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看我乘風起。   矮個子粽子點點頭:“對方是說有兩少年, 要我們縛走臉更圓的那個, 我們蹲了兩天, 覺得還是你比較圓。”


    十六皇子真是怒從心頭起, 就連方才走出不到兩裏路就碰到了一群來河邊漿洗衣服並給帶路的熱心婦人這樣運氣好的事兒都給他拋到腦後了:“小爺我告訴你們,你們還真綁錯人了!最胖的那個在房裏吐得昏天暗地,吐瘦了!”


    哈?


    粽子兄弟麵麵相覷。


    “這便是你們遇上的賊人了?幾位爺幸好身上好, 不然被擄走了也要吃些苦頭的……話說,您幾位還要用車不用?要的話, 我叫犬子趕車過來。”一旁是幾個莊稼漢子簇擁著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便是此地的裏正,幾個大娘嘻嘻哈哈地在遠處往這邊打量。


    風聲隱約把她們的調笑吹過來。


    除了十六皇子,寶玉與武師傅的耳朵都挺好使的, 還能挺清楚她們的評頭論足:


    “花嫂子,這少年怪羞人的,怎麽隻穿了中衣……”


    “不是說遭了賊人麽,許是沒時間穿衣裳吧。”


    “那小娃娃怪好看的,白白嫩嫩, 我家皮小子除了牙,就沒別的地方白了。”


    ……


    “敢問老丈, 這裏距寶應縣城有多遠?”武師傅是幾人中最年長的, 由他開口最為合適。


    “水路兩個時辰, 陸路三個時辰,方才這位小少爺說想要雇車。如何不走水路?您是折了胳膊?若是信得過小老兒,我這便幫你接骨。”裏正火眼金睛,一眼看出武師傅左胳膊是脫臼了。


    怎麽信不過?所以哢嚓一聲,這就接上了。


    才從水裏火裏過來的三人是再不願意坐船了——尤其此地隻有小船,還不如他們順水而下坐的烏篷呢,此時見到小船,引得他們想起昨夜的各種倒黴事兒。於是寶玉和少年對視一眼,倒是一致開口:“走陸路。”


    “正是如此,我們家少爺昨個兒乘船受到了驚嚇,還請勞煩老丈了與大兄弟了。”武師傅感謝,並將銀錢塞給裏正。


    小老頭吹胡子瞪眼不肯收:“誰沒個落難時候?別怕,咱們寶應的治安一向是好的哩,這夥子人準不是咱們本地人,這些個外地的遊俠兒,圖財不傷命的,小公子也莫怕了。”


    寶玉乖巧抿嘴點頭:“是哩,謝謝老丈。”


    於是裏正繼續瞪眼,朝他兒子:“大牛,去把車子趕來。可不能叫北邊兒來的客人以為咱們南邊盡是攔路打劫的壞人。”


    於是其中一個莊稼漢就憨厚搓了搓手,跑回去了,眉眼與老頭有幾分相似,看來就是裏正的兒子。


    不多時,那莊稼漢便趕著一輛牛車過來,上頭還墊了幾塊麻布。


    這時候也不用指望氣急敗壞、因自己被賊人認為是整艘船上最胖的人而憤怒不已的少年去應酬,而寶玉實在是看上去太矮小,還是武師傅謝過了裏正:“老丈熱心腸,可這一趟送我們去縣城,來回也得一天,累了您家的牛,又耽誤田裏的事兒,您要是不收我們錢,我們可就走著去了。”


    裏正還欲推辭,武師傅裝可憐起來:“老丈莫與我推辭了,您是熱心腸,咱們也不是白眼狼啊。”


    扯掰了半天,少年都不耐煩起來,把剛才從寶玉那裏拿的銀豆子同武師傅的碎銀子一起塞給裏正:“給你你接著便是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話是生硬,顯得有些無禮,卻更讓周圍幾個莊稼漢覺得:這可真就是貴人老爺家裏的少爺,出手闊綽。脾氣大……那不是正常的緊嗎?


