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違逆阿刀的意思。阿基固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對意見;而就算是已經向張進保證過,就算自己死掉,也要把邵煒曦平安帶回香港的阿平,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邵煒曦站起身來,和楊若惜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滿懷的不解和詫異。但這個時候,他們似乎除了乖乖的聽話照做,也沒有別的什麽辦法。


    楊若惜也跟著站了起來,但她的腿突然一軟,差點又坐了回去。


    幸好,邵煒曦握住她的那隻手,一直也沒有放開過。他略一發力,便把楊若惜拉了起來;然後他扶著她,並肩走出船艙。


    在在這廣袤的海上、鋪天蓋地的夜幕籠罩了一切;而對麵燈光通明的緝私船,就像是一頭遠古海獸般,出現在邵煒曦和楊若惜的麵前。邵煒曦毫不懷疑,隻要自己應對稍有不當,這頭海獸便會將自己、連同這小船上的所有人,一口吞噬下去。


    腥鹹的海風吹得邵煒曦和楊若惜的衣角獵獵作響;楊若惜忍不住伸出手去,為邵煒曦緊了緊衣領。就在這個時候,駕船者也把一個喇叭遞到邵煒曦的手上。


    “我們是芳蓮慈善助養會的邵煒曦、楊若惜。”對著這喇叭,邵煒曦高聲叫道;而他的聲音,也在這海麵上不斷的擴散開來。


    對方並沒有什麽反應,而邵煒曦也在幾分鍾後重複了第二遍、接著是第三遍。這時的緝私船已經離他們很近了;邵煒曦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對方的一側船舷上,站立著一排排荷槍實彈的軍人;而船舷下的炮口,也已經全部開啟。


    “我們是芳蓮慈善助養會的邵煒曦、楊若惜。”邵煒曦再次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對方很快就回了話:“海關臨檢,我們要派人搜船,請不要進行無謂的反抗。”


    隨著這話語聲,一條插著白旗的快艇被放了下來,不過半分鍾時間,這快艇就到了小船的旁邊。船舷相接後,從快艇上走下兩個人,順著舷梯爬到小船上。


    但他們並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其中一個人看了邵煒曦一眼,頗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剛才說你們是什麽地方的人?”


    一直不怎麽相信助養會這塊招牌能用上的邵煒曦,也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再一次錯了。但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而是淡淡的說道:“芳蓮慈善助養會。”


    “那麽,請拿出你們的身份證。”另一個人同樣很有禮貌的說道。


    邵煒曦和楊若惜頓時麵麵相覷。楊若惜的身份證還留在張潔的別墅裏;而邵煒曦為了避免在飾演陳永雪的時候露出馬腳,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身份證帶在身上。


    那兩個人也似乎看出了什麽,他們的臉色變得疑惑起來;其中一個把另一個的衣角拉了拉,兩人退了幾步,開始竊竊私語。


    “他們的身份證在我這裏。”隨著這聲有些蒼老、但更多的卻是威嚴的話語,阿刀從船艙裏走了出來。


    澳門的人,可以不認識特首,也可以不認識主席;但卻沒有人不認識賭場上這些人物。盡管阿刀已然勢敗,盡管他們兩個並不是阿刀或者阿泰的人,盡管他們這一次的目地、也許就是殺掉船上的這些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見到阿刀的時候、臉上那份急速變出來的恭敬和尊重。


    他們齊齊彎腰,叫了一聲:“刀哥。”


    “他們確實是芳蓮助養會的人,這一次就是他們護送我去香港的。”阿刀緩緩說道,但就連他嘴角浮現出來的那一絲笑容,也透出了一份殺人無數的殘忍,“你們還用看他的身份證嗎?要不我們一塊進船艙裏拿吧。”


    “呃,不用了;不用了。”積威之下,這兩個人也充分展示出自己平常少為人知的另一麵,“既然刀哥說話了,那肯定不會有錯的。不過,刀哥……”


    “嗯,怎麽了?”


