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看就算真是個雞蛋, 也沒滾到這裏來,影響不了他們的決策。


    八大刀王名聲大, 刀法高,僅是以普通江湖人為對照, 一旦與真正高手相比,就不算什麽了。方應看隻出動他們,還不肯八人齊出,無異於向蘇夢枕傳遞一個信號——我是被太師逼的,不要怪我。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神通侯都迫於無奈, 用刀王配合相府行動。蘇夜區區一介民女, 刀斧臨身之際,因正當防衛而殺了幾個人,別人更不該提出批評。


    蘇夢枕忽地提起他,其實是有感而發, 擔心朝廷後著接踵而來, 倒不是疑心方應看真成了風雨樓的敵人。他聽完蘇夜的比喻,微微一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蘇夜一直擔心他賊心不死,一會兒去地盤瞧瞧,一會兒率眾突襲六分半堂,要麽忽然走進旁邊酒樓,和新認識的兩個年輕人吃個便飯。所幸蘇夢枕不是那種人, 見事情結束,不再耽擱,登上緊跟莫北神一行人而來的馬車,朝著天泉山粼粼而去。


    也就是說,王小石、白愁飛兩人,無形中同意了加入金風細雨樓,成為蘇夢枕日後的得力幹將。假如他們不願意,大可在這裏分道揚鑣。


    就常理而言,王小石背景特殊,屬於“關係戶”一類的人物。但是,他進京已有一段時間,始終澹泊名利,全然無意拜訪神侯府,靠神猴出人頭地,可見他們的同門之情,沒有常人想象中那麽深。


    當然,更可能的是他心高氣傲,不肯依賴自在門的長輩。究竟如何,要等她深入了解他之後,才能看的準。


    四人平安抵達天泉山,下了馬車,剛走上石階,便見楊無邪滿麵笑容,迎上前來。蘇夜知道,每次蘇夢枕回金風細雨樓,或是有重要訪客,楊無邪總是擔任迎賓的工作。


    她和他打了聲招呼,說完好久不見,直接拋下其他人,前往樓中醫堂,探視已經回來的茶花與師無愧。


    楊無邪接到線報,立即依照蘇夢枕暗記中所說,調動人馬,安排至苦水鋪附近。那個時候,除了雷媚和黃衣傘隊,再無其他敵人,所以單單莫北神帶人現身。如果六分半堂鐵了心硬攻到底,派出雷動天等人,那麽刀南神亦會帶著“潑皮風”部隊趕過去。


    他們等蘇夢枕坐上馬車,才正式撤離,讓大街小巷重回平靜安寧的狀態。


    同時,楊無邪已從師無愧口中,問出破屋裏的情景,所以見到白、王兩人時,表現的格外熱情。他還說,師無愧他們剛回來,他就遣人去請樹大夫。但樹大夫身為禦醫,並非可以時時刻刻,隨叫隨到,如今蘇夢枕一行人反而比他先回,也是出人意料。


    蘇夜個人認為,如果自己是樹大夫,肯定辭去禦醫一職,專門任職於風雨樓。但她還知道,樹大夫醫術精湛,醫德無可挑剔,在宮廷之中很受歡迎,看來辭職一事,並不那麽容易。


    巧合的是,她剛進醫堂,尚未說上幾句話,樹大夫的馬車便到了。樹大夫以不符合他年紀的敏捷,跳下馬車,匆匆踏進了醫堂大門。


    蘇夜見過他好幾次,彼此之間,其實相當熟悉。他一來,她頓時鬆了口氣,簡單說了說破屋一戰,陳述師無愧、茶花兩人受到的傷,順便介紹一下蘇夢枕的腿傷,並把凶器交給他看,詳細交待她本人采取過的措施。


    樹大夫一聽,立即明白她記掛著蘇夢枕,打算把兩名傷者悉數交由他處理。他慈和一笑,追加了幾個問題,很痛快地讓她去了。


    對他而言,蘇夢枕大多數時間是個好病人,由於求生欲-望強烈,一向遵從醫囑,要他做什麽就不打折扣地去做。但另外一部分時間裏,蘇夢枕執拗至極,做慣了風雨樓之主,向來說一不二。他若有事不願醫治,樹大夫貴為禦醫,也隻能乖乖等著。


    像現在這樣,蘇夢枕本應躺在玉塔裏,等他登門診治,偏偏不肯躺下也不肯歇息,親自帶著兩個外人四處走動,觀賞金風細雨樓的景色。


    樹大夫怕是不怕,卻覺得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交由蘇夜來做較為省力。


    蘇夜把傷員拋給樹大夫,自己出了醫堂,稍一打聽,發覺蘇、白、王三人已逛完了四座樓,盡夠了地主之誼,據說各自去換下濕衣服,擦幹被雨水沾濕的頭發,準備在黃樓吃飯、喝酒、談人生理想或詩詞歌賦或風花雪月。


