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歆被推進搶救室之後整個走廊就隻有他一個人,呼吸聲一點點地在聽覺裏麵回旋著,平日裏麵最喜歡的安靜在這個時候卻讓他無比的厭倦。


    每個人都在指責他,但事實上他也沒有任何反擊的理由。


    他質問韓振憑什麽,韓振理直氣壯的回答終於將他激怒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忍受不了韓振這麽理直氣壯地在自己的跟前說愛她。


    秦悅歆不會有事,他知道。


    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那麽的篤定,可是他知道,像她這樣的女人,怎麽會就這樣輕易地出事呢。


    如他所料,她真的沒什麽事,隻是雙腿需要起碼半年的時間才能夠恢複。


    他想看著她醒來,盡管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韓舒雅像個炸了毛的貓一樣一點兒都不讓他靠近。


    他以為韓舒雅又要動手打他了,卻沒成想她真的是想要求他。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


    從醫院走出去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冷。


    其實並不冷,四月多的天氣,哪裏能算冷。


    可是韓振的話卻像是那冰條一樣,一根根地打過來,他避不開,隻能那麽生生地受著。


    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不是這麽簡單的車禍了,如他所想,讓人查的結果也很快就出來了。


    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第一次有動手殺人的衝動,隻要一想到秦悅歆臉色蒼白的被壓在車輪底下的時候,他手上的動作就忍不住加重,再加重。


    慕簡庭讓他不要再去插手秦悅歆的生活了,離婚的時候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


    對於秦悅歆,說真的,他並沒有多大的愧疚。


    這是她當初自己做出來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他也覺得兩個人各不相幹是最好的下場,卻沒有想到自己會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想要去找她。


    從前他覺得秦悅歆不過就是眾多棋子中的一枚,但是現在他發現似乎即使是,她也是其中最不一樣的一枚。


    他突然發現自己對秦悅歆並不想自己預想的那般,那樣反常的不習慣讓他有些困惱。


    醒來之後的秦悅歆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次的秦悅歆都要淡漠,麵對他她也不再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秦悅歆的看護實在是太沒有眼力了,明明知道他和秦悅歆之間的關係,卻還是要做這麽討人厭的事情。


    對於他來說,他想做的事情,誰都阻止不了。


    他隻是沒有想到秦悅歆會沒有睡著,更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那樣的話。


    有那麽一瞬間,他有些怔忪,不明的情愫在心口裏麵若隱若現。


    隻是來得太慢,出現得太短了,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分析那到底是什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許淮南真是個討厭的存在,但是他卻動不了他。


    這樣膈應的存在讓他煩躁,隻能眼不見心靜。


    隻是根本沒有辦法去心靜,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車禍當天在那西餐廳裏麵放下的東西還沒有要回來。


    老板仿佛早就料到他會回頭去找一般,看到他的時候就把東西拿出來了。


    說不清楚那一瞬間什麽感覺,隻是開始有些懷疑自己這樣做,其實是不是真的是對的。


    走的時候老板對他說了一句話:真的愛她,就不要放手。


    所有人都在說愛,所有人都問他愛不愛秦悅歆。


    可是,愛到底是什麽?


    到底怎麽樣才算是愛?


    他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更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多人在糾結這麽一個“愛”字。


    可是看到秦悅歆被韓振求婚的那一刻,不得不說心好像突然之間就沉下去了。


    盡管知道她不會答應,卻還是難受得想要找一個人打架,仿佛隻有那樣,才能夠宣泄自己那些說不清楚的壓抑。


    如他所想,秦悅歆拒絕了,隻是答案卻讓他甚至有些暴躁。


    對不起,我已經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了。


    他問薛成,愛過人嗎?


    可惜了,薛成沒有愛過。


    他也沒有愛過,他甚至不知道到底什麽才是愛。


    但是慕簡庭說,等你哪一天離不開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是愛了。


    他沒有離不開秦悅歆,他隻是覺得,好像她過得不好,自己似乎也不怎麽開心。


    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離不開秦悅歆,直到發現她居然想離開。


    他才知道,自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讓這個女人從自己的手裏麵逃出去。


    她可以恨他,也可以怨他,除了離開他。


    他以為是這樣的,可怕的占有欲。


    看到她被別的男人堵著動手動腳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這麽生氣過。


    他的人,憑什麽給別人去碰。


    是的,碰一下都不可以。


    她倒在他的腳下,整個人狼狽的很。


    那些隱隱壓抑著的習慣讓他沒有辦法去抗拒,他想吻她,想抱她,就像從前一樣。


    是的,他將這些歸之為習慣。


    她想逃,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控製不住自己。


    慕簡庭說,你愛上秦悅歆了,晨安。


    愛嗎?


