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流、李淑莊、鬼影三人齊聚江湖地, 商量桓玄一事的第二天,魔門另一位霸主竺法慶, 正在中原大地上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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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令人一見難忘的人物,外表酷似廟堂裏的彌勒佛像。他身體又矮又胖, 長著個鼓鼓的大肚子,脖子很短,腦袋卻很大,看上去滑稽而慈祥。但是,一旦他目露凶光,這樣的外表便會迅速消失。


    他絕不是慈悲為懷的佛祖,就算是佛, 也是邪佛、惡佛, 和真正的佛陀沒什麽關係。


    憑著這副法相,他騙人說自己是“彌勒轉世”,配合神功妙法,竟也能取信於人, 收集到多達數萬的信眾。公平地說, 他對待教內的自己人倒還不錯,並無太多欺壓折辱之事,隻要他們聽話,就足夠了。但他對教外之人,實在是不擇手段,冷酷無情,絕不把他們當人看。


    統領天師道的孫恩、徐道覆師徒, 也製定出相同的戰略。但孫恩能夠成事,還要多謝僑寓世族對本土世族的打壓,使晉室盡失民心,本地豪族群起反抗司馬皇朝。竺法慶身上的宗教意味更濃,也更像邪教教主,致使謝安別無選擇,數次警告劉裕和燕飛,把彌勒教列為危害最大、最深廣的可怖敵人。


    謝安、謝玄先後去世,司馬道子在建康再無對手。竺法慶於此時出關南下,正是恰如其分,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機會。


    他心情很好,好到了極點。在天地雙佩的協助下,他已練成十住大乘功的最後一層,躍升為北方第一人。


    無論是江淩虛,還是慕容垂,均沒被他放在眼裏。他遍數世間高人,發現自己還看得起的對手,竟隻剩孫恩一人。與此同時,孫恩看待他也是一樣。兩人彼此惺惺相惜,又怨仇難解,自認此生必有驚天動地的一場大戰,端看何時開戰比較方便。


    他離開彌勒山前,尼惠暉親自率領彌勒教眾,襲擊太乙觀,徹底毀掉了太乙教的道場。江淩虛敵不過尼惠暉,負傷逃走,宣告了太乙教的一敗塗地,以後再也沒有翻身機會。此戰過後,尼惠暉前往丹房,搜索前朝葛洪留下的“丹劫”,卻一無所獲,最後更是跟丟了安世清和燕飛,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還好,竺法慶並不真正在意丹劫。他吃到了天地雙佩的甜頭,從此心心念念,隻想找到心佩。


    尼惠暉攻打太乙教,無非是為他南下鋪路,防止兩人遠離洛陽後,江淩虛趁虛而入,毀掉彌勒教的基業。隻有江淩虛身亡,他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安心地在南方作亂,避開與慕容垂的正麵衝突。


    事情發展相當順利,一切均按計劃進行。這樣一來,他心情怎能不好?


    要說挫折,他自然也有。他的大弟子赫連勃勃,已意外死在神秘的小姑娘手裏;二弟子王國寶誌大才疏,一心想在謝安麵前證明自己,為此竟不惜投靠謝安的政敵。他還在死關裏時,收到了司馬道子的快馬傳書,讓他盡早幫忙解決那個女孩,以免她到處冒頭現身,鬧得人心惶惶。


    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他同樣不在乎。在他心裏,隻有玉佩、孫恩和未來的霸業是重要的,餘子皆不足道。


    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信心膨脹成一個氣球,扯著他不斷向前狂奔。在這一刻,他簡直是天地的化身,宇宙的主宰者,充分享受著睥睨天下的爽快感覺,甚至不想停步休息。


    他很珍惜這段時間,因為時光馬上就會過去,強迫他返回人世間的眾多爭鬥裏。他的為人和外表南轅北轍,表麵粗魯、憨厚,似乎沒有多少心機,其實智謀過人,陰狠刻毒,自出道以來,隻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兒,尚未吃過大虧。


    他認為,有了他和尼惠暉兩人,外加司馬元顯、王國寶的水軍協助,邊荒集會是他們唾手可得的獵物。但他絕不會因此放鬆警惕,反而會自曝其短,讓人小看他,落得一個後悔莫及的結局。


