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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刀如同裹挾在風中的雨絲,滲透出泥土的清泉,流淌於石間的小溪,不僅毫無氣魄可言,還受到霍休內勁影響,渾若不能自主。他讓它東便東,讓它西便西,勁風湧到哪兒,刀氣便輕飄飄地拂過去,與尋常用刀道理背道而馳。


    但霍天青看得出來,這仿佛柔弱無力,輕飄流蕩的刀勢,竟能做到以柔克剛,以緩打急。它剛剛才出現,便成功刺進了拳風之中,對其潛移默化,讓霍休難以完全控製拳上力道。


    它的柔弱之下,包含著比什麽都淩厲的巨力,一與敵人接觸,立即原形畢露。霍休方見黑光連續閃動,便發覺刀鋒驀地沉重了十倍、百倍。刀氣掠過自己身畔時,恍若衝破閘門的洪水,說不上是剛是柔,總之一觸之下,拳風居然倒卷回來,逼的他胸口一陣窒悶。


    外柔內剛,外圓內方,承乾坤之渾厚,履巽坎之流離,正是兌卦為澤的卦象。蘇夜猜測童子功必然剛猛絕倫,放手一試,果然立下奇功。


    這場戰鬥並未持續太長時間,夜刀一出,便奠定勝敗基礎。霍休驚覺事態不對,再想逃脫時,已經來不及了。莫說門前還站著一個霍天青,算沒有,他也難以擺脫夜刀的控製。


    勁風呼嘯戛然而止,似乎從未出現過。山洞恢複一片死寂,隻有從火爐中傾瀉而出的火炭,偶爾發出一聲燒爆了的輕響。


    蘇夜倒轉夜刀,以刀柄連撞霍休五處重**,把這小老頭打的背過氣去,一頭栽倒在地。霍休點**功夫亦是爐火純青,但在夜刀克製之下,全然沒有展示的機會。


    她還怕童子功有什麽特殊功效,運指成風,連點他另外十處**道,確認他內力無法接續,經脈多處壅塞,才轉過身,向霍天青笑道:“完事了。”


    霍天青重重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看的也是觸目驚心。他心中滿是感慨,搖頭道:“佩服,我所見到的當世刀法大家中,以你為第一。”


    蘇夜一愣,笑道:“多謝你誇獎,隻可惜第一也不值什麽。以你之見,應該如何處置此人?”


    在這個時候,霍休的孤僻便成為致命弱點。他的普通下屬也好,心腹親信也好,均不可能知道他出了事,更不可能展開救援行動。不過,究竟會不會有人樂意救他,也是個不解之謎。


    他們打了半天,已離中央石台很遠。洞窟中,沒有一件物品是完整的,全被勁風撕碎。霍天青神情複雜,凝視霍休半晌方道:“我什麽力都沒出,自然由你做主。他和我總算曾是朋友,我不願在他落難時落井下石。反正他再也害不了人,這夠了。”


    蘇夜笑道:“霍總管何必自謙。若非霍休沒提防你,我焉能如此輕易見到他?若非你沒站在這山洞入口,他又怎會下意識遠離此地,怕你突然出手偷襲?”


    霍天青沒有回答,隻靜靜看著霍休。他過去認為,霍休是個奇人,是世上罕見的好朋友,如今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人。


    他沉默片刻,忽然又道:“看他這麽高的武功,真想不到他怕死。”


    蘇夜心想你根本沒見過他真怕死時的模樣,隻道:“怕死與武功高又沒有關係,我倒覺得最怕死的人,才有動力將武功練到宗師境界。”


    此間事情已經結束,失去了逗留理由。蘇夜見霍天青無話,拎起霍休,與他沿原路返回,離開這座神秘又普通的小樓。


    霍休倒地之時,青衣樓主的陰謀便宣告破產。她知道自己居功甚偉,決定不和別人客氣,將這老頭當成私人財產,嚴加看管。她處理完霍休,又召來陪她前來關中的王府衛士,與他們商量何時返回南王府。


    霍休武功極高,又詭計多端,擅長引誘他人。她並無殺他之意,卻怕交給別人會出岔子,隻好親自看守他。有她在,他頭腦再聰明十倍,也難以尋隙逃走。她一氣等到半個月後,閻鐵珊與獨孤一鶴安然返回,才正式商談霍休的問題。


    這兩人都有江湖地位,同樣不願趁人之危,答應由她全權處理,連青衣樓的龐大財產都不想要。


    他們此行亦十分順利,未曾遇到任何阻力,成功見到真正的大金鵬王。大金鵬王聽說上官飛燕預謀殺人,極為驚愕,緊接著勃然大怒,想要親手處置這個侄女。而上官飛燕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比霍休更具勇氣,竟當場服毒自盡,不肯受看不起的人的侮辱。


    閻鐵珊兩人見她這樣,當然沒什麽話好說。他們與大金鵬王扯皮半天,議定給他多少金銀珠寶,待交接完畢,又表示和他一刀兩斷。從此以後,雙方各過各的日子,再也沒有主臣名份。


    主謀與幫凶均已得到應有下場,且未牽連無辜之人。任何人聽說這個結局,都不應感到不滿。蘇夜感慨之餘,也告訴他們,自己即將南下,帶霍休返回南王府。


    霍天青和她比較熟悉,終於狐疑問道:“你打算怎麽安排他?”