    最後三人坐上牛車,粽子兄弟被解除連體封印,拴著手跟著牛車走。


    走了一個時辰,少年的肚子開始叫喚起來。見到趕車的和寶玉二人盯著自己看,少年不好意思地低頭。


    莊稼漢憨厚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俺婆娘烙的餅子,可香了,小少爺墊巴一下肚子吧。”


    少年猶猶豫豫,但見布包還挺幹淨,最後小聲道了一句謝,接過來了。莊稼漢憨厚一笑:“小小少爺和這位大兄弟也吃,豬油烙的。香!”


    少年拿走一塊餅之後,轉手將布包遞給寶玉。


    布包裏隻剩一塊餅子了,寶玉抬眼:“我們豈不是吃了你的飯食?”


    “沒事兒,前頭再小半個時辰的路,有個茶寮,我去討點熱水就是了。”莊稼漢輕輕揮動鞭子,並不用力驅使自家的大青牛。


    原本因為一口餅子入嘴,噎得發慌有覺得麵粗、發麵也不勁道的少年倒是默默地將有些刮嗓子眼兒的餅子吞下去了。


    寶玉抬眼:“用手托著吃,別掉渣渣了。”別浪費。


    神奇地,少年居然聽懂了寶玉的意思,一點一點地吃完餅子——這樣粗糙的食物,恐怕連初一都沒吃過吧?十六皇子心想。


    到底,寶玉和武師傅還是沒能拒絕莊稼漢大牛的好意,兩人分食了豬油烙餅。


    “很香,好吃。”武師傅誇讚。


    “是吧,俺媳婦的手藝是沒的說。俺爹老說現在的日子好過了,要惜福。說早三十年前,過年都不能嚐肉味,現在一個月能吃上兩三回啦。”大牛咧嘴笑笑。


    武師傅雖看著比大牛麵嫩,實際還比大牛年長了幾歲,倒是對前朝的事兒還有印象:“可不是,從前,這二合麵的餅子也是過年才有得吃,平日裏盡是吃糠喝稀,我前頭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都沒留住。”


    少年震驚:“沒留住……都死了?”


    “我哥是餓急了,吃了太多觀音土,脹死的。我兩個姐姐,被賣了,換來兩袋小米,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這也是武家阿奶心心念念的事兒了,直說日子好過了,也不知道兩個女兒在哪裏。回憶起舊事,略有些傷感的武師傅看到少年那樣子的神情,倒是安慰他,“那年歲,被買走了還能有口飯吃,留在村裏,要麽活活餓死,要麽拿去做了兩腳羊。我爹娘都說,還是賣了好,能活。”


    少年不知道兩腳羊是什麽,不過也不好追問武師傅的傷心事。


    大牛和寶玉都是知道的,大牛連忙活躍氣氛:“可不是,能活著就好。活到了現在,你那兩個姐姐肯定是有福氣的,兒孫滿堂!我爹說從前強征民夫修皇宮、修行宮,現在的皇帝大大地好,咱們的徭役時間短了,還都是為自己地方修河道、修路的,誰人都是心甘情願地去的。”


    圓臉少年許是終於聽到些舒心的話,不自覺地嘴角微微帶笑。


    車後頭的矮個子冷哼一聲:“那是你們運道好。我們村裏,去年冬天被征調,那些去疏通河道的民夫回來的隻有十之五六!”


    “你們那兒?哪兒?”十六皇子不肯相信。


    矮個子還欲開口說什麽,被高個子的瞪了一眼,於是兩個粽子又開始裝死不說話了。


    十六皇子沒得到答桉,很是不甘心,一路威逼利誘,還想要伸腿去踹粽子兄弟,但是對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怎麽也不肯向惡勢力低頭。


    寶玉涼涼地說:“省省力氣吧,人家一看就是團夥作桉,要是被你這個苦主知道了老窩在哪裏,日後豈不是後患無窮?你就是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會說的。不過,粽子,你說你們講道義,回頭不會找這村兒的裏正麻煩吧?人家隻是好心借了牛車而已。”


    高個兒甕聲甕氣地說:“我們與那老丈無怨無仇,才不會胡亂尋人家晦氣。”


    十六皇子哼了一聲:“感情爺就是你仇人似的。”


    矮個子弱弱開口:“這不是弄錯人了麽……”再說我們兄弟也沒虐待了你呀,這不馬上就被您幾位給抓起來了,論起來,還是咱比較吃虧。


    因蒼柏快速和婆子說了事情大體,婆子又嘴巧稟報了賈母,賬房那邊很迅速地給蒼柏稱了四份的二十五兩白銀。手捏幹貨,四個小老百姓才是放心了,忙不迭地告辭。今夜回家,有酒有肉!再給婆娘買尺頭!


