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幾個到溫家已是晌午,恰恰趕上了吃席。


    西子作為主家的人, 也隻與幾個好友打了個照麵兒, 便陪母親去招呼娘家賓客了。


    笑笑幾人被引領著來到了一處暖廳,此處設了四桌女席, 比其他暖廳略略安靜些。


    大家落座略一寒暄, 才知道同桌吃飯的乃是西子母親娘家的親戚,大家同作為“婆家人”, 自然聊起什麽話題來就百無禁忌了:


    “你們方才瞧見睦?廳裏那些娘家女眷了麽?”同席的一位翠衣姑娘說道。


    瑞彩恰與其挨著坐,便搭腔道:“我們才剛來,就被引領到這兒了, 直接從角門進來的。”


    另一位姑娘嗑了個瓜子道:“我倒是有幸瞧見了,嗬家夥, 那滿廳金碧輝煌的,快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


    澹台芙蓉很喜歡聊這些,便衝兩位好友擠擠眼睛:“要不咱們一會兒繞到睦?廳開開眼去?”


    笑笑對這些不感興趣:“無非就是滿頭珠翠,綾羅加身唄~那有什麽可看的。”


    <a href="http://m.aiyueshuxiang.com" id="wzsy">aiyueshuxiang.com</a>


    嗑瓜子兒的姑娘笑起來:“哪有妹妹說的這樣清麗簡單!睦?廳的那群姑娘少婦們啊,幾乎人人都戴著赤金頭冠, 或是鑲了滿頭寶石的, 或是嵌了一頭翡翠的, 最重要的是, 頂頭還盤了一圈大絨球!嘖嘖,你們是沒瞧見,那一個頭冠至少有十斤重!”


    幾人聞言皆笑起來,又聽那位翠衣姑娘接茬兒道:“除去那些戴頭冠的, 就是頭上插了幾十根大釵大簪的,橫七豎八簡直要戳人眼睛!走起路來滴裏當啷那個聲音啊,渾身掛滿鈴鐺也不過如此。”


    澹台芙蓉被逗得大笑起來:“人家這才叫環佩叮咚呐!”


    笑笑也抓了把瓜子嗑起來,聊八卦的時候必須佐以葵花籽,不然達不到酣暢淋漓的效果。


    席間已經上了十樣冷盤,以對魚形的碟子呈五對兒擺開,之後的大菜也是成雙成對端上來的。


    “祥祿雙全!荔枝木烤羊排,胡桃木烤鹿腿!”廳門口有專門負責報菜名的,很快一對花開並蒂的大盤被端上桌來,烤肉的香氣頓時彌漫在整個席間。


    笑笑早就餓了,夾起一塊切好的羊排到自己麵前,表皮已被烤得略脆,咬一口是滿滿外焦裏嫩的羊肉,極大滿足了味蕾。


    澹台芙蓉在一旁吃著同樣美味的烤鹿肉:“像這樣化雪的寒冷天氣裏,最適合吃烤肉了!”


    席間大快朵頤的隻有這好友三人,其他姑娘們都很矜持,不過夾小小的肉放在口中咀嚼,有的甚至隻吃一吃麵前的冬筍冷盤。


    這幫家夥肯定是吃飽了過來的,笑笑暗忖。


    “幸而咱們是坐在了這一桌,瞧那邊兒。”澹台芙蓉小聲對笑笑道。


    鄰桌坐著一群中年婦人,此刻都在豪放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滋滋地啃著骨頭,要知道,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呢,這些溫太太娘家的遠親,也並非都是有錢人,今日被邀請來赴如此高級喜宴,自然要海吃一頓。


    笑笑突然有一種現代婚宴的既視感。


    突然聽同席的幾個姑娘吃吃笑起來,手裏還大大的比劃著什麽,澹台芙蓉不覺小聲道:“她們不會在笑話咱們吧?你看她們比劃的,是在說咱們的胃口麽?”


    瑞彩急忙低聲道:“可別誤會了,人家是在比劃新娘子的蓋頭呢。”


    “哪有那麽誇張,看她們比劃的大圓圈兒,簡直快把桌子都蓋住了。”笑笑開始吃烤鹿肉,隻覺得較之羊肉更有嚼頭。


    果然聽那位翠衣姑娘道:“真不知道新娘子的紅蓋頭裏戴了多大一個鳳冠啊!簡直都能照住個大笸籮了!”


    在座眾人都不覺笑起來,一位看起來很文氣的姑娘道:“西子為了就和她,今日穿得極為普通,不過就是一身待客的衣裳罷了。”


    笑笑便說道:“反正西子穿什麽都好看!”——這種姑嫂不和的話題,還是不要放到桌麵上來講吧。


    幾個姑娘紛紛點頭:“可不是麽,我們西子即使蓬頭垢麵,也比那一群戴金頭冠的猴子好看~”


    “那就是沐猴而冠吧!”幾個姑娘越說越過,連菜都不吃了,放下箸子準備全職聊八卦。


    “比翼連理!”第二道大菜被端上來,碧綠的茼蒿有“同好”諧音,上麵是一對玫瑰汁燒子鵝,取了“比翼雙飛”之意,整盤菜紅綠相宜,很是養眼。


    在座的姑娘們還在低聲聊著她們感興趣的八卦,有的口中含著玫瑰糖,有的仍舊嗑瓜子,還有的隻夾一些盤子裏的茼蒿吃。


    這幾位是剛從自助餐館出來還是怎麽的,反正笑笑三人上了一上午的課,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澹台芙蓉尤其不客氣,給瑞彩和笑笑一人夾了個鵝腿,自己則吃一對鵝翅。


    那幾個姑娘依然聊著江秋怡的娘家人,簡直越說越起勁兒,笑笑不覺低聲道:“我還是第一回參加婚宴呢,莫非婚宴都是這樣?”


