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笑笑預感到魏瑞彩與唐立寰之間會發生點什麽的時候, 恰巧有一陣清妙的琴歌響了起來。


    “好戲開始了, 要贈花環了!”澹台芙蓉一激動,就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


    笑笑望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兩桌人, 略略有些疑惑:“這就要送花環了?園子裏的人們分散在各處?也就是說,咱們根本就看不到送花環的場麵?”


    其他兩人點著頭。


    “那多沒意思呀,這有什麽好激動的呢?咱們就該吃吃該喝喝唄,說不定在園子裏的某一條船上,或是某一棵樹下,或是某一處假山旁, 已經有一位姑娘接到了花環。”笑笑也嗑了個南瓜子,“反正咱們也瞧不見。”


    “不不不,你不懂, 此刻呀,好多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澹台芙蓉享受著這種緊張的氣氛, “尤其是那些長得好看的,心氣兒高的。”


    後麵那句話澹台芙蓉沒說出來:差不多就是我二姐姐那樣兒的……


    笑笑認真體會了一下, 什麽也沒能體會到:“反正我想親眼看到送花環, 我覺得這應該作為一個隆重的儀式, 讓所有的賓客都看到才對!如今這麽一來, 有一種隔山打牛的感覺, 特別不爽。”


    送花環與隔山打牛?這兩件事能約等於嗎?再說誰是牛?


    澹台芙蓉正哈哈笑著, 那笑聲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喉嚨一樣戛然而止:“花環……”


    幾位身著紗衣的侍女縹縹緲緲從河岸邊走來,為首的那一位正捧了一頂豐美的花環,那花環很是別致, 有半彎是紅碧桃,另半彎是白碧桃,紅與白恰組成一個整圓。


    “這個花環好看,肯定是金太太設計的。”笑笑點頭稱讚,“真沒想到咱們這樣幸運,看到了送花環的隊伍。”


    “這些送花環的人難道要繞著園子走一圈嗎?讓所有的人都看到?”澹台芙蓉雖說參加過許多花宴,但還是第一次看見送花環的陣仗。


    瑞彩不由道:“那得走到天黑了吧。”


    姑娘們正揣測著,便見那幾位神仙似的侍女慢慢向這邊走過來。


    笑笑甚至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座位旁邊的那個空位,彷佛在這個座位上,溫西子一直存在著似的。——不然這花環還能送給誰?


    “哎呀媽呀,我終於體會到那種緊張的心態了,原來我也是個心氣兒高的人啊……”澹台芙蓉深呼吸了幾下,誇張地捂住了胸口,“這些人拿著花環向咱們走過來了!”


    “弄得我也有點緊張了。”瑞彩環顧四周,此處的女孩子,隻有這三個自己人。


    甚至連遠處乘著小舟的一群女孩子,也悄無聲息下船來到岸邊,眼睛都盯著那花環,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笑笑莫名其妙也緊張起來:“都是你們弄的,我好像也緊張了……”


    像被傳染了似的,這緊張的氣氛莫名彌漫開來,連旁邊那一桌的男子們也都不動聲色地望向那位執花環的女子,眼神隨其慢慢漂移到旁邊這一桌的女席上來。


    溫西巔:真要送這個?金二這回怕是被家裏逼慘了吧……


    唐立寰:金仲倫這是要把花環給誰?別亂來啊。


    金叔倫:早知道我也讓他們做一頂這樣的花環,比灑金碧桃的好看多了。


    女桌上的三個女孩子,此刻全都沉默不語,不矜而莊。


    隻見那執花環的女子慢慢走上前來,向笑笑行了個禮,走在其後的幾位紗衣女子也俯首行了禮,而後齊聲道:“這是我們家二爺的心意,請唐姑娘笑納。”


    重大消息剛剛來臨的時候,往往會先把人弄得不知所措——


    笑笑當場就怔住了,自己今日明明毫無存在感的,怎麽突然就、就弄出了這麽大的陣仗?


