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阿華才長歎一聲道:“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錯,我還是沒有辦法,下手殺老兄弟。阿勇,你把阿平的槍拿過去。”


    阿平似乎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壓垮了,他一動不動,任由阿勇從他的手裏奪下那把槍。然後所有人就聽到阿華一聲暴喝:“阿勇,動手吧!”


    “啪”的一聲,槍響了。但阿平卻安然無恙,反而奇怪的、嗬嗬笑了起來。


    “槍裏沒有子彈……”阿勇喃喃說道。在這一刹那間,他像是完全明白了一切。


    而就在這個時候,阿華的槍口也再次指向了他。


    “我說過,我沒辦法對老兄弟下手,不管他犯了天大的錯。但這一次,是你先對阿平下手的。如果槍裏有子彈,他就死定了。我接下來所做的,隻不過是為老兄弟報仇而已。”阿華冷冷說道,“你還有什麽未了的事,趁現在說出來吧,看在三十年交情的份上,能幫你做的,我們會幫你去做。”


    到了這個時候,阿勇反而突然冷靜下來。


    他自嘲的笑了笑,把手裏的空槍扔回給阿平;然後伸出右手,輕聲問道:“你們誰有煙?”


    阿華的槍口沒有一絲動搖,他冷冷的說道:“你自己拿吧,不要搞花樣。”


    阿勇點了點頭,高舉左手,把右手緩緩的放入口袋,拿出一盒煙和打火機。他把頭湊近煙盒,食指在煙盒底部一彈,一支煙便從煙盒裏跳了出來,正好被他用嘴叼住,然後他點著打火機,重重的吸了一口,又極為享受的吐出一口煙霧。


    然後他搖著頭,歎息一聲,沉聲說道:“阿平,阿華,我們出道有早有晚,但差不多都跟了泰哥三十年。平心而論,泰哥對我們大家都很不錯。但不管怎麽樣,我們都隻是他的打手而已,即便做到了五虎將,也頂多隻算得上高級打手。我說得沒錯吧?”


    “是沒錯,但要是沒有泰哥,你……”


    阿勇輕輕按了按左手,打斷了阿平的話:“阿平,你以後還有很多說話的機會,但我已經沒有了。所以,你就讓我說完吧。嗯……要是泰哥還活著,我當然不會背叛他,也不會背叛兄弟們。但他已經死了,而他的兩個親人,小姐很快就要嫁給日本人了;至於張進,他和日本人有沒有勾結,誰也不知道。阿華,你剛才說我們都是粗人;沒錯,我們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聰明人的,至少,金傑米就是一個;而我也願意相信他。”


    阿平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他還是沒有說話。而是沉默著,聽阿勇繼續說了下去。


    “你們可以罵我叛徒,也可以殺了我。可是我想說的是,你們鬥不過他的。隻要我們有一絲贏的機會,我就不會落注在他那一邊……我承認,阿遠的事是我告的密;而這一次,那個日本人也要我在你們上船前,幹掉你們。但他同樣也承諾,隻要這一次我做到了,他就會扶我上位,讓我代理以前泰哥在澳門的一切事業。而他更保證,過不了五年,他就會讓阿力退位,由我一統江湖。”


    阿勇越說越激動,連煙也顧不上抽,高舉的左手在麵前重重的揮舞著:“這是個天大的誘惑,但我阿勇也不是傻子,我當然知道鳥盡弓藏的道理;可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阿平,剛才阿華說你是我們當中最忠心的一個,可你現在忠於誰呢?泰哥?他死了;張進還是小姐?那和忠於日本人有什麽兩樣?阿華,你說你是最講義氣的一個,那你現在和誰講義氣?以前泰哥的手下,大部分都跟了阿力;就算是小姐家的二十多個老兄弟,也起碼有十七八個投靠了日本人,要不是我一直和你講義氣,把他們死死壓住,你他媽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阿平和阿華幾乎同時長歎一聲,在車內燈的照耀下,他們對視了一眼。在這眼神裏,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對這段話的認同。


    “我們沒辦法鬥過日本人,但我們可以拿阿力開刀!日本人隻是在賭桌上擊敗了張進,但我們誰都知道賭桌外的事情都是阿力搞出來的!他趕跑了阿刀,逼死了泰哥……隻要日本人敢讓我坐上泰哥的位子,我就敢把泰哥和阿刀的老部下全部召齊,不顧一切的和阿力開戰!”


