五千美元聚會時抽到的便宜貨。


    “可我覺得它一點也不像便宜貨,”溫禮安又如是說道。


    “溫禮安……”咋怒咋嗔的,“你到底怎麽了。”


    溫禮安靠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頓腳,朝他走過去,站停在他麵前,臉朝著他靠近,裝模作樣這兒聞聞那兒嗅嗅,片刻,眉頭都可以擰成繩子了,語氣嫌棄:“一身臭汗味。”


    溫禮安還是一動也不動,目光膠在她臉上。


    讓惱、怒、溢於眉梢,手使力推著他,嘴裏念叨著:“出去,出去,等洗完澡才可以進來見我……唔……”


    那忽然印上的唇附帶著強烈的懲罰意味,那被緊緊頂到牆上的身體幾乎要變成一張紙片,手也輕輕推他幾下變成拚命去勾住他的頸部,拚命踮起著腳尖,那被他纏住的舌尖比往日任何時候都來得極具討好,用力**糾纏,以此同時在唇舌交纏間一步一步地往著床的方向,空出一隻手手伸進他的衣服裏——下一秒,一股力量推動著她,導致於她背部被動地跌回牆上。


    腳還在顫抖著,背挨著牆,潤了潤被吻得發腫的嘴唇,舌尖卻嚐到了淡淡的鐵鏽味,這個混蛋居然咬她,罵人的話卻在接觸到溫禮安的眼神下如數往倒回。


    那是梁鱈第一次在那雙有著四月般天藍純淨平靜的眼眸底下讀到了別樣的情緒。


    那情緒類似於痛楚。


    終究,那些罵人的話變成了“溫禮安……我……”


    下一個眨眼間,一牆之隔外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住在附近的人都羨慕他們家有蓮蓬,在這裏要像城裏人那樣洗澡可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事情,住都成問題那能顧忌到洗澡的,整套淋雨設備裝下了價錢可不便宜。


    垂下眼簾,心裏嘮叨著:所以,那住在哈德良區的小子幹嘛要把錢花在那些不中用的東西上。


    氣死人了。


    頓腳,再頓腳,撥開卷簾,怒氣衝衝的腳步一出門檻放輕了,一小步一小步往著淋浴間,想了想梁鱈拉開淋浴室的門。


    溫禮安還穿著那聲車間服,背對門雙手往上舉,手掌貼在牆上,從蓮蓬處灑落的水把他的頭發背部都打濕了。


    走了過去臉貼在他背上,手從背後環住他,低語:“以後有一些話我不會那麽輕易說出來。”


    頓了頓:“類似於‘我們還沒有到那個階段’這樣的話。”


    環在他腰間的手被拿開。


    拿開,再去環住,頓腳:“溫禮安,你……”那“你不要不識好歹,君浣可從來沒給我臉色看”這樣的話硬生生咽住。


    其實,君浣也給過她臉色看,隻是,弟弟脾氣比哥哥大多了。


    那隻手還企圖想扯開她的手。


    “你那身臭汗味沾到我衣服了,我也想洗澡。”更緊地環住他的腰,從蓮蓬處灑落的水也打濕了她的頭發,她的聲音從他背部滲透出來“一起洗,嗯?”毫無動靜,於是語氣裏頭帶著小小的惱怒委屈,“溫禮安,我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麽樣?”


    企圖想拿開她手的人沒再動,水嘩啦啦的往下,濕漉漉的衣服被踩在腳底下,他的車間服疊在她的睡衣上,睡衣一角露出粉紫色的蕾絲邊角,那蓮蓬下兩具軀體緊緊糾纏著,秋後算賬是她最在行的,語氣帶著控訴“你凶我了?”“我什麽時候凶你了?”“在俱樂部,你沒有理會我走了。”“所以我才一身臭汗的出現在你麵前。”“為什麽?”語氣無辜,“為了急著來見你,家裏那條噘嘴魚肯定又把嘴噘得老高了。”“才沒有,我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他步步緊逼“還說不小氣,那……現在把手拿開?嗯?”“不要,”


    她一點點退縮,都退縮到牆上“還有,溫禮安,你剛剛在房間裏推我了。”悶悶的咒罵聲來自於頭頂“是我不好。”“下次不許推我?知道嗎?”“把手拿開,讓我……嗯?”“溫禮安……”“梁鱈,我難受。”漸漸地,周遭是剩下了嘩啦啦的水聲。


    又忘拉窗簾了,此刻的她累及,住在哈德良區的小子這個晚上比起任何時間都來得粗魯,粗魯且蠻橫,都把她累得連離開淋浴室的力氣都沒有,由著他把她抱到了床上,現在她和他身上都有薄荷香皂味,心裏歎著氣,明天在課堂上想必又要犯困了吧?


