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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上元節那天,京城中火樹銀花,流光溢彩。大街上懸掛著無數彩燈,大的高逾數丈,小的隻有幾寸,或描繪神話故事,或描繪花鳥魚蟲,十分精致好玩。無論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可上街觀燈,共同度過元宵佳節。


    隻可惜,京城位於北方,冬日向來十分寒冷。時值小雪初晴,城內城外銀裝素裹,與彩燈流光交相輝映,雖說更有壯麗氣象,卻讓百姓因怕冷而不願出門。


    許多江湖人期待紫禁之巔的決戰,提前趕到城中,準備在今夜進入紫禁城。他們來自天南地北,江湖地位亦有天壤之別。其中不乏一些知名人物,例如蜀中唐門的大公子,江南長樂山莊的司馬紫衣。


    這些人在家鄉一呼百應,氣焰熏天,但到了京城,辦事沒那麽方便了。


    大內也有四大高手,為首一位名叫“□□劍客”魏子雲,人稱魏大爺。他心知這事可輕可重,為了限製觀戰人數,不惜找上陸小鳳,將波斯進貢的變色綢帶交給他,請他代為挑選有資格進入的人。


    南王世子探到消息後,便讓王總管盜出變色綢,自行製作綢帶,在京中四處分發。變色綢本為貢品,數量有限,無法均分給所有人。即使如此,拿到綢帶的人少說也有幾十個,資質人品良莠不齊。既有絕世高人,也有跳不上太和殿殿頂的普通角色。


    陸小鳳煞費苦心,仔細挑選人選,得罪了不少人,然後發現大家都拿到了綢帶,差點當場噴血。但他隻懷疑有人想借機發財,所以盜取變色綢,製成綢帶販賣,並沒把這事和南王府聯係起來。


    他真正奇怪的,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決戰,蘇夜竟未現身觀戰。她是南王世子的師父,與葉孤城頗有交情,武功絕頂,地位超凡,算用刀不用劍,也不應缺席這場決戰。


    不過,他奇怪歸奇怪,也沒往深處想,畢竟蘇夜要不要來,是她自己的事,與他沒有關係。


    決戰的正主早已提前來到京城,各尋隱秘地點住下,以免宵小之輩上門騷擾。京城豪俠裏麵,以城北李燕北和城南杜桐軒二人為首。這兩人敵對多年,瓜分京城地盤,關係很像蘇夢枕和雷損,但權勢遠遠沒有蘇、雷二人那麽大。


    李燕北賭西門吹雪取勝,杜桐軒卻押了葉孤城。這場賭約牽扯甚大,誰賭贏了,誰能獲取對方的勢力,將多年死敵徹底趕出京城。


    雖說多年經營,此毀在一場賭局中,是兒戲至極的行為。但他們非要這麽做,也沒人攔得住。更別提有些人把身家性命壓上,希望借此飛黃騰達。


    如此一來,兩大劍客的安危舉足輕重。倘若有一人戰前身受重傷,不得不推遲決戰,那麽也算他輸了,押他勝的人依然得賠錢。


    陸小鳳設身處地想想,覺得可以理解他們□□。但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葉孤城也是。誰暗算了他們,是與他過不去。於公於私,他都得擔當起這個責任。


    西門吹雪住在他本人的產業,葉孤城則避居古寺。他們行蹤絕對隱秘,迄今沒有外人知道。陸小鳳對此感到安慰,可惜沒輕鬆多久,又開始為變色綢的事情頭疼。


    他猜不出,大內四大高手更猜不出,隻好陪著頭疼。這些人也許奉公守法,看完了走,也許圖謀不軌,趁著這個機會,在宮中做下諸般惡事。魏子雲無法將他們當場趕走,隻能調動兵馬,重點防守太和殿,不讓他們有機會離開這裏。


    蘇夜已經通知公孫大娘,要她約束紅鞋子,不要卷入這樁麻煩。不過,公孫大娘也想目睹這場決戰,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機會。她已見過了葉孤城的劍法,很想看看西門吹雪的。因此,蘇夜給她開了個後門,讓她與葉孤城同行同住,又將綢帶交給她,使她可以通行無阻。


    然而,公孫大娘同樣不知道,蘇夜人早不在五羊城,而是悄無聲息地到了京城。她自以為她事情太多,無暇□□,於是將這消息轉告給陸小鳳,導致陸小鳳也順理成章地誤會起來。


    嚴格來說,葉孤城並未欺騙任何人,因為他的確親身前來,進行對決,最多算是知情不報。沒有人能夠想到,這件事後麵,藏著更大、更深、更為隱秘的秘密。


    蘇夜若要進紫禁城,隨時都可進去,不需要別人引導。她身法如流風回雪,飄然無蹤,縱躍時輕捷到了極點,簡直像個隱形人。大內禁軍再多,也覺察不了她的行蹤。


    世子沒她這麽高的輕功,隻好由王總管負責,從偏僻處溜進去,潛伏在空曠無人的宮殿裏,準備等所有人的心神被決戰吸引,再突然現身。


    蘇夜和他不在一起,進宮之後,也沒立刻去找他。她孤身四處遊蕩,避開宮人耳目,站在清冷莊嚴的紫禁城中,凝視著一重重黑黢黢的宮宇。她神色嚴肅,心中卻隻有感慨,沒有震撼,因為這並非她第一次進入這種地方。