    現在,他沒有再想邊荒集,甚至沒去想安玉晴攜帶的心佩,甚至安玉晴的傾城絕色。他正在親身追殺江淩虛,就像追捕老鼠的貓兒,明明可以盡快追到,偏要追追逃逃,把對手逼入絕境,嚐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滋味,才肯痛下殺手。


    太乙觀被連根拔起後,教眾四散逃亡。相當多的一批人逃入邊荒,進入荒野中廢棄的村落,晝伏夜出,躲避彌勒教的探子。


    江淩虛在北方找不到存身之地,也來了邊荒集。但他運氣不好,終是未能逃過竺法慶的搜捕,在村中再度受到彌勒教的襲擊。他眼見手下寡不敵眾,被屠殺殆盡,隻能無可奈何地逃走,一直逃到泗水附近,連綿不絕的一片樹林。


    這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的任務。竺法慶再清楚不過,也就拋棄了素日的小心謹慎,盡顯他天性中的殘忍。


    他仍然計劃的完美無瑕。江淩虛一死,他便去和尼惠暉會合,潛入邊荒,用裏應外合之計,令邊荒再一次失陷。彌勒軍進駐邊荒,掌握大局,他才會應司馬道子之請,東去建康,在接觸司馬曜的同時,找機會為赫連勃勃報仇。


    他絕不著急,他打算一個一個來。他既沉得住氣,也有能力發動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在他看來,南方將是他的天下。至於桓玄和荊州軍,僅是魔門的一個後備選擇。桓玄要麽當他的部屬,要麽當他死去的敵人,再沒有第三個選擇。


    他身披黃色袈-裟,江淩虛則是一身白色道袍。兩人一黃一白,在蒼茫的荒野中十分顯眼。等他們進入樹林,林立的樹幹遮掩了身影,導致視線受到遮蔽,看東西沒有那麽通透遼遠。


    但是,他的視力並未受到影響。他越追越近,眼中閃動著極度殘酷的興奮光芒,眼見就要一拳擊出,卻在刹那間臉色微變,握緊的右手倏地放鬆,竟伸手去摸了摸胸口位置。


    他袈-裟底下,藏著用絲線係在頸上的天佩。他和尼惠暉各持一塊玉佩,盡量擴大搜索範圍,準備以最快速度找到安玉晴。


    到了這時,他們仍不知心佩已被任青?q騙走,被她塞給劉裕,現在又輾轉到了蘇夜手裏。他隻知道,尼惠暉仍和彌勒教四大護法在一起,並不在這一帶。天佩倘若有所感應,感應到的必定是心佩。


    三佩平時冰冷堅硬,似乎毫無靈氣。持有者必須對它們有一定了解,才能用它們搜索其他部分。相反的,他也可以隨時切斷玉佩的感應,把敵人誘引到特定位置,再把自己完美隱藏起來。如果沒有這個本事,持佩之人就會像曠野明燈般顯眼,隻配做被他殺死的手下冤魂。


    此時,天佩開始發熱,而且熱度攀升極快,轉眼間,便從冰冷變為滾燙,散發出灼人的熱力。尋常感應,並不足以攔住竺法慶的步伐,但這絕非尋常情況。


    發熱速度與玉佩靠近的速度息息相關。它熱到這個地步,隻能說,另一塊玉佩正以驚人高速逼近他。


    有這麽一瞬間,他真以為那人是尼惠暉。除了尼惠暉,他再想不到附近有哪個高手,能夠施展出如此可怕的輕功。


    遠方白影不斷閃動,很快就沒了蹤影。江淩虛見他停步,趕緊趁機逃向遠方,無意留下觀察事態發展。偌大一個密林裏,不過七八秒鍾,便隻剩竺法慶一人。他亦無心理會江淩虛,望向林外方向,心中頗為詫異,心想來的難道是安世清本人?


    即使安世清親至,他也不可能懼怕,頂多從生擒安玉晴,轉為謀殺安世清而已。他見四下無人,索性把天佩拽了出來,仔細看了幾眼。但觀察玉佩之時,他眼前忽然一陣模糊。


    不知何時,他前方多出了一個異常矮小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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