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劃出了那一片高高的藕花叢,笑笑兩人的采蓮船總算與溫西岫他們的船會合了。


    船上采摘了滿滿的香睡蓮, 溫西岫與溫至?簡直快被那些花埋住了。


    “這些是要蒸蓮花露用的麽?”笑笑問道, 自己的船也漸漸靠過去,兩條船並在了一起。


    “這個品種的香睡蓮果然奇香無比!”西子順手從那船上拿起一朵澹黃色的睡蓮, 放在鼻尖嗅了嗅:“若是做成香露的話, 竟有些像臘梅呢!”


    “哪裏像。”溫西岫從睡蓮中挑出一朵罕見的藍紫色睡蓮,遞給了笑笑。


    笑笑今日恰巧也穿了一件藍紫色的紗裙, 接過這朵藍蓮花來聞了聞,很是喜歡。


    西子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偷偷笑了笑, 嬌嗔一句:“偏心眼兒。”


    溫至?半躺在花叢裏,口中銜著一根菰草, 似乎在小睡。


    “我在船上都坐暈了,咱們還是靠岸吧。”西子向遠處的岸邊張望了一番,見有許多賣藕的攤子:“可惜立秋之後的藕都老了,論口感遠遠比不上咱們那一晚在島上吃的花下藕!”


    那個年紀很小的采蓮女笑道:“桂花糖藕也是好吃的,被蜜釀得糯糯的。”


    “嗯!那個好吃。”西子點頭。


    笑笑見那岸上有許多遊人托著大荷葉, 不知在吃什麽好東西:“那幾個攤子最熱鬧, 是賣什麽的?”


    采蓮女向遠處張了張:“那是賣雞頭米的!加冰糖煮好了用冰鎮著, 又涼又甜又糯!”


    兩個女孩子聽得都有些餓了, 西子率先道:“咱們這就劃到岸邊吧,今日這一船的蓮貨也盡夠了!”


    於是兩條采蓮船一前一後地向岸邊劃過去,西子還跟笑笑抱怨道:“每年立秋都吃蒸茄子,我最不愛吃的就是茄子了!今日晌午的退秋魚做的也鹹了, 弄得人一點胃口都沒有!”


    “方才說的桂花藕與雞頭米,我都想嚐嚐。”笑笑實在地說,“聽說岸邊的芸豆糕也是格外好吃的!”


    “香薷飲裏那麽多的白扁豆,你還沒有吃夠麽?”西子低頭喝了一口香薷飲,一時覺得味道過於清澹不夠可口。


    香薷飲是三伏天裏必不可少的一道解暑飲品,是將香薷、厚樸剪碎,白扁豆炒黃搗碎,以泉水煮沸,溫浸半個時辰便可飲用。尤其是立秋這一日,幾乎家家都要喝香薷飲的。


    “芸豆糕可是裹著芝麻香糖的,上麵還澆了各種鹵子,我一會兒要吃酸梅鹵!”笑笑也有些餓了。


    西子便也跟著道:“我還要喝冰梅水!吃雪花酪!”


    想起清代的都門竹枝詞就曾寫道:賣酪人來冷透牙,沿街大塊叫西瓜。晚來一盞冰梅水,勝似盧仝七碗茶。


    這寫的便是平民百姓盛夏消暑的情景。


    笑笑嚼了個生蓮子吃,轉過頭來看了看身後的船:溫西岫似乎在分別品賞那些香睡蓮的味道,微微蹙著眉,很是認真的樣子;而溫至?,似乎是醒了,還半靠在花叢中發呆。


    笑笑湊近了西子低聲道:“?哥最近怎麽了?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看出來了?”


    “明擺著。”讚美係副教授突然啞炮了,誰看不出來。


    西子輕輕歎了口氣:“還不是為著那個曾姑娘。”


    笑笑恍惚記得,在玫瑰宴時曾經與那位曾太太在一處亭子裏休憩,那曾太太就曾公開表示過對溫至?堂少爺身份的輕蔑態度——對於這樣的丈母娘,離開了反倒是種解脫。


    “前幾日去薛家的紫薇花宴,那曾姑娘也來了,兩個人還去水邊說了會子話,”西子回頭看了看船上的溫至?,“?哥回到家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問他也並不多說,我們便也不好再問。”