    “這個,我們能不能請這兩位寫個事情經過;回去後也好有個交待……”其中一個人,一邊看著阿刀的臉色,一邊唯唯喏喏的說道。


    “當然可以。”阿刀麵不改色的說道,“小曦,你去駕駛艙,寫一個事情經過出來。就說你們兩個駕船遊玩,是怎麽被海關無故搜檢的;以後也好讓他們給邵永蓮會長一個說法。”


    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像是苦瓜一樣;而等到邵煒曦從駕駛艙回來,把寫好的東西交到他們手上後,這臉色就變得更難看了。


    “對了,剛才他們已經給邵永蓮會長打過電話了;邵會長會在半小時後趕到尖沙嘴碼頭接我們。”阿刀淡淡的補充了一句,然後轉過身,向船艙走去。


    在快艇回到緝私船後沒多久,緝私船就讓開了航道,掉頭離開了;小船再次劈波斬浪的向前駛去,平靜的海麵上,就像任何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伏在船側的欄杆上,楊若惜疑惑的問道:“我們助養會的招牌有這麽好用?”


    海風吹起她的一頭秀發,不斷輕柔的拍打在邵煒曦的臉上,但邵煒曦卻恍若不覺;他沒有說話,隻是皺眉搖頭。


    從小就和邵煒曦一同生活的楊若惜當然知道,邵煒曦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情,但隻要遇上了這種事情,他就會有這副表情。於是她不再作聲,而是默默的陪在邵煒曦身邊。


    不過,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一天、或者說這一段時間裏,在邵煒曦身上發生的奇怪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要在短時間裏,把這些事情全部想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好在,很多事情,還是有一些知情人的。


    “大約二十年前,你們芳蓮慈善助養會剛剛成立的第二年,一個收容助養的智障姑娘,被幾個農民用糖果騙出去輪奸;之後殘忍的殺掉。這件事情很快就被狗仔隊挖了出來,並且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傳了開去。這讓你們助養會的名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當時沒有任何慈善機構還敢和你們打交道,也沒有任何人和機構,還敢把需要助養的人送去你們助養會。”


    阿平一手夾著煙,走到了他們的身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再狠狠的吐出來;像是吐出胸中鬱積的不滿和仇恨一樣。但在這海風的肆虐下,這煙霧很快就被撕扯成碎片,消失在這茫茫夜空之中。


    他繼續淡淡的說了下去:“警方遲遲沒有辦法破案,而對你們助養會不利的傳言,也就越演越烈。當時還是一個小姑娘的邵永蓮會長,幾乎用盡了一切辦法,但卻依然沒有任何辦法挽回;最後,她終於想到了捐資成立助養會的無冕賭王鄧克新。”


    邵煒曦和楊若惜都沉默著,聽阿平接著說道:“鄧克新杜芳湖夫妻聽到此事後,無比震驚;當即從拉斯維加斯趕回香港。之後的一個星期裏,澳門賭王何生、澳門賭神張生、以及其他所有賭場老板、還有泰哥、阿刀、阿力等人,全部傾巢出動,來到香港拜會鄧生。而在這些人的全力以赴之下,警方終於抓住了那幾個家夥。經這一役之後,你們助養會的名氣就在澳門這個地方廣泛流傳起來,當時道上兄弟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寧搶特首,不偷芳蓮。所以,剛才那兩個人聽到芳蓮的名號,就知難而退了。他們不是怕你們、也不是怕泰哥和阿刀,而是怕的邵永蓮會長,和她身後的鄧生。”


    邵煒曦和楊若惜都看過那場《史上,賭金最高!》,事實上,很少有年輕人在看過這部片子之後,還沒有被鄧克新在牌桌上和牌桌下的風采所迷住的;他們也並不例外。在阿平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裏,他們不由得對那位無冕賭王當時的風采、悠然神往起來。


    “鄧生夫婦隻在香港呆了一個星期,但那個星期之後,我剛才說到的那些人,幾乎都往香港派遣了不少人手;像船艙裏的阿基,當年就是阿刀派去留港的;我也去過,還有阿華、阿康、阿遠……每一年,泰哥手下都會有一個五虎將留在香港。盡管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很多人還是世仇;但大家都是為的同一件事,暗中保護芳蓮助養會的人;這二十年來,芳蓮助養會的人很少出事;不客氣的說一句,我們大家都是有些功勞的。”


    阿平把煙頭扔進大海,向船艙走去,但他的聲音依然傳進了邵煒曦和楊若惜的耳中:“另外,順便說一聲,那個地下賭場的阿歡,就是阿力派去留港的。事實上,他根本不賣張生的帳,但我們的人一說你是芳蓮的人,他就乖乖的把什麽都說了。”


    “什麽地下賭場?”最後這幾句話說得楊若惜雲山霧罩一般,但她問得太遲了,阿平已經走進了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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