    賈家三兄弟帶著圓臉,繼續在朱雀大街上晃蕩。


    一路上,賈璉和曹少爺鬥嘴不停。


    沒錯,圓臉少年姓曹名煥,祖籍江寧,前幾年來的京城。


    “那你小子官話說的挺不錯啊。”賈璉心下猶疑。


    “從小就學。”曹小爺沒好氣地用江寧話回答了一句,也是十分地道。


    之後說起諸如江寧風俗、曹家人口等等,也是流利不打磕,賈珠和賈璉終於是信了。


    “不是說要去看旱龍舟嗎?走走走……”曹小爺反客為主,領先走在前頭。


    “咄,還真不客氣。”賈璉嘀咕。


    曹家少爺與賈府三兄弟打打鬧鬧走遠的時候,躍然茶樓的臨街包間就有一個長相平凡無奇但吐息深厚悠長的中年人默默上前一步,給黃爺講了這三人的來曆。


    “哦,竟是賈代善的孫子?”黃爺撫須,“隻知道他有兩個無甚才華的兒子,孫子輩……”


    其貌不揚中年人繼續說了說賈家三兄弟的大概事跡:賈珠勤學,天資尚可,同窗之間名聲不錯;賈璉未有功名,喜玩樂;最小的那個叫賈瑛,乳名寶玉。


    “就是那個傳說銜玉而生的哥兒?”黃爺不動聲色地問。


    一旁的青年倒是也聽說過這個奇談,聞言側耳傾聽。


    “正是,年六歲,養在史老太君的院子裏,傳聞天資聰穎。”


    “哦……天資聰穎?修遠,你怎麽看?”


    被提問的青年笑著搖頭:“小時了了。”


    “叫暗衛遠遠跟著便是,不必上前打擾。”黃爺沒有對被叫做修遠的青年評論的那四個字的未盡之意多說什麽,“咱們回吧。”


    “那十六叔?”


    “他費盡心思溜出來,不玩夠是不會回去的。”


    …………………………


    旱龍舟是陸地上模彷水中劃龍船之舞,有戲妝女子(男童扮的)、有花臉艄公,另旁有四樂人伴奏:一人背大鼓,一人擊大鼓,二人擊鈸。總的來說和寶玉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這也太鄉土化了,往年春晚啥的采訪的民間藝人隊都比這有看頭。


    曹小爺更是毫不客氣地笑噴:“這就是你們心心念念要看的旱龍舟?可真村……”


    賈璉急眼:“這是寶玉年紀小沒看過這些呢,才好奇的。”


    “好吧,小毛頭,你可真村。”曹小爺句句不離村,低頭看著寶玉說。


    “隻怕有的人,從前就沒見過旱龍舟,現在見到了就笑話別人。想來更加沒見識過咱們榮國府的《千手觀音》了。”賈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果然勾起了曹小爺的好奇心:“那是什麽?別是唬我的吧,小爺我在京城十……實在是見多了徒有虛名的玩意兒了,就好比那點心,居然叫驢打滾,實際上和驢子並沒有什麽關係。”


    “好吃嗎?那你說那驢打滾好吃麽?”


    “還湊合吧……”曹小爺別扭承認。


    “好吃就行了你管它叫什麽驢子還是騾子打滾。難道你還要去螞蟻上樹裏找螞蟻?”賈璉的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不能證明你們府上的《千手觀音》就一定好看了。”


    “你還要怎麽證明?”


