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帆帶來的蜀國十樣錦令賽錦大會全場都嗨了起來,眾人有小聲議論的, 也有大聲交流的, 還有忙不迭低頭做筆記的,亦有穿桌走過來向起帆討教經驗的……


    幾位經營蜀錦的老板尤其激動, 特別是那位來自成都府的袁老板, 簡直淚花都泛出來了,緊緊握著起帆的手:“海闊啊海闊, 咱們蜀錦能夠光複,你功不可沒……十樣錦,想不到你複原了咱們蜀國的十樣錦!”邊說邊激動地擦著眼淚。


    連那位馮老爺子都走過來道:“十樣錦的重現, 乃是預示著國運昌盛啊!”


    笑笑在一旁暗笑,馮家還真是緊隨時代呢——把握時代脈搏, 這才是商家典範啊,難怪潞綢馮家能夠做到晉商首富。


    笑笑拿起父親剛才遞給自己的蘋果,飽滿而紅潤,湊上去深嗅,有著濃鬱的果香, 笑笑不動聲色地將這個大蘋果裝進了隨身的手巾袋, 打算回到竹裏館和父母一起分享。


    裝好了蘋果, 笑笑便坐直身子, 抬頭望著不遠處那一頂高於旁人的紗帽,那一頂簪著古金色菊花的紗帽——楚殿秋,此刻你在想什麽呢。


    將此次賽錦大會作為翻身機會的楚家,此次怕是要大失所望了吧——不惜隱姓埋名甚至利用琴語來傳遞信息的楚殿秋, 將節令環境甚至公主生辰都考慮得麵麵俱到的楚殿秋,蟄伏十年以求寶劍鋒自砥礪出的楚殿秋,居然還是敗在了唐起帆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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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殿秋的十年,亦是唐起帆的十年。


    商界並非全是詭道奇招,商道亦求光明磊落,磊落能使人心安,心安才能長遠。


    “成績還未公布,各位的恭喜為時過早了些。”唐起帆謙虛笑道。


    “唐家此次複原了國寶,乃是本次大會的最大功勞,此番必能折桂!”眾人紛紛道。


    “最後一家展錦還未出場,咱們還是拭目以待吧。”唐起帆輕描澹寫,此時不願吸引太多注意。


    待會場漸漸安靜下來後,才展出了今日的最後一批錦緞——星宿錦與棋枰錦,雖然稱不上華麗,但卻極有特色。


    笑笑還不忘跟父親說一句:“這棋枰錦與唐代的棋盤格同出一轍。”


    “笑笑的格子布原來是從這裏演化而來的,”起帆笑一笑,“十樣錦日後帶來的利潤,隻怕還不如格子布的十分之一。”


    “為何呢?”


    “因為要用到最昂貴的織機,經驗最豐富的織工,還有各種珍稀的原材料,但產量卻極低。”


    笑笑內心一陣感慨,以父親的風格是不會去做翎羽織駱家那樣的限量版生意的,因此,父親苦苦追尋而來的十樣錦,隻能給唐家帶來些名氣,卻帶不來多少實質的財富。


    十樣錦來自曆史,卻並非來自唐家,唐家今日也隻是還原了曆史而已。


    “希望蜀地能恢複當年錦官城的盛景。”起帆道。


    笑笑任性道:“我不管,反正我要用八達暈錦做一件裙子,把她們的眼睛閃瞎~”


    “好好,你還可以穿一件燈籠錦的袍子去逛夜市……”


    笑笑突然又道:“其實夜光沙粉真是挺好的,像這星宿錦和棋枰錦,都可以做成夜光效果,夜裏一閃一閃的多好看。”


    起帆想象了一下,那效果的確很不錯:“嗯,夏夜裏可以用夜光沙粉織成螢火蟲紗帳,那應該也是很美的。”


    笑笑捂住心口,天啊老爸,你還能再浪漫一些麽?難怪我媽當年選了你呢,楚公子什麽的,還是彈著琴語靠邊兒站去吧。


    言歸正傳,三十家錦緞終於全部展覽完畢,但宣布比賽結果還要等公主麵見了聖上之後,屆時十家禦用錦商將被欽定,還將在這十戶商家之中選拔出最終的佼佼者。


    此時已近午時,公主大概急著回娘家,很簡短地做了大會陳詞,又給每一位商家發放了一份“會議紀念品”,便結束了這一場精彩絕倫的賽錦大會。


    笑笑再次同大家一起告退,走出工字廳,心情放鬆了許多,抬頭望著瓦藍的天空,恰有一行北雁南飛,走過園中的菊花塔,便是一陣格外清芬的香氣,莫名其妙想起一句歌詞來——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


    即將走出駙馬府時,笑笑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這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仰望這座宅邸了吧,這一片古樸大氣的建築風格,笑笑永生難忘,今日經曆的這一場賽錦大會,更是永生難忘。


    “下一次賽錦大會什麽時候舉行啊?”坐進自家的馬車裏,笑笑問父親。


    起帆臉上的笑容澹了澹:“還說不定。”


    笑笑並未注意父親臉色的變化,繼續說道:“與素商公主年紀最接近的妹妹是九夏公主,這位公主今年十三歲,目前還沒有訂親,等其大婚至少也得五年後了吧。這麽算來,咱們還有五年的時間做準備呢。”


    這位九夏公主與笑笑是同一年生,若是這麽一比較,等再過個五年六年的,笑笑是不是也要結婚呢?五年六年,豈不是眨眨眼就過去了?最美好的少女時代啊,笑笑提前就緬懷起來。


    起帆又靠著車廂閉目養神起來,耳朵邊聽見女兒道:“爹,我一直想問,方才在會上您離開了一下子,是去做什麽了?”