    回想今日,眼皮也沒跳啊,衣裳也不透啊……


    澹台芙蓉在旁邊一拍心口,人就靠在了瑞彩的身上:“天哪,剛才快嚇死我了。”


    瑞彩到底沉穩些,此刻拍了拍笑笑的手:“恭喜恭喜,我們都為你高興呢!”


    笑笑腦中一片空白,此刻連好友們的話也聽不見了,隻覺得那一頂繁花錦簇的花環慢慢向自己的頭頂罩下來,後麵還襯著如水般的輕容紗,彷佛後世新娘的頭紗似的。


    今日這一頂舉世矚目的花環,就這樣罩在了自己的頭上,或許那獻花環的女子為了讓自己戴得牢靠些,便使勁兒將那花環向下壓了壓,壓得笑笑都有些痛了,這才抬眼看著女子,便見其眼神微冷,似是有恨意。


    他們家的侍女們,定然有屬意於他的吧,特別是這些容貌好看的。


    笑笑也不怪這女子,隻說道:“我自己來。”


    說著便站起身來,正了正頭上的花環,那些團簇豐茂的新鮮碧桃花,彷佛還飽含著露水,散發出水盈盈的清香。


    笑笑今日也剛好梳了垂掛髻,就像是專門為戴花環做了準備似的——花環的大小也剛剛好,戴在頭上,左側是燃燒般的彤雲,右側則是玉砌般的白雪,後麵則垂了薄若蟬翼的輕容紗。


    站在後麵的一位侍女帶著笑奉上一折桃花紙箋:“這是我們公子送給姑娘的詩。”


    仲倫哥還會寫詩呢?


    笑笑打開來看,見上麵正是金仲倫的字跡:一段素娟一段綺,一半細雨一半晴。


    這是寫的紅與白兩樣花色。


    在那桃花箋的邊角處,又有一串小小的字,輕不可見的寫著:事發突然,還望海涵。


    笑笑露出一抹微笑來,又見有人在桌上鋪了桃花箋紙,以及一應筆墨,看來是要請今日的女主角回一句詩。


    笑笑突然想起今日仲倫哥曾經把這些碧桃花稱作晚櫻,說不定這花環上麵的花,他至今還認為是櫻花呢。


    便提筆寫了兩句:碧桃暖豔群芳妒,不若歸來看晚櫻。


    “多謝唐姑娘留芳。”侍女上前收好了笑笑寫的桃花箋,便都再次行禮,如仙女般迤邐遠去。


    “唐瑛園!唐瑛園!”澹台芙蓉在笑笑眼前揮揮手,“你得了今日的大花環了!萬沒想到這花環竟被你給得去了!想不到金仲倫他……他這麽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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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芙蓉簡直比自己得了花環還要高興。


    “你倒像癡了似的!”瑞彩笑道,拉著笑笑的袖子,仔細端詳自己的好友:“你戴這個花環真好看,和今日的衣裳也搭配!”


    笑笑隻覺得周圍好像一下子熱鬧起來,便見方才那幾個下了船的女孩子也都湊了過來,有仔細端詳那花環的,有輕輕觸摸的輕容頭紗的,還有人細細的問:“這是唐家的第幾位姑娘?”


    澹台芙蓉張開五指道:“五!是唐五姑娘!是唐家最好看最聰明的姑娘!”


    笑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感覺自己一張口,一定是前世排練過多年的獲獎感言:感謝我的媽媽,感謝我的團隊,感謝金總的栽培……


    “唐姑娘喜歡這個花環嗎?”其中有位姑娘問道。


    “喜歡,花環很漂亮。”唐笑笑實話實說,此刻的麵孔被紅白二色鮮花映襯得十分粉嫩。


    “敢問唐姑娘芳齡?”那位姑娘又問道。


    “嗯,十三歲。”笑笑第一次被陌生人問這麽多問題。


    “唐姑娘之前認識金公子嗎?”又問。


    笑笑:“認識……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唐姑娘請問。”


    “你、你是記者嗎?”


