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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蘇夜可以利用更多時間練武,比常人更具優勢。如果沒有副本世界,她幾乎沒可能一邊發展幫派,一邊練成這麽高的武功,毫無疑問得放棄前者。


    她自知占了太多便宜,平時出言很謹慎,並不以取得的成為傲。但她對葉孤城所說的話,也是她長久以來的真實想法。


    如果她討厭武功,卻為了擁有強大力量,終生強迫自己去練,日子未免過的太慘了,而因為練武而孤單寂寞冷,更是無稽之談。


    她隻能說,一個人一旦擁有某種想法,會在不知不覺間,自覺履行並驗證它,然後心想“果然如此”。若她認為追尋劍道至境,要忍受孤獨,那自然無心結交朋友,然後更加孤獨。


    因此,她總結道:“城主請恕我直言。我心中的武學至高境界,是無拘無束,隨心所欲,身心都無比暢快,絕對不會有孤獨寂寞,不被他人理解的可能。若真有那一天,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感到高處不勝寒呢?”


    葉孤城忽道:“我收回我的話。”


    “啊?”


    他淡淡一笑,“你解釋過後,我才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有著練成這等刀法的潛力。”


    這已經算是很正式的認同,令蘇夜相當高興。她微笑道:“所以我時常想,沒準你,還有西門莊主,並非像人家想象中那麽寂寞。你們練劍時,理應心無旁騖,什麽都不想。或者說,朋友對你們的吸引力,實在比不上劍。隻要一劍在手,無心理會其他事情。”


    葉孤城搖頭,道:“你猜錯了。”


    他一生之中,絕大多數時光都在白雲城度過,每天一睜眼,便可看到島外藍的毫無瑕疵的大海。島上沙灘比白玉還要潔白,卻比不上天上白雲。所有人目睹這副美景,心胸都會為之豁然開朗,仿佛忘了人世的一切隱憂。


    但他生命裏仍有遺憾,因為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深入交談的對象。他少年時曾有一個初戀的女子,結果那女子死在了病榻上,令他領悟痛苦、絕望與恐懼。


    他想,他的確希望有個朋友。但真正可靠的朋友,像沙漠中的金塊,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他沒辦法結識這樣的人,隻能孤單度過一生。


    蘇夜沒想到他如此痛快,愣了一愣道:“好吧,我向你推薦陸小鳳。迄今為止,隻聽說他被朋友坑的不輕,還沒聽說他坑過朋友。”


    葉孤城大笑,道:“你對他的評價竟也這麽高?我早想見識心有靈犀的指法,彩鳳□□的輕功,怎奈迄今尚無機會。”


    “總有機會的,”蘇夜道,“隻要他沒死在你的天外飛仙下。”


    有些江湖人支持葉孤城,另外一些支持西門吹雪。但他們的支持不能再廉價,如同觀看角鬥的殘忍觀眾,渴望兩大劍客撕咬一場,分出劍術高下,證明自己支持對了人。


    蘇夜對這兩人本無傾向,更無所謂支持哪個,隻因認識葉孤城在先,心裏稍稍傾向他一點兒。此時,她談興被挑了起來,正色道:“我沒見過西門莊主,卻知道他對劍的看法。”


    葉孤城道:“在此之前,我想先聽聽你對劍的看法。”


    蘇夜又是一愣,皺眉道:“我?我的答案可能令你很失望。在我眼中,劍、刀、槍、棍和其他兵器全無區別。當然,不同兵器有著不同用法。但斤斤計較於這點差別,隻能證明那人仍被現成招式束縛,換把武器束手束腳。我用刀,是因為我從小用刀,已經習慣了。重要的是武器背後的法理,而非武器本身。”


    她輕輕歎了口氣,又道:“城主一定讚同我吧?你用木劍,用鐵劍,用削鐵如泥的絕世寶劍,甚至用樹上折下的柳枝,難道會有很多不同?”


    葉孤城點頭,問道:“西門吹雪又有什麽看法?”


    他理應親口去問西門吹雪,而非要求他人轉述。可他實在太好奇他的想法,即便隔空問問,也足夠滿足好奇心。何況,蘇夜也不至於捏造假話,故意騙他。


    蘇夜道:“西門莊主認為,學劍必須心誠,不但誠於劍,還要誠於人。學劍者若心懷邪僻,終日圖謀不軌,想著如何暗算敵人取勝,那不配學劍。”


    葉孤城與南王世子勾結,打算以天下無雙的劍法暗殺皇帝,無論如何算不上正大光明。他可能覺得不自在,臉上卻沒什麽表示,隻淡淡道:“我用劍,不用人。我隻需誠於劍,不必誠於人。”


    蘇夜再去續茶時,卻發現茶壺已經空了。她隻好把它推到一旁,笑道:“這個麽,你可以等見了西門莊主,自己對他說。不過我倒很同意你的想法,因為劍是劍,隻是千百武學中的一種。學劍要誠心正意,永遠不做壞事,不動惡念,那為何學刀不需要?”


