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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秘技追蹤叛徒,成功跟上對方,又成功找到藏匿地點,卻惹出這麽一樁意外,是蘇夜不曾預料到的。其中方應看也插了一手,更令她莫名警惕。


    她收回青羅刀,轉過身時,恰見花廳中碗盤狼藉,桌椅翻倒在地,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那些人正起身的起身,扶人的扶人。由於剛過生死大關,人人臉上都露出木然之色,竟無人放聲大哭,也無人憤怒叫嚷。


    蘇夜望著花晴洲,又掃一眼那名哆哆嗦嗦,連站都站不直了的老人,緩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花晴洲身為花枯發之子,發黨中的“公子少爺”,本應膽識過人,口齒清晰,為她詳細解釋來龍去脈。但他好像毫無江湖經驗,一臉懵懂,急切間,說的更是顛三倒四,還不如那不會武功的老人。


    那老人硬撐著不肯倒下,非要把事情說清楚不可,此時歎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像飛來橫禍,之前可沒有半點預兆。”


    這戶人家姓周,本為陝西著名財主員外,家境豪富,後來因為佃戶暴動,歇業不做了,舉家搬來京城居住。他們家裏與武林人士結親,又有一女嫁給了清流門下小官,因而生活低調,從來不敢顯山露水,過著富足而平靜的日子。


    周家家資巨萬,收有不少古玩奇石,住進汴梁後,全埋在這棟宅子地底,以防花石綱悲劇重現,遭到官差陷害勒索。


    他做事夠小心,一直以來,倒也沒什麽人找他的麻煩。


    今日他慶祝生日,請了幾位知交好友,包括花枯發在內。因為花枯發恰好有事,所以派兒子代他走一趟。而那名死者也在席上,是客人之一。


    他中途離席更衣後,再也沒回來。主人發覺不對,出去尋找,然後在後花園中發現了屍體。


    此人與周家為舊相識,供職於刑部,是六扇門中小有名氣的捕頭。他一死,無異於晴天霹靂,令主人家極為震驚,合家商量要去報官。然而,他還沒確定由誰去,任勞、任怨二人敲開大門,自稱同為六扇門門下,急著找那位捕快回去辦事。


    如今他們再想,自然能想明白,這其實是個預設好的陷阱。但那時事出匆忙,無人產生疑心,還老老實實帶著他們去了橫屍地點,請求他們做主。


    結果,任勞任怨先用藥,再點**,讓所有人軟倒在地,然後動手折磨他,逼問他密室寶庫何在。逼問出來,他們還不肯罷休,硬說凶手在這家人中,要他們自行招供。


    無論是周家人,還是來做客的客人,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根本不可能招出凶手。他們一籌莫展,束手無措,隻能看著對方濫施酷刑,看到一半也明白了,他們根本想要殺人滅口,而非破案追凶。


    至於密室中的十餘萬金銀,無數珠玉寶貝,毫無疑問會被他們帶走,交給真正主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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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被剝皮的兩人,一人是老人的妾,一人是老人的兒子。他本人亦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若不及時救治,隻怕活不了幾天。


    蘇夜一聽,心中便知這是一場雙簧。任勞、任怨身在開封府,大概也不能隨心所欲,無緣無故上門殺人,隻好預先設下因由,使得別人問起來時,他們能夠做出交代。


    她知道,凶手正是她要找的人。他得手之後,直接出門報信,告知上司事情已經辦好,召喚任氏兄弟前來,接管宅中一切。說到底,變態想要折磨人,又何須理由,更別提周家十分富裕。無論金銀財寶最後流向了哪裏,那位主人必定十分欣賞他們的辦事能力。


    蘇夜向來救人救到底,在談話過程中,繼續對他們施以救治。待老人說完,她才搖了搖頭,道:“你們被人盯上了,懂麽,錢財便是惹禍之源。你家家產落到誰手中,都是一筆極大的助益。何況你們還和武林中人、清流官員聯姻。算要給他們下馬威,也會從你們這裏開刀。”


    老人慘然道:“我這時已經想清楚了,隻沒想到世道變成這樣,縱在天子腳下,也難保我一家平安。”


    他忽然又指著地上那兩個血團,哀求道:“姑娘,他們可怎麽辦?”


    其實人皮被活活剝掉,並非必死傷勢,但那是對武功高強的人而言。這兩人全然不會武功,無法以內功抵禦創傷,隻能聽天由命。


    蘇夜苦笑一聲,道:“他們總會醒來,到時候,你自己問吧。如果想死,送他們去死,如果想活,讓他們活著。我沒有任何辦法。”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是否還想向開封府尹報案?我勸你們打消這主意,直接去神侯府,請那四位名捕做主。我聽說,蔡京、童貫等人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你們若不求人保護,逃不了一世,不久後得重蹈覆轍。”


    說完之後,她右手輕輕一抖,又將甲蟲放了出去,緩緩道:“不知府上管家何在?方便的話,請隨我走一趟。”


    花晴洲拖著周家管家,茫然跟在她身後,見她在宅中不停穿行,轉眼已離開主人所居正房,來到下人居住的院落。那幾隻甲蟲毫不猶豫,飛進院子中的一間屋子,直撲床鋪,停在了被子上,示意那是對方的藏身處。


    蘇夜走進屋中,一邊翻箱倒櫃,一邊問道:“這是誰的屋子?”