    他不知道,隻是看著她像個敵人一樣對待自己的時候,煩躁、惱火,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情緒,複雜得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分辨,如何去解釋。


    那真是一段讓人難受的日子,盡管如他所願,秦氏已經得到了,陸啟華也已經沒有能力再翻身了。


    十幾二十年前想要做到的一切他終於做到了,卻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開心。


    秦悅歆對著他就像是刺蝟一樣,不管他怎麽樣,她永遠都是那樣厭惡又痛恨的麵孔對著他。


    慕簡庭說他狠,說秦悅歆會更狠。


    慕簡庭說得沒錯,秦悅歆真的是夠狠,說走就走,沒有任何一點兒餘地。


    她走了,得知她不見的那一瞬間,他第一次覺得有些茫然。


    茫然啊,這樣的心情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隻有在二十多年前得知自己的父母再也不會出現,他才覺得茫然,看不清楚未來。


    可是現在,秦悅歆走了,走得徹徹底底的,派出去的人找了一次又一次,都找不到。


    如果不是她自以為是地想要發一張被p過的照片來誤導他們,他也不會找到她。


    那三個月的日子很煎熬,比當年得知了自己的父母永遠地離開了還要煎熬。


    生活裏麵好像缺了些什麽,其實他知道自己缺了什麽,卻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他的情緒一直控製得很好,可是那一段時間卻是前所未有的暴戾。


    薛成瞞著他帶著他去看心理醫生,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作為一個冷血精神病患者,你真的不要要求他知道什麽叫做愛。


    他看著那檢查結果,隻覺得好笑:“我哪裏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了?”


    如果是往常,薛成一定會跟著否認的。


    可是這一次,薛成看著他,第一次不讚成:“晨安,我一直覺得你不對勁,你不要再抗拒了,你必須要接受治療。你愛秦悅歆,可是你卻缺乏這樣的情感感知,你難道還想她回來一次之後再逃一次嗎?”


    開玩笑,如果秦悅歆回來了,他怎麽可能還會給她機會再逃一次。


    他知道秦悅歆還愛他,不要問他為什麽那麽篤定。


    盡管她那麽狠心,她還是愛他,他知道。


    他隻是從來都不知道,她曾經經曆過那樣的絕望。


    方素嬌到底還是比秦芷茹聰明一點兒,離間計用得十分的得心應手。


    如果秦悅歆不開口問出來,想來這將會成為他們兩個人之間永遠的隔閡。


    他並不想有任何的隔閡,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三十多歲的男人,竟然有些想要安靜的生活了。


    這些日子他開始無比地懷念和秦悅歆結婚的那兩年的時間,盡管是在演戲,可是現在想起來,卻發現,好像入戲的人並不隻有秦悅歆一個人。


    起碼現在,他已經開始懷念和想念了,不是嗎?


    他不承認自己有病,也不願意接受任何的治療。


    他怎麽可能有病,他就算是有病,也不需要去治療。


    時隔了三個月,他終於找到秦悅歆了。


    他知道她心底有怨氣,可是他更清楚自己不可能讓她走。


    不知道的時候即使是存在著,也並不會覺得那麽的真實。


    當知道自己真的是愛這個女人的時候,她任何一點傷害自己的行為都像是在自己的心口上劃刀一樣。


    其實他還是不知道什麽是愛,他隻是看不得她這樣對自己。


    薛成勸他去接受治療,可是為什麽要接受治療呢?


    難道就為了那所謂的愛嗎?


    說真的,人們口中的愛情到底能夠持續多久呢?


    就算他真的能夠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那種感覺之後,難道會比現在差嗎?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體會的感情到底是什麽,但是他知道自己在乎秦悅歆,知道自己離不開她就好了啊。


    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再讓她出任何的意外就好了啊。


    刀刺過來的時候,他幾乎想都不想就撲過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這個女人,可是他知道,如果一旦她的生命受到威脅了,他便會想本能一樣讓自己擋過去。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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