    她仗著西門吹雪不在,肆無忌憚地道:“西門莊主也好,東窗莊主也好。他們製定的規則,隻對他們本人有用,旁人沒必要在意。倘若我在決戰時勝過了他,難道表明我的話是金科玉律,對劍道理解的更為深入?不,那隻代表我武功好,不代表任何事情。”


    葉孤城道:“一個人為人如何,總能從他武功中看得出來。”


    此話一出口,蘇夜立即想起了一抹淒豔邪異的刀光。那刀光如天邊最後一線暮照,黃昏細雨中飄落的殘紅花瓣,簡直可被稱為“魔刀”。


    究竟能不能從□□刀上,看出蘇夢枕的為人?


    她因分心而略略沉默,頓了頓方道:“也許的確如此,可我寧願依靠那人的做法來判斷,而非他的武功。況且我又不能說,正人君子用的劍叫作劍,奸邪之徒用的不叫。”


    她狀若無意地看了他一眼,再度淺淺一笑,“武道淵深如海,劍道也是一樣。任何人都不能給它加上規矩方圓,西門莊主自然不例外。練武之人到了某個境地,該有著**想法。以我為例,若我因他人說法而動搖,那心誌必定也跟著動搖,離窮途末路不遠了。”


    葉孤城並沒說話。他那張如漢白玉雕成的臉上,流露出半是沉思半是沉默的神情。蘇夜知道,他在想西門吹雪,在想“誠於劍、誠於人”是否有道理。


    歸根究底,他仍最在意西門吹雪。其他人說什麽,對他都如過眼煙雲。蘇夜無法理解他的重視,卻尊重他的選擇。


    即便世上有一百個絕世刀客,仍無法對她造成什麽影響。但葉孤城將西門吹雪劃為宿命對手,也是他的自由。


    她陪著發了一會兒呆,又問:“城主這次出關,想必有了不少領悟。不知何時方便,容我再度領教你的劍招?”


    葉孤城大夢初醒似的,淡淡道:“不如等壽宴之後,因為我還有些事要想。你如今忙成這樣,恐怕也做不到全力出手。”


    蘇夜鬆了口氣,心想他這人也算厚道,不曾說打打。要知道,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約戰於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和她約戰於盛暑之下、賬本旁邊,那她臉上可沒什麽光彩。


    她看了看那些賬本,以及夾雜在賬本中,由南王府下屬送來的情報消息,苦笑道:“城主平時以練劍為主,鮮少理會俗務。我卻有幾萬兄弟要養,若不辛苦工作,沒錢、沒糧、沒布匹綢緞、沒刀槍弓箭,誰肯跟我?”


    葉孤城冷笑道:“幾萬兄弟?你能叫十個手下出來,我贈你白銀百萬,珊瑚千株。”


    蘇夜一驚,亦冷冷道:“你居然這麽有錢?”


    葉孤城道:“雖不及南王府,倒也差強人意,至少可保我一生衣食無憂,得以專心練劍。”


    蘇夜所言隻是說笑,並未當真覬覦白雲城產業,因為南王府庫中所藏,已夠她消化相當一段時間的了。洞天福地麵積畢竟有限,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帶走太多東西。算現在這樣,她也得逐漸轉運進去,活像一隻無比勤奮的螞蟻。


    葉孤城定於壽宴過後與她交手,正中她下懷,可以專心處理大宴前的麻煩事。但她再次沒想到,首先找上門來的,居然不是公孫大娘,不是金九齡,而是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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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晚上,她按照平時習慣,在南王府中到處轉轉,既為散心,也為查看疏漏之處。夜已經深了,她又是一身黑衣,手中沒有提燈,看起來七分像鬼,三分像人。


    事情是這麽湊巧。當她走到關押王府仇敵的地牢時,驟然心有所感,迅速隱入旁邊陰影,扭頭朝另外一個方向望去。


    王府守衛嚴密,卻也遵照一定規矩,該換班時換班,該休息時休息。雖說每天都更換口令,隨機安排巡邏人手,但還是難以攔住真正的高手。


    她早已視黑夜如無物,一眼望去,便準確地捕捉了某個同樣穿著夜行衣的身影。


    那人輕功高的出奇,又極為機靈,專挑屋簷、廊下、假山旁邊等死角位置行動。旁人費盡力氣上不去的地方,他都不必找地方借力,輕飄飄地縱了上去,像沒有重量,動作還瀟灑至極。他目標頗為明確,直奔地牢入口而來,對相反方向的寶庫毫無興趣。


    蘇夜不由一笑。


    她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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