    她近半個月來已經兩次上課打瞌睡時被抓包了。


    臉枕在他臂膀上,透過窗去看那盞路燈,迷迷糊糊間眼睛快要磕上時“梁鱈,”“嗯,”懶懶應答著。


    等了一會兒不見任何動靜,真是的,沒事情叫她做什麽?


    “梁鱈。”


    又,又來了。


    這次她懶得去應答,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梁鱈任憑著自己的思緒往著黑暗處——


    “梁鱈,明天把耳環還回去。”


    君浣家那最聰明、最懂事的禮安嗬。


    指尖輕觸著她的發腳:“天使城的人,什麽是應該拿的,什麽是不應該拿的,他們心裏都知道。”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知道了。”


    不戴那個也沒什麽損失,梁鱈如是告訴自己,可是,耳環是耳環,房子是房子,這個念頭剛剛生成,被急急拍走。


    溫禮安說得對。


    在天使城,毒販們笑嘻嘻遞給你的錢不能要,外來的男人送的珠寶不能要,因為你除了身體一無所有。


    次日,梁鱈往黎以倫手機裏打電話,黎以倫如是告訴她現在他正在雅加達公幹,簡單說完行程,黎以倫最後丟下這麽一句:“回去一起下午茶。”


    想了想,梁鱈說:“好的。”


    到那時,她可以趁著下午茶時間把耳環還回去。


    關於還耳環,聚會主辦者說“這獎品是黎先生提供的,我無權處理。”度假區經理說“這是黎先生的私人事情。”北京女人說“我和他還沒熟悉到替他決定這樣的事情。”


    把耳環放回包裏,梁鱈往著哈德良區走,梁女士昨天回來了,她答應她今天陪她一起晚飯。


    梁姝總是很能說漂亮話“小鱈,我們一起吃晚飯吧,媽媽負責一切。”事實上呢,事實上是梁鱈忙得滿頭大汗而梁姝在一邊塗指甲油。


    湯、菜、飯一一擺上桌。


    完畢,接下圍裙,抬起頭,梁鱈赫然發現梁姝戴著她打算還給黎以倫的耳環,第一時間手想去摘耳環,梁姝早有準備,身體一歪,梁鱈手落了個空。


    “耳環挺漂亮的。”梁女士一臉得意洋洋,“給媽媽吧,你一向不戴這些。”


    “那不是我的。”梁鱈冷冷說著。


    “我知道你舍不得。”梁姝拉下臉來,“你小的時候,媽媽可是給你買最貴的玩具,最貴的裙子,那時誰都說你是小公主。”


    又來了。


    杯子往著桌麵重重一敲:“那是要還給人家的。”


    梁姝沒再說話,隻是手緊緊護在耳環上。


    晚飯過後,梁鱈手往梁女士麵前一伸:“拿來。”


    “小鱈,借媽媽戴幾天行不行,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便宜貨,明天媽媽要去見朋友,我想……”


    “媽媽,我上班要遲到了。”


    “小鱈,不然一天,借戴一天。”


    “媽媽!”梁鱈提高聲音。


    梁姝這才緩慢移動著手,那正在摘耳環的手塗著亮色指甲油,那指甲油依稀間可以聞到那種劣質的化學氣味。


    那種指甲油夜市場到處都是,一比索還是三比索來著?


    依稀間,“小鱈,媽媽年輕時為首長們表演過。”依稀間,那時的梁姝從夜市場經過時都是捂住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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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了一聲媽媽。


    梁姝抬起頭來。


    “耳環,”緩緩說著,“耳環你想戴多久戴多久。”


    夜深,窗外的昆蟲們又開始了它們的大聯歡。


    他問她“還了嗎?”“嗯。”“梁鱈。”“嗯。”“給我時間,什麽都會有的。”“嗯。”“梁鱈。”“嗯。”“對不起……”


    心裏歎著氣,那住在哈德良區的小子有什麽對不起她的,反而……再歎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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