    “驢打滾我都得親口嚐過吧?那節目我也得看過才能下結論。”曹小爺也是有小智慧的人呢。


    賈璉嗤笑:“多大的臉,那節目是寶玉叫院子裏的丫鬟排的,去年老祖宗壽辰才叫我們開眼的。你說去看就去看?”


    “小氣的緊。”


    三賈一曹逛累了,便去了躍然茶樓。初一已經等在那裏了,隨著他那張苦兮兮的臉亮相,身後還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仆人,眼睛精光發亮,看著就是練家子,料想這就是曹家的仆從。


    曹小爺問那精光仆人要了一張銀票:“給,官府通兌,我的玉呢?”


    賈璉彈了彈票號,笑嘻嘻地把平安扣還給曹小爺:“等你休沐了,還找你玩啊!”


    曹煥動了動嘴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兩方道別。


    “嘿!我說曹煥這名怎麽這麽熟呢,原來是他啊!”回府的路上賈璉一拍腦袋,“就是前幾年那個十六皇子選伴讀的時候,最後選的不就有個叫曹煥的嗎,太子妃內侄兒……”


    賈璉能夠記起來,還是因為當初榮國府裏頭,適齡備選的對象就他一個,結果第一輪就被刷下來的,被他老子揍了一頓,屁股腫了好幾天:“看他樣子也不是個機靈的,還是有一個好姑姑啊。”


    賈珠聽賈璉越說越不像話:“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曹小哥雖然人情世故不老練,可或許就是如此才能一心向學吧。”


    夕陽將賈府三兄弟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這就看不出寶玉的身量比兩位哥哥矮多了。


    “一心向學”的“曹小哥”看了看天色,無奈地說:“好吧好吧,回宮就是了。”


    初一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今天小祖宗穿著便服說去東宮的,不知怎麽地就摸出宮來了,自己這顆心喲,可是七上八下一整天了。


    坤寧宮。家宴。


    身著明黃色五爪金龍常服的分明就是今日裏躍然茶樓的“黃爺”,另一年約五旬氣色不太好的婦人正是坤寧宮的主人。


    十六皇子身著朱紅色袍子,長著一張圓圓臉赫然就是白日裏的曹煥曹小爺,興致高亢地給他的父皇母後講了今日裏他明察秋毫破奇桉的經過:“兒臣和初一打躍然茶樓走過,本來想進去喝杯茶的……忽然發現迎麵走來的中年漢子神色慌張!於是兒臣就上前盤問。”


    初一心說:主子您倒是想喝茶,可是荷包被扒走了,那時候明明在找荷包好吧?


    “兒臣一瞧,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怎麽可能用得起綾素做繈褓?於是我就懷疑了……”


    說到激動處,十六皇子總是忘記自稱兒臣,皇後皺了皺眉,皇上卻拍了拍發妻的手。


    雖然十六皇子情商堪憂,但是有一點好處,絕對不說謊,於是他繪聲繪色地描述把皇後都給逗笑了:“這賈珠倒是一個穩重人。你就真沒看見人家最小的弟弟?”


    “可不是啊,母後,那賈寶玉也太矮小了……”


    一殿和樂融融。


    榮國府。


    “哎呀,我的乖孫孫今天嚇壞了吧?”賈母一把摟過寶玉,就放在懷裏揉啊揉。


    寶玉當然不會應下,不然以後豈不是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老祖宗、太太放心,大哥哥和璉二哥一直在我身邊呢。什麽事兒也沒有。”


    “可不是,這個小促狹鬼,把用繩子把我倆拴在一起,好險我也被認作是拐子!”賈璉說起這個就有氣,“老祖宗,您說,我和寶玉雖然是堂兄弟吧,可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老祖宗呀,怎麽就不像了?那些個苦哈哈還說我賊眉鼠眼!我這可是丹鳳眼!”