    “笑笑猜著呢?”起帆繼續閉著眼睛道。


    “這可猜不出,難道是想在賽前再檢驗一遍咱們的參賽錦緞嗎?怕在比賽中出了什麽差池?”笑笑說出自己的猜想。


    起帆露出微笑:“猜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莫不是經過楚殿秋桌前時,衝其做個鬼臉?


    “我隻是臨時調換了錦緞展出的順序。”起帆睜開眼睛,望著一臉認真的女兒:“將獅團錦與凋團錦互換了位置。”


    “這樣做,有什麽特別意義嗎?”


    起帆拿出公主賞賜給每一位賓客的錦盒來:“笑笑何不先看看公主賞賜了什麽。”


    笑笑蹙著眉頭,帶著一臉問號打開了錦盒,裏麵的東西對自己來說非常沒創意——是一對朱紅色的大絨球,連著銀簪子,是用來簪頭或者簪帽的。


    “這與公主之前賞賜的那些纓絨沒什麽區別。”笑笑撫摸著毛茸茸的絨球,“看來公主還真是很喜歡這些毛茸茸的飾品呢,又或者公主是想讓大家一起來紀念那位管老將軍?”


    起帆似是有些疲勞,摘掉了頭上的紗帽,露出烏黑的發髻與紅狐筆螺簪:“九夏公主與笑笑同齡,卻已經有人向其求親。”


    人家是公主,當然受歡迎,笑笑清清嗓子道:“九夏公主年紀還這麽小,她的婚期會定在什麽時候呢?”


    “不知皇上會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但通過公主贈送的這些絨纓飾品來看,公主與駙馬是極其不讚成這門親事的。”起帆望著自己的女兒,進一步解釋道:“向九夏公主提親的,是漠南蒙古科爾沁部的可汗。”


    “這算是……和親?”笑笑一時消化不了這麽多內容,隻覺得自己來到的這個世界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之前的風花雪夜四時閨趣被漸漸冰冷的現實所取代。


    起帆也不確定是否該對女兒講這些國家大事,即使唐笑笑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年方十三歲的閨閣女兒,正在猶豫間,突然聽到笑笑問:“科爾沁部落對我國北部疆土造成威脅了嗎?”


    起帆從未見笑笑露出過如此認真的表情,便點頭道:“眼下的局勢是,位於長白山一帶的建州衛指揮使將女兒嫁給了蒙古可汗的長子,令人懷疑其有結盟之嫌。”


    建州衛?莫不是建州女真?笑笑雖然並不精通曆史,但也知道建州女真對於正史明朝摧毀式的影響:“建州衛?他們是歸我朝管轄的嗎?這個建州衛指揮使隻能算是我朝的官員而已,怎麽有資格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蒙古皇室呢?”


    “建州衛本是元朝末年萬戶府的女真人,最終歸順我朝,設建州衛,並賜其首領為建州衛指揮使。”起帆的語氣越發沉重起來,“近些年來,建州衛兼並了女真各部落,建立黃白紅藍四旗軍,如今又與蒙古科爾沁結盟,實在是北方邊陲的一大隱患。”


    四旗?此時應該是純色的正旗四軍,等人家給這些正旗鑲了邊兒,就湊夠八旗了,到時恐怕黃花菜都涼了!笑笑冷汗直冒:“那,蒙古可汗為何又要向我朝公主求親?”


    “即使女真與蒙古聯盟,他們的軍事實力也難以與我朝抗衡,但其又足以在北部邊疆造成威脅,蒙古此次求親,實則是想討些便宜,希望得到豐厚的嫁妝罷了。”


    “這種求親,是否能看作是一種挑釁呢?”笑笑問——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對方怎麽敢來向□□公主求親呢!


    “原以為此事還會耽個一年半載,但看今日公主的行為,已經代表駙馬府向天下明示:管將軍願意親自率兵征戰北疆。”


    “管將軍是誰?”


    “是駙馬。”


    新婚的駙馬要帶兵打仗去?笑笑不覺熱血沸騰,感慨萬千。


    起帆拿起一隻大紅色絨纓來:“簪纓,便是主戰之意。”


    “看來父親也是主戰派。”


    “何以見得?”起帆饒有興致的問道。


    “若非如此,父親又怎會將那‘戰獅團錦’作為壓軸錦緞呢。”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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