    在武俠背景下,絕頂高手通常進宮如履平地,想盜點什麽、吃點什麽,甚至與皇帝見上一麵,都不是難事。與這些世界相比,她的現實世界難度大多了。如果沒打探清楚消息,她可不敢貿然進宮,挑戰大內深藏著的高人。


    更何況,宋朝皇城和紫禁城差異很大,隻被稱作皇城、宮城,建築樣式不同,氣度神姿不同,坐在裏麵的人更加不同。


    她將兩座皇城相互比較,覺得難分高下,都是令人心向往之的地方。一個人身處其中,看著殿階前石獸鎮守,銅鶴香爐口中吐出嫋嫋紫煙,宮牆重重疊疊,大殿軒昂峻麗,難免會意氣全消,認為隻有坐上皇位,才是人生快事。


    大部分積雪已被太監掃幹淨,露出雪下幹淨平整的地麵。她這麽站在那裏,凝望著太和殿的方向。


    皇帝寢宮與太和殿相距較遠,位於後宮正中位置,守衛不如前麵那麽嚴密。無論太和殿發生任何事情,都難以驚擾到這位九五之尊。蘇夜雖然知道太和殿在哪裏,卻隻能徒然望上一望,無法真正看到琉璃明瓦,飛簷鬥拱。


    她唯一能看到的,是附近的綠樹紅牆,還有青鬆中露出的一角高樓,不知是什麽人的住處。


    今夜天氣十分晴朗,明月深沉的像一輪玉盤,邊緣沒有半點瑕疵,高掛在深藍夜空上。它漸漸向中天移去,月色愈發皎潔明亮,掩蓋了月旁應有的星子。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輪明月,其餘的星、雲、雪都消失了,不再惹人注目。


    蘇夜向太和殿望了一眼,又向明月望了一眼,自覺時機將近,便離開這裏,前往南王世子的藏匿處。


    她與世子會麵後,發覺他已經備好了天子朝服,正在更衣打扮。袞服一上身,他看起來既英挺,又威嚴,當真有了幾分九五之尊的氣度。


    他不僅買通了王總管,還買通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太監,所以沒有一個人發覺他的存在,更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前去稟報皇帝。


    天子行事高深莫測,卻不太可能瞞過身邊服侍的人,除非凡事親力親為。他在寢宮中藏有親信高手,以防刺客一路長驅直入,進入深宮大內。王總管多少知道一點內情,將消息告知世子,要他見到皇帝時,定要多加小心。


    他在宮中資格極老,地位又高,稍微動點手腳,可暫時調開寢宮中伺候的宮女太監,隻留下被世子買通的可信人物。


    他們並未帶來別的下屬,因為對方武功不如蘇夜,她一個人便已足夠,若真有在她之上的高手,別人來了也沒用。她隻默默跟在世子身後,不住打量著宮室殿宇,似想將這裏的情景牢牢記在心裏。


    世子在她麵前,向來輕鬆自在,這時卻很是緊張,路上一言不發。直到他們進了大殿的門,轉入屏風,轉到天子寢的暖閣,從門外瞥見龍床和紗帳,他才歎了口氣,用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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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夜遠比他鎮定的多,微笑不語,搶在他前麵挑開珠簾,舉步走了進去。


    皇帝年紀尚輕,容貌亦如傳聞中那般,和世子幾乎一模一樣。他自然知道今夜發生的事,卻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若真對江湖有興趣,會去當個江湖俠客,而非坐上天子之位。


    可是,一個人忽視什麽,往往會傷在它手下。


    他半夜醒來時,這座偌大的宮殿中,比往常更加寂靜,靜的一點人氣都沒有。他本來不需要人服侍,卻忽然覺得不對勁,隨口呼喚暖閣外的值夜宮人。意外的是,他沒喊來熟悉的宮女太監,隻喊到了一個神秘的黑衣女子。


    這女子姍姍走近,伸手拂起碧紗帳,露出一張令人怦然心動的臉。她容貌明麗秀雅,行動時風姿綽約,不笑也像在笑,笑起來更加動人。她很美,美的像一場美夢,此時午夜乍逢,真不知她是人是鬼,是狐是妖。


    刹那間,皇帝心裏竟產生了錯覺,誤以為她是大內宮人,隻是自己從沒見過。待王總管王安緊跟在她身後,驀地現身時,他的臉色才終於改變。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這是一個絕對不該在此出現的人。她出現,代表他大難臨頭。他無需知道她是誰,因為她的姓名來曆並不重要。但他仍然定了定神,緩緩問道:“你是誰?”


    蘇夜微笑道:“你不需要我是誰,隻需要知道我想做什麽。”


    皇帝道:“好,你想做什麽?”


    蘇夜又笑了笑,淡然道:“弑君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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