    澹台芙蓉吃著玫瑰汁的醬鵝翅,慢慢搖頭:“你看那邊,就是另一股勁兒了。”


    鄰桌的孩子又尿了褲子了,孩子的母親抱著孩子暫時離席,直說今日帶的幹淨介子都用完了,讓丫鬟們再給找些幹淨柔軟的布來。——這位母親一手托著孩子屁股,另一隻手居然還拿著個鵝腿,時不時啃一口,孩子一哭,就嚼了鵝肉往孩子嘴裏送:“好乖乖,吃肉肉~”


    本席的姑娘們視而不見,隻有一個姑娘推了推那位翠衣姑娘:“你弟弟又尿了。”


    “他一直喝玫瑰糖水兒,說也不聽~”翠衣姑娘懶得聊這些婆婆媽媽,繼續方才的話題:“你們不覺得新娘子比以前胖了嗎……”


    “胖了胖了,好像腰粗了!”其他幾位姑娘又找到新的話題切口,立即雙目放起光來。


    新娘的腰怎麽會突然粗了呢?這意味著什麽?


    天哪,這還真是一個不可小覷的非常有內涵的話題。


    忽聽一個聲音道:“大家別怪我多嘴,咱們在這兒議論娘家人恐怕不大合適吧,誰知道廳裏有沒有坐著江家的人呢,再說,誰又能擔保江家人不從此地路過呢,大家聊的這些話,被人家聽去了半句,就能將今日的喜宴攪亂。咱們都算是溫家的賓客,今日來此是為溫家撐麵子捧場的,理應多添些賀喜的話才是。”後麵那半句沒說——是讓你們來捧場的,不是來攪局的!


    說這話的人正是瑞彩。


    笑笑和澹台芙蓉都不覺暗暗為其豎起大拇指。


    仔細想想,就算那江秋怡再不討人喜歡,也輪不到這些人在此說三道四。


    幾個姑娘都有些臊,那瑞彩說得十分在理,態度也溫和,方才一直是帶著笑的,實在讓人想發火也發不出來。


    笑笑不覺暗歎,在這種內宅交際場合,瑞彩還真能撐起場麵呢,照這樣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完全有hold住全場的能力了。


    瑞彩笑著夾了一隻鵝腿給坐在自己身旁的翠衣姑娘:“嚐嚐這個玫瑰子鵝,很有些特色呢。”


    澹台芙蓉衝笑笑眨眨眼,悄聲道:“也不知誰家有福氣,能把她給娶進門。”


    笑笑連連點頭,瑞彩日後絕對是一把理宅好手,最重要的是人品正,絕對能把一個大家庭經營得有模有樣,蒸蒸日上。


    大菜接二連三的擺上席來,菜品太豐盛,笑笑幾人也吃不動了,便都低頭品嚐由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熬成的“早生貴子羹”。


    姑娘們安靜了一陣子,又憋不住聊起來,這一回收斂了許多,單撿著娘家人裏的其中一個說起來:“那個穿石榴紅衣裳的是誰呀?到底是咱們家的人還是江家的呀?我看她似乎在幫著招呼娘家賓客,但又和娘家人熟識的樣子。”


    此話題立即引來眾人圍觀:“對對,我也注意到那個女孩子了,瘦瘦小小的,長得跟個小耗子似的。”


    “那個小耗子?一直跟在姨母左右那個?還一個勁兒的跟西子嘀嘀咕咕,好像跟西子多熟似的。”說話的姑娘撇撇嘴。


    姑娘口中的姨母,應該指的就是溫太太。


    方才嗑瓜子的那位姑娘便道:“我倒是聽說,那個小耗子姓潘,是新娘子的什麽遠房表妹,那個遠的呀,真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比咱們與姨母家離的還遠呢……”說著又覺得這話有些打嘴,便含混地說過這句,繼續道,“那個潘小耗子啊,同時還是西子的同班同學,這下兩邊都靠上了,可不就耗子登台瞎蹦噠唄~”


    這下三人聽清楚了,所謂姓潘的小耗子,分明就是幼清啊。


    幼清今日居然幫著溫家招待娘家人?怎麽想都覺得很尷尬。


    “我看她是瞧上咱們三哥哥了!”那位文氣的姑娘突然狠狠道。


    此語一出,大家均抽了口氣:“其心可誅!”


    澹台芙蓉突然哈哈哈笑起來:“她配溫西巔?!身高體型也差太多了吧……”


    “可不是麽,那簡直是駱駝馱了一隻禿尾巴耗子!”嗑瓜子的姑娘啐出一口瓜子皮來。


    笑笑:……我可憐的被比作駱駝的溫三哥。


    翠衣姑娘沉吟:“我看不像,那些娘家人裏有些好事的婦人們想給三哥哥保媒,也沒見到耗子吱吱叫兩聲兒啊,她還笑嘻嘻地在旁邊幫腔呢!”


    眾人一時不語。


    澹台芙蓉突然打破了沉寂:“你們可真糊塗,溫家又不隻有一個溫三,還有個溫四呢!”


    此語一出,在座眾女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而後齊齊憤聲道:“其心可滅九族!”


    那位擅長做比喻的嗑瓜子的姑娘又道:“這就好比上好白玉盤子裏頭盛了個醃?黢黑的小幹丸子,麵兒上的蔥都焦黑了,還帶著一股子老油梭子的味兒。”


    這酸爽的比喻,把澹台芙蓉都給聽傻了,自愧不如地低聲道:“這姑娘還真是妙語如珠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折枝花滿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靜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靜囍並收藏折枝花滿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