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廂裏, 笑笑握著西子的手, 一時也不知該怎樣給好友以安慰。值得慶幸的是,西子並沒有深究笑笑與溫西岫深夜前來的原因, 在西子心裏,笑笑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即使對那石醉墨有百般不滿,但依然尊重著自己的選擇。


    事實上,笑笑的確也是這樣想的。


    溫西岫說的不錯,這件事情得讓西子自己下決斷, 不然所有的外力都是白費。


    笑笑望著哭腫了眼睛的西子,突然似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在我們來之前, 你就哭過,是麽?”


    西子已經擦幹了眼淚, 但仍無法自控地輕輕抽泣著,聽見笑笑的話, 將眼睛看向了別處:“聚餐之後, 我就去星紋湖邊見了他, 誰知道……”


    笑笑未想到今日的事情還有插曲, 如今能做的隻有洗耳恭聽。


    西子繼續哽咽著說道:“誰知巧的很, 今夜那金家與陸家包了整個星紋湖, 據說是雙方長輩見麵的晚宴,弄得陣仗很大,那湖上大大小小的畫舫都被他們兩家給包了……我們本欲乘船夜遊湖的, 結果被那些人以閑雜人等驅逐回了岸上。”


    金家?陸家?笑笑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莫不是金三公子與那位娟淨學姐?”


    “是。”


    笑笑今日去仲倫哥那裏,倒未曾聽其提起。這金總裁也是夠任性的,今日算是親弟弟的定親宴呢,他居然還在忙活自己戲院的事兒,估計去宴上點了個卯兒就離開了。


    隻是,這位金三爺也真夠性急的,之前的幾年都一直追著溫西子不放,如今認識了陸娟淨,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定下了終身大事。


    唉,誰又有耐心天長地久地等待一個無知無覺的人呢。又或許,金三與那陸娟淨才是真正的投緣吧。


    笑笑望著西子,一時又不解:“你從來都不曾把金三放在眼裏,他們家包了湖,那離開去別處遊玩就是。”


    西子長歎一口氣:“偏偏有人就將其放在了眼裏。”


    笑笑一怔:“什麽?”


    畫師被當做閑雜人等驅逐回岸上,傷了自尊了?


    “他大概曾經聽說過金三追求我的風言風語,如今看到金三定親,而且又是那麽大的排場,再加上我們的小船被驅逐……或許是心情不好,突然就說起風涼話來,說他給不了我這麽大的定親宴,又猜疑我在羨慕和後悔……”


    笑笑不怒反笑:“嗬,這個人也真是,太低估你們溫家的實力了,不過包下了一個湖,有什麽可羨慕的!你若真是嫌貧愛富之人,哪裏還有他什麽事兒!”——他大概不知道,整座星紋湖被唐立寰包下了五十年,且唐家溫家私下裏都是朋友。


    笑笑甚至開始偏激起來:別再跟姐提什麽莫欺少年窮的鬼話了,沒見過世麵的人眼皮子就是淺,真當天鵝會覬覦貓頭鷹的死耗子呢!


    西子繼續道:“直到我們後來說開了,他才承認他的惶恐,生怕給不了我優越的生活,怕我日後會後悔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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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這個人還有點自知之明,但卻沒有用在點兒上,不想著利用有限的條件將未來規劃得更好,卻將這點子鬥誌用在了拈酸吃醋上。


    笑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越是在這種時候越要冷靜,爭取讓西子從更加客觀的角度看到那姓石的本相。


    “因為這個,就先哭了一場?”笑笑又拿出一方新帕子來遞給西子。


    西子看是那黃格子的手帕,便知是今日戲院裏發給觀眾的:“他這些日子想的太多,你給他找的畫戲院海報的活計也要置喙一番,認為是在為金家幹活……或許是我把他逼得狠了,讓他連畫家的清高都漸漸失去了。”


    “你逼他什麽了?”


    “自從上回你同我談了,我便提出想了解他的家庭……他倒是答應了,但是一拖再拖,又說要在別處買房子,一時間又開始發狠掙錢……”


    笑笑努力讓自己不陷進某種情緒裏,盡量站得遠些看得清些:“這怎麽算是你逼他?若要談論終身大事,總歸是要了解家庭背景的。再說到買房置地,於男方來講,那不是應當應份的麽?再說,買房子是他自己說的,誰讓他不帶你看他家的祖宅呢。”


    笑笑自顧自的說了一通,一時又擔心西子的麵子上掛不住:“我是有什麽說什麽,與你親厚才會講這些,我隻問你一句,你還要給他機會嗎?”