    說到這裏,阿勇卻突然搖了搖頭,痛苦的閉上眼睛。剛才還慷慨激昂的他,一下子變得似乎蒼老了十歲,語調也隨之變得苦澀起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阿華,你剛才問我,還有什麽事情沒了,我他媽孤身一人,沒爹沒娘沒老婆孩子的,還有什麽事情了不了的;除了你們這幫兄弟……還當我是兄弟的話,給我個痛快,逢年過節燒點紙錢就行了,好了,你開槍吧。”


    “你還有機會和我們同歸於盡的,為什麽不做?”阿華沒有開槍,而是緩緩問道。


    阿勇的臉上閃過一片愕然的神情,一團煙灰從他的手裏悄然落下;但馬上,這愕然便變成了大徹大悟般的微笑。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然後伸出左手,從另一個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遙控板。緊接著,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我說你們兩個從來不對盤的人,怎麽會聯手做了一個局給我鑽。原來你們早就發現車裏的炸彈了……”


    “我沒有做局。”阿華沉聲說道,“炸彈是我發現的,說實話,剛才我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你還是阿平;但阿平剛從香港過來,什麽都沒有準備。車是你找來的,阿康也是你聯係的,你的可能性,比他大一些而已。”


    阿勇搖搖頭,把遙控板扔給阿華:“你是我們中的炸彈專家,想必這炸彈已經被你拆下來了,那我就算按下它,也沒有用處。何況我自知必死,也沒有拉老兄弟墊背的想法。”


    “那既然這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阿康他……”


    阿勇馬上打斷了阿華的話:“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知人知麵不知心,阿康有沒有跟日本人,我不知道。但他已經足足三年沒有消息,這一次卻故意透出風聲,好讓我找到他,幫你們做這件事情。依我看,他也不能算是安全的了。”


    阿華和阿平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阿平沉聲說道:“小曦,閉眼!”


    早已被眼前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的邵煒曦,在聽到這句話後,趕緊一手捂住更加呆若木雞的楊若惜眼睛;但他自己,卻沒有聽阿平的話,閉上眼睛。


    他隻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開口說了句話:“平哥,我也算得上是給張生做事的人了,以後跟著張生,隻怕是再殘酷的事情也會看到吧?”


    “這話不錯,我剛才就說過,你是個膽子大的人,以後會有前途的……另外,阿平、阿華,那件事,我確實沒有騙你們,我現在已經快要忍不住尿出來了……”阿勇笑著說道,隨之掐滅了煙頭。


    槍聲響起,伴隨著槍聲的,是一聲慘呼;而車內燈,也馬上熄滅了。汽車裏,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和黑暗之中。除了那濃濃的鮮血和尿液、以及煙味混雜的氣味外;一切,都和剛才沒什麽不同。


    “現在你可以開門了。”一片黑暗之中,阿華若無其事的把槍插回槍袋,然後他敲了敲前排座位,對阿平說道。


    “不。”阿平緩緩,但卻堅定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你還沒有給我斟茶認錯,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阿華長歎一聲,也同樣堅決的說道:“我不相信阿康是那樣的人,我要下去見他。”


    “你忘記阿勇剛剛說過的話了嗎?現在除了你,我不會信任任何人。”阿平開始發動汽車,而汽車也緩緩的向後退去。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兩輛載重卡車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中;而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也同時從車身後傳來。無數道汽車遠光燈射出的強烈光束,照得這輛正打算逃離現場的汽車無所遁形。


    “看起來,我們好像被包圍了。”阿華淡淡的說道。


    阿平點了點頭,再又回過頭來,很認真的對邵煒曦問道:“你怕嗎?”


    邵煒曦搖了搖頭,輕聲回答道:“最多不過一死而已,人生自古誰無死。”


    “說得好。”阿平輕輕拍了拍手掌,“人生自古誰無死,就像拉屎要帶紙。那麽,小曦,照顧好你的小姑娘,我們要開始逃命了。”


    然而,汽車並沒有開動;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車門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敲擊車窗的聲音;和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男聲。


    “是我,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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