    姑娘嬌羞一笑:“人家剛剛在《月橋花院》雜誌當了一個月記者~”


    不知不覺,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很快又有人開始提問:“唐姑娘唐姑娘,我是《瑣窗》的記者,想問問您,金公子要送您花環這件事,您之前知曉嗎?”


    “並不知道。”


    “不知金公子此舉,是受命於父母還是聽從於本心?”


    “這得問金公子。”


    “聽說唐金兩家早就有婚約在先,今日此舉是否能被視為兩家結盟的引子?”又有一位聲音尖利的作者問。


    澹台芙蓉先不滿道:“要說聯姻,唐金兩家早就聯姻了!唐家大爺娶了金家的大姑娘,這還不作數嗎?!你、你這不會說話的先站到後邊兒去,讓別人問!”


    於是又有一位記者開始咄咄逼人:“請問唐姑娘,您回給金公子的那一句詩:不若歸來看晚櫻,是打算和金公子一起去看晚櫻嗎?什麽時候去看?去哪裏看?這是兩人提前就約好的嗎?”


    “並不是,我還沒來及想那麽多。”笑笑撓撓頭,這還是第一次在元龍朝接受記者訪問。


    本來想表現的更從容些的,隻是不得不運用古代的思維方式,自己若是急於澄清這件事,會不會讓金家沒麵子?


    不如就沉默是金吧,他們問一串,我就回答幾個字。


    於是,記者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問,笑笑便言簡意賅的幾個字說明,並未炫耀也未躲閃,至於大家是否會有想象的餘地,那就得看看大家的想象力了。


    幾番問答下來,眾人酣暢淋漓,笑笑筋疲力盡,正想結束訪問,忽然見站在自己身旁一個拿著筆本的年輕人一直未發言,不由道:“最後一個問題留給你。”


    “在下、在下是《悅己》的記者……”年輕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道。


    “……”笑笑哭笑不得,隨即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那我就來說兩句最後的感言——感謝海意閣友情提供的衣裙,真的能讓人在宴會中大放異彩!若想獲得青睞,歡迎來海意閣。”


    芙蓉與瑞彩:這家夥還是句句不離本行啊。


    很快,唐笑笑得到金仲倫花環的消息,如重磅□□在本次宴會上炸開了花。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金家園子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人們知悉後的表現也盡顯了人間百態——有人暈了,有人哭了,有人要投井,有人要跳河,有人哭著喊著要去海意閣裁衣裳。


    還有人不敢相信,自己最愛的《悅己》以後要改姓金了。


    也有人不敢相信,自己最喜歡的戲院以後要有個老板娘了。


    後來有人說,溫西子也收到花環了,原來金仲倫今日送出了兩個花環……(金三公子表示很尷尬)


    再後來,宴會上的男子們全都開始躍躍欲試向心儀的女子贈送花環,宴會再度成為鮮花的海洋。


    按照花宴的規矩,這花環要一直戴到宴會結束。


    連溫西子也沒辦法將頭上這個並不喜歡的花環摘下,尤其方才那送花環的方式,居然正是選在石先生為自己畫像的時候。


    花環戴在自己頭上,一眾侍女向自己說恭喜。


    西子從未忍受過這樣的煎熬,尤其還頂著石先生的目光,不知他心裏又是怎樣的難受呢。


    西子歎了口氣,金三公子的詩連看都沒細看,便提筆回了一句:猶羨蓬草,不惹蜂蝶。


    石先生的聲音卻一如往日般平靜:“西子姑娘,這畫像上可否要畫上花環?”


    “不。”西子這才抬頭看他,隻覺得對方目光灼灼,一直燙進自己心裏去,“我並不想要這花環。”


    石先生未再說什麽,隻是輕輕一歎。


    西子的心就彷佛被其歎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一章憋了這麽久。


    下筆時很猶豫,不知道這麽安排是否恰當,也不知道金仲倫是不是應該提前跟笑笑說才更好。


    但又覺得,兩個人是兩世知己,根本無需解釋那麽多。


    猶豫再三,還是讓金仲倫在信上寫了一行小字加以說明,希望這樣能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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