    西子半晌不語。


    “就知道你一時放不下。依我說,這件事就聽溫四哥的,晾上他三個月,他若心裏有你,自然會有所應對,到時即便他力量單薄,我亦會為他想辦法,就像當初幫芙蓉那樣。”笑笑說到做到,但內心卻篤定,這個人不可能有寧哥那樣的勇氣。退一萬步講,假如這個人真的能豁出去,笑笑倒真願意幫他一把,誰讓自己的閨蜜心裏隻有他。


    西子被笑笑感動了,正要說些什麽,又聽笑笑的:“換言之,如若他像今日這樣躲躲閃閃不理不睬,那你也就死了這條心吧,自此與其斷絕關係,另覓良配。”


    西子無聲地點了點頭。


    兩個女孩子坐在深夜的馬車裏,誰都沒再說話。


    第二天西子就請了病假,說是身子一直弱,想要在家調養一段日子。——除了笑笑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西子請假的真實原因。


    因為芙蓉與西子的相繼請假,學裏的日子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課間時分也隻剩了笑笑、瑞彩與霓節,而霓節偏偏又是個不愛說話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翻話本子。


    瑞彩依然如故,在學裏與笑笑形影不離,但從不談及自己的感情生活,笑笑也從不問——每個人有各自處理情感的方式,有的人擅長向人傾訴,有的人則擅長自我消化,再說,笑笑自認並不是很好的情感顧問,西子那邊的事尚未幫助處理清楚,瑞彩這邊就更不好說了,且對象還是自己的哥哥,夾在中間反倒為難。


    笑笑除了上學之外,就是處理生意上的事,閑暇時還會去看看芙蓉或西子,這兩位好友如今都待在家中,但心情卻是雲泥之別:芙蓉那裏總是一派歡天喜地,唯一的小煩惱大概就是抱怨那位宮裏的教習嬤嬤有些嚴格,嫌每天上一個時辰的教習課太久……要麽就是抱怨自己瘦身沒有成效,本想著在大婚之前再瘦上兩三斤,誰知道寧哥三天兩頭給送好吃的,準新娘沒瘦下來,反倒胖了二斤……這些都算是芙蓉當前的煩惱。


    相比之下,西子這裏卻是一派愁雲慘澹,說是調養身子,卻比以前更加消瘦了,笑笑也無法,隻能給她買一些有趣的話本子或畫冊,希望能為其解解悶兒。


    “他給我捎了幅畫過來。”西子對笑笑從不包著瞞著,此刻便展開了畫給笑笑看。


    畫上是一片紅楓,有人立在樹下,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


    笑笑已懶得揣摩畫中之意,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有什麽話就趕緊亮出來說吧,還寫什麽信畫什麽畫啊!


    “你家裏,沒有禁止你和他通信?”笑笑問道。


    西子看看四下無人,才輕聲道:“是我偷偷讓捧心去了畫會,這半個月他一直杳無音訊,我隻想確定他是否安好。”


    笑笑扶住額頭:西子啊,你太善良太純真了。


    西子進一步解釋道:“如今這件事,我不確定家裏的其他人是否知曉,若是被我二哥哥知道了,說不定會派人將其攆出京去……”


    “溫四哥既然說過給他三個月的機會,就一定不會讓人這樣做。”這一點笑笑還是相信溫西岫的。


    西子微微點頭,也認為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如今,你已確定了他的安好,那下一步打算怎樣?”


    西子的目光中有幾分堅定:“從八月十七到冬月十七,我給他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由他來決定聚散。”


    這話聽起來被動,卻又是一種萬般無奈之下的主動。


    西子能這樣想這樣說,就已經邁出了最艱難的一大步。


    笑笑希望能給西子換一個心情:“怎樣都是三個月,何苦讓自己這樣萎靡度日?馬上就快九月九了,咱們一起去九山登高可好?反正學裏也要放假的,這回去的人很多,一起走秀的那群姐妹都會去!”


    西子一時被笑笑的情緒感染,不覺也有幾分向往:“自從去年離開大王莊之後,我再沒去過九山,如今倒真想看看那裏變成什麽樣了。”


    “那裏的變化可大了!咱們再去登一次小山,還有零陵山!再去桂嬸兒家住上一兩晚!還是咱們五個人!”笑笑一激動,就把幼清這個人給落下了。


    “好!還是咱們五個!”西子也把幼清同學給遺忘了。


    ——但幼清偏偏要努力掙紮著活在人們的視線裏,因此對這次九山之行格外重視,光那些衣裳用品就備了足足一馬車,又從小道消息打聽到:溫!西!岫!也!會!去!


    這下子,幼清的心裏更不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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