    也許因為她臉色當場沉了下去,那名護樓子弟說話時,態度變的小心翼翼,“公子說,假如姑娘忙完了,也請過去見他。”


    蘇夜一張臉上,好像掛滿了秋霜。即使這個時候,她也比別人好看的多,彷佛枝頭花果凍了一層冰,讓人覺得冷,又有一種特殊的美麗感覺。


    至少她帶著這表情,走進黃樓花廳時,廳中的人都感到驚豔,而非覺得害怕。


    蘇夢枕果然換完了衣服,心情似乎好的異乎尋常,目光中,帶著平日難得一見的笑意。他見她進門,立即道:“你來,來見我這兩位兄弟。”


    他語氣深處,透出非比尋常的鄭重,意思盡在不言中。蘇夜愣一愣,問道:“你們三人,已經義結金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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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夢枕頷首道:“不錯。”


    事情仍然如她所想。那兩位在危急關頭出手,驅散六分半堂箭陣,於是獲得了蘇夢枕的信任。經曆苦水鋪一事後,蘇夢枕已十分欣賞他們,他們亦對他有著極為複雜的崇敬情緒。雙方僅認識不到半天,就像認識了半輩子那樣,成為金蘭兄弟,可說順理成章。


    蘇夢枕當然是老大,被白愁飛與王小石叫作“蘇大哥”。白愁飛行二,王小石行三。王小石見到她,居然老老實實叫了一聲“夜姊”。白愁飛麵露微笑,招呼道:“二小姐。”


    蘇夜又一愣,笑道:“你們結義,把我也結進去了嗎?”


    蘇夢枕高興,她也陪著高興。何況多了兩個生死之交,換了誰都該高興。就她本人而言,她絕不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裏,和剛認識的人推心置腹。但蘇夢枕不是她,本就不必按照她的理念做事。


    倘若把話說的直接一些,若非像蘇夢枕這樣,也很難招攬到這兩個出眾人才。年輕、有才、武功高強的人,從來都是各大勢力最看重的潛力股。


    不知怎麽回事,她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中,敏銳地覺察到一絲不對勁。不對勁出自哪裏,她看不出來,隻能隨便恭喜兩聲,隨便問點什麽。


    王小石搖頭,老老實實道:“沒有啊,我們認的是蘇大哥,不是蘇大姊。不過你是大哥的師妹,我隻能叫你一聲姊姊。”


    蘇夜順口笑道:“那也很好。”


    方才,蘇夢枕帶著白、王兩人,像是對蘇夜介紹那樣,給他們介紹了一圈金風細雨樓,同時清楚地流露出招攬之意。


    他把話說的非常明白,說早已默認他們是兄弟。即使他們不肯認,轉身就走,他亦會把他們當作兄弟看待。另外兩人大為感動,毫不猶豫認下了這位大哥,把自己與金風細雨樓綁在一起。


    一切均很順利,令人心神大暢。然而,當白愁飛直率地開口,半是試探半是認真,向他索要風雨樓副樓主的位子時,突然跳出了一個略不諧和的音符。


    蘇夜再聰明,也想不到蘇夢枕的回答。那時他告訴白愁飛,想坐副樓主之位,可以,沒有任何問題。但風雨樓是大幫、大派、大勢力,不見得隻能有一位副樓主。無論如何,隻要蘇夜人還在風雨樓,她的排名永遠高過其他人,永遠隻次於他蘇夢枕。


    這兩句話簡單清晰,毫無疑問地,表露出他把蘇夜當成繼承人的心思。白愁飛態度則是豁達爽朗,全然不以為意,甚至開了幾句他和蘇夜的玩笑。但從那時起,蘇夜覺察到的不對勁,一直縈繞不去。


    王小石今年二十三歲,以具體生辰年月來算,比蘇夜大一歲還多。他肯叫蘇夜為“夜姊”,無非是尊重蘇夢枕,把她當作未來的大姊。白愁飛則不那麽願意,隻稱她二小姐。蘇夜未經曆三人結義過程,不解其中深意,聽到他們稱呼不同,很自然地答應一聲,並未往深處想。


    蘇夢枕示意她坐下,參與到他們的談天說地中去。蘇夜卻恍若不見,扭頭對旁邊兩人笑道:“你們兩個回避一下。”


    王小石笑的很暖,很開心,此時突如其來要被趕出門,笑容再度凍住,下意識道:“為啥?”


    蘇夢枕皺眉,澹澹道:“我沒有不可告人的事,尤其是對我的兄弟。你若收到密報密信,拿給我看就是。”


    蘇夜歎了口氣,正色道:“話是你說的,既然如此,你把褲子脫了吧。”


    這一次,輪到蘇夢枕的神情凍在臉上。有一瞬間,旁人幾乎可以用“目瞪口呆”四字,形容這位分掉京城半壁江山的霸主。他直勾勾看著蘇夜,彷佛不敢相信她會這麽說。


    蘇夜流利地補充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花無錯用的毒,毒性驚人。現在沒有敵人,你也就沒有了借口,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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