    蘇夜笑笑,矜持地吐出一個字,“錢。”


    事實上,與金錢相比,她同樣看重霍休手中掌握的,準備用來複興金鵬王朝的盔甲武器。但在這些人麵前,她自然不能說出所有實情。


    閻鐵珊與獨孤一鶴雙雙付給她報酬,數目的確令她滿意。他們聽她這麽坦白,頓時麵麵相覷,無奈接受了她是很喜歡錢的事實。


    閻鐵珊想了想,總結道:“霍休本人家資巨萬,連我都瞠乎其後,外加青衣樓的隱藏財產,總該有幾千萬兩之巨。你可以慢慢敲詐,隻要他貪生怕死,總有一天,能把這筆錢完全敲出來。”


    蘇夜笑道:“那承蒙閻大老板的吉言了。”


    她依然有所保留,不願和他們多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青衣樓和霍休並沒有那麽有錢。霍休手上的大部分財產,已經流向了另外一個組織。那個勢力形如幽靈,隱藏在青衣樓背後。即使青衣樓覆滅,也不能牽連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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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她對青衣樓的了解,幾千萬兩也許沒有,幾百萬兩總是有的。這個世界的錢簡直不像錢,動輒以萬為單位。而且,江湖中人辦事極其方便,隻要有錢,什麽都能買到,買多少都行。這令她在隱居靜修時,也不由怦然心動。


    因為有霍休在手,她並未耽擱,與南王府衛士高手一起,匆匆趕回五羊城。路上投宿時,她再次進入洞天福地,查看路線的完成情況。


    本世界邏輯較為簡單,勢力較為**,隻有江湖路線與王府路線之分。若走江湖路線,等同於站在主角陸小鳳那邊,合力擊敗心懷不軌的邪惡力量。至於王府路線,則特指南王府,需要幫南王父子完成篡位野心。


    她沉思過後,出於某種目的,二話沒說選擇了南王府。她先隱居了相當一段時間,完美推演出兌卦,進一步提升己身實力,這才主動找上王府毛遂自薦,最終搖身一變,成為王府總管。


    王府路線之中,任務相當有意思,很符合她口味,譬如為王府籌來一百萬兩白銀,控製五羊城的地頭蛇勢力,或者提升王府的江湖聲望,不僅有趣,而且有錢,比窮光蛋陸小鳳合算多了。


    她將這些任務完成的很好,搞到大筆錢糧,因此深受南王父子信任。每當她說“我有一套富貴,當為世子取之”,世子便心知肚明,滿麵笑容,任她隨意調遣王府衛士與寶庫財物。她經常想,倘若世子發覺她最後要做的事情,究竟會露出何等神情。


    他會不會暴跳如雷,怒斥她辜負了他們的信任,毀了他們做好人的機會?


    蘇夜禦馬進入五羊城,正值盛暑時節。木棉樹、合歡樹、相思樹盛開的如火似荼,綻放滿樹淡粉火紅。它們簇擁在街道兩旁,點綴明朗夏日,遠遠看去,仿佛幾簇烈火、幾團輕雲。街上行人口音與北方截然不同,氣候也更潮濕炎熱。


    酒肆裏,小攤上,賣的都是粥粉麵飯,動輒飄出一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即便販夫走卒,對飲食也十分在行,知道哪個攤子賣的東西好吃。


    她在南王府中,其實和霍天青在珠光寶氣閣中差不多,名為總管,實為客卿,從來沒人敢無禮相待。南王世子拜她為師,對她更為敬重,聽她回來,親自迎出府邸之外,負手站在正門前,含笑看著她率車隊走近。


    他還是個年輕人,隻比蘇夜大兩歲,容貌英俊瀟灑,不在霍天青之下,劍法亦得白雲城主真傳,在朝廷諸多世子中,也算出類拔萃的了。


    隻可惜,徒弟年紀大過師父,總有些不同尋常。蘇夜和他半師半友,維持著相當微妙的關係。她見他親自出來,也不在意,一直走到府邸門前,方聽世子笑道:“二師父,你一路辛苦了。”


    蘇夜笑笑,不及與他敘話,先安排人手交接囚犯,嚴密囚禁監視霍休。她路上怕有風險,不惜用藥,讓霍休大部分時間陷入沉睡,什麽都做不了。不過到了南王府中,她可以放鬆一些,將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去做。


    南王世子看到了車隊,知道她收獲頗豐,卻無心清點,隻陪著她走進府中,先噓寒問暖,又道:“你平安回來,大師父也快出關了。想必他出關之後,會來王府一行。”


    蘇夜笑道:“算算日子,的確如此,不知他在劍道上有何心得。可惜我忙著對付青衣樓,沒機會見到西門吹雪。否則,也許能看出他們劍法究竟孰強孰弱。小王爺,我離開期間,王府中有沒有什麽事?”


    世子道:“沒有,江重威辦事向來很妥當,不勞你費心。倒是蛇王派人來打探消息,說你若回來了,希望能與你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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