    管家已經看呆了,囁嚅道:“是唐……唐,哎呀,反正是個姓唐的雜役。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別人都叫他老唐。他來了一年多了,專門負責西院的清理灑掃。”


    然而,在周家清點仆役人數,看是否還有人受害時,隻發現被來客隨手殺死的仆役婢女,沒發現這個平凡無奇的唐姓仆役。


    蘇夜深深懷疑,他投靠蔡京後,奉命潛入周家,想要找出寶庫入口在什麽地方。但他武功受損,心中惶惶不可終日,隻怕沒能做出任何成。最後,他的後台失去了耐性,決意直接粗暴下手,讓他殺了那名死者,給任勞任怨提供出手的機會。


    若非事出巧合,她恰於此日來到周家,那麽事後再來,隻會看到一地屍體,一座凶宅,還有行蹤杳然的凶手。


    蘇夜再度催促,讓他們速去神侯府求援,將這事交給專業人士。畢竟她對六扇門缺乏了解,隻敢相信諸葛神侯一脈的人。她自己正要離開時,卻突然改變主意,決定親自將花晴洲送回花宅。


    也不知花枯發出於何等心理,明知自己與蔡京過不去,已經成為蔡黨的眼中釘,卻讓兒子遠離江湖,導致他無法隨機應變,應付危險。


    隻能說,當父親的一片苦心,想要保護花晴洲,使他遠離血雨腥風,不要他參與江湖爭鬥。但蘇夜想到發夢二黨的勢力,不由對這個決定深表懷疑。


    花晴洲見她親自送自己回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蔫蔫地跟在她身後,問一句答一句。蘇夜屢次囑咐他,一回府向父親提及此事,千萬不要隱瞞。花晴洲喏喏連聲,直到快到花宅,才恢複了膽氣,敢於主動向她搭話,並問她是否真是蘇樓主師妹,是否真住在金風細雨樓。


    蘇夜奇道:“你問這麽清楚幹啥?”


    花晴洲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得上門道謝。”


    “……你這幾天不要出門,說真的,最好以後也別出門,”蘇夜又好氣又好笑,隻好把他當成閨閣中的大小姐,事無巨細地吩咐道,“對方不擇手段,報複不了我,也許會報複你。你在花黨魁庇護下,可保平安,但孤身出門時,未必能逃過他們的毒手。”


    花晴洲忽地鼓足勇氣,問道:“那你呢?”


    蘇夜笑道:“我?我反正逃不掉責任。沒準過幾天,被人家的上司找上門來。不過這樣也好,我不怕他們來找,隻怕不來。”


    花晴洲道:“那,那麽……”


    但他還沒說完,蘇夜便已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進家門,然後轉身走了。


    她徑直回到金風細雨樓,並未把這件事告訴給任何人,先去醫堂翻找藥草,煎熬藥汁,將甲蟲衝洗幹淨。衝洗過後,甲蟲體色恢複原狀,便可以進行下一次追蹤。


    她做完這件事,才將它們重新送出,目睹它們消失在一望無際的碧空中。


    此法出自苗疆,本為那位被人出賣,不幸慘死的舵主的絕技。因毒手藥王在十二連環塢中,他主動將不少奇技交給程英,換取晉身資格。因此,在他死後,蘇夜才能利用蟲子,追蹤身上帶有異常氣息的人。


    她又離開,前往白樓的資料庫,主動查閱刑部和六扇門資料。她從刑總朱月明,看到神侯諸葛先生,然後再看到三絕神捕、四大名捕、四小名捕。她反複誦讀,將他們的資料牢牢記下,這才嫣然一笑,將卷宗放回原處。


    她已經做好準備,決意承擔任何責任。但她沒想到,朱月明辦事雷厲風行,前一天聽說她插手案情,第二天親自來到金風細雨樓,求見蘇夢枕。


    他來的時候,蘇夜正坐在蘇夢枕對麵,陪著他吃午飯。待楊無邪說完朱月明親至的消息,蘇夢枕皺了皺眉,問道:“有說是什麽事嗎?”


    “沒有。”


    蘇夜微微一笑,安然道:“若我沒想錯,他是衝著我來的。”


    楊無邪霍然一驚,扭頭望向了她。蘇夢枕卻不動聲色,將手中筷子輕輕擱在碟子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然後問道:“你在外麵犯案了?”


    蘇夜想笑,卻覺得不是時候,又把笑意憋了回去,正色道:“沒犯案,但我打了辦案公差,還打了公差的保鏢。這樣吧,你繼續吃,我出去見他。”


    蘇夢枕雙眼猶如鬼火,不住閃動,忽道:“你可知你打的是誰?”


    “任勞,任怨。”


    她還以為,他必然把她一起帶去,共同會見朱月明。但蘇夢枕隻咳嗽了一聲,仿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長身而起,淡淡道:“你留下,過會兒我讓人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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