    “若是不合適,早些分開是好的。等陷的深了才發現問題,必然會狠狠傷了其中一個。”笑笑道。


    “你小小年紀說起這些來竟一套一套的。”西子打趣兒道。


    “其實這世上任何關係都是這樣的,不僅僅是戀人。”笑笑認真道。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見湖心有一陣塤聲傳來,冷寂的聲音配上眼前的荷塘,竟有一種奇特的生機勃勃之感。


    笑笑有些激動,口中微苦的蓮子心也泛出奇特的甘甜——這塤是宮八聲吹奏的。


    “你又要說是宮八聲吹奏的吧?”西子口上說著,但卻已經被這塤聲迷住了。


    笑笑不語,非常肯定這就是宮八聲。


    因為這支曲子正是自己那一夜吹的《a lifechanged》。


    笑笑眯著眼睛逆著夕陽的光向湖心張望,無奈湖心的采蓮船過多,一時找不到宮八聲的身影。


    樂曲卻一直不疾不徐地進行著,漸漸送笑笑上了岸。


    岸上人聲嘈雜,漸漸的就聽不到了。


    岸邊垂柳下,到處是叫賣聲和小孩子的嬉鬧聲,剛才的那一曲塤聲倒像是個不切實際的夢了。


    <a id="wzsy" href="https://m.ranwena.net">燃文</a>


    笑笑回頭看了看表情寂寥的溫至?,粲然一笑:“?哥也嚐嚐這裏的芸豆糕吧!有一種非常酸的梅子可以做鹵子!”


    記得?哥最喜歡吃酸的東西。


    溫至?彷佛一下子恢複了好心情:“好,我請大家吃芸豆糕!溫老四請大家吃雞頭米!”


    笑笑微微一笑,溫至?並非真的心情大好,而是此人情商很高,知道在大家歡聚的時候不去做掃興的事。再說,若是此人真的為那件事萬念俱灰,今日恐怕也不會有心情出來辦蓮貨了。


    芸豆糕是現做的,將煮熟的芸豆搗成麵,包上各種口味的餡兒,再用模子壓成好看的形狀,裝在小竹碗裏,澆上冰冰的鹵子便可以吃了。


    “聽說?哥最擅長調配水生花的香露?”笑笑邊吃邊問。


    溫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溫素履說我長了一個水蛇的鼻子。”


    西子聞言笑道:“那我四哥長的什麽鼻子呢?”


    溫至?咀嚼著芸豆糕笑道:“這世上什麽鼻子最靈,他就長的什麽鼻子。”


    溫西岫:……


    溫至?又道:“看到這些核桃花生就想起瑞彩來,她是最好吃這一類幹果的。你們不是給她發了帖子嗎?今日怎麽又沒到?”


    “也不知這姑娘整日都在忙什麽,前些日子說她祖母病了,今日本來答應了和咱們一起買蓮貨,誰知又臨時爽約。”西子望著遠處一艘中型畫舫,隻覺得那個臨船而立的女子格外像瑞彩。


    “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吧。”笑笑道,看著圍坐在小竹桌邊吃芸豆糕的四人,莫名想起一句話:同桌吃飯,各自修行。


    突然覺得這想法有些不吉利,連忙摸了摸竹桌子,去晦氣。


    過了兩日,便聽說了魏老爺中風的消息。


    畢竟是好友父親得了病,還是不輕的病,笑笑本來想打點些補品派人送過去,又想到瑞彩的信中隻有寥寥兩句,還專門叮囑了中風並不嚴重,不必過來探望的話。


    想來魏老爺大概不願讓旁人知道此事吧,笑笑便又讓丫頭把蕊娘最近做的新鮮吃食給瑞彩送過去,讓她在侍疾之餘好歹吃一些,別再把自己累病了才是。


    想來想去,笑笑最終還是附了一張紙條,怕別人窺得天機,於是便畫的圖:一匹很瘦很瘦的馬,頭上戴著花。


    很快就收到了瑞彩的回信,仍舊用了笑笑的這張圖,隻是稍稍做了改動:馬頭上的花變成了一根草標,脖子上栓了繩套,被一個人牽走了。


    笑笑的意思是問:那個瘦馬怎麽樣了?


    瑞彩的回複大概是說: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折枝花滿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靜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靜囍並收藏折枝花滿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