    講真,賈璉是略帶眼尾上挑邪氣的長相,成年之後一雙眼睛一定特別能勾女子的心。不過和世人推崇的陽剛美就不怎麽沾邊兒了。


    把一眾女眷逗得樂嗬嗬的。


    說起一百兩銀票的事兒,賈璉還討巧地說:“老祖宗,我可沒讓咱們府裏頭吃虧!”說罷就從懷裏掏出銀票,轉手遞給王氏:“二嬸子,這個還是歸公中的好?”王夫人哪裏會收,賈母也笑著說:“這邊給你們三兄弟分了,也是今日打抱不平的報酬。”


    又說起曹家的曹煥:“居然敢嘲笑我們寶玉村,我就唬他,那是沒見過寶玉排的《千手觀音》哩!”


    寶玉連忙糾正:“我就是提了一嘴,還是大姐姐與二姐姐一起完善的。”


    說起到底是誰村,女眷們還是很給麵子地點點頭符合賈璉的,畢竟在京城人士眼裏,外地來的才是又土又村的“鄉下人”。


    “我還喊他下次與我們常來往,這個小子很不痛快,支支吾吾的。後來我才想起來,這不是十六皇子的伴讀嗎,輕易出不得宮,難怪沒應下我。”賈璉說的口幹舌燥的,把旁邊的茶盞端起來一氣兒喝幹淨了,又抹抹嘴巴,“再來一碗。”


    “很應該是這樣,不論人家得不得空,相識一場又互通了姓名,就應當擺出常來常往的樣子。不過……看看你。”賈母指著他說:“你大姐姐窖好的牡丹花茶,就被你牛嚼了!”


    當然,最終賈府三兄弟每人分三十三兩也隻是笑談,兩個小的還是把錢給了賈珠,叫他拿去打賞今日跟出去的下人們。


    往幾百年後說,那可是法定節假日,小黃金周。在此刻論,端陽節也是鑼鼓喧天賽龍舟、姑娘媳婦子難得能出門的好日子。


    吳用嗤笑:然而這和我並沒有什麽關係。


    “鄭二家的,昨個兒我可瞧見了,小廚房送來的金絲蜜棗粽子你一氣兒吃了三隻。”方開口的是個女高音,聲線又尖又細,偏生還要做出一副咬耳朵的樣子,一手輕輕推著悠車,一邊對著對麵的女人挑眉瞪眼。


    當然,躺在悠車裏的吳用並不能看清女高音的麵部表情,不過是憑著聲音和說話的內容腦補出來的。


    悠車另一頭的女人的麵皮頓時漲得通紅,囁喏著說:“李姐姐,我……這是……”


    話頭剛起,就被女高音截斷了:“覺著嘴裏頭沒味兒是不是?見天的鯽魚瓜子、黃豆豬手湯也堵不住你的嘴?饞甚麽不好!那送進來的粽子個個都是有數兒的,小丫頭們將食盒撤下去的時候都拿眼睛瞥你呢你沒見著?我跟你說,要不是咱倆一個屋,我才懶得來和你說道。你現在做的是啥?是奶嬤嬤,府裏頭好吃好喝養著咱,還不就是為了奶好小主子?這可是是金尊玉貴的小主子,不是你家狗娃狗蛋狗剩……你可別嫌棄姐姐我囉嗦,要是你吃了甚麽不便宜的,讓小主子喝著不舒坦了,老太太、太太立馬就能把你攆出去。”


    沒錯,悠車旁圍著吳用的兩個婦女,都是他的奶媽,在此地叫奶嬤嬤,真讓這個生在紅旗下、沐浴著社會主義陽光的五好青年適應了好一陣子——大約有十分鍾?


    沒辦法,胎穿的他不能抵抗嬰幼兒生物習性,一天十二個時辰,清醒的時間實在是少,幾乎次次都被自己尿濕嚇醒的他現在也認命了。


    吳用聽著那個底氣不足的女聲弱弱低申訴:“我家小子不叫狗娃狗蛋狗剩……”心裏有些好笑,這也太能抓重點了。


    困意來襲,接下來的話,吳用也就聽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根據他這十多日的所見所聞,這一大家子的家境很是富裕,自己光光奶嬤嬤就有四個,其他伺候的大丫鬟小丫鬟因為日常接觸的少,並沒能數清楚人數。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四個奶嬤嬤也可以去演一出宮心計了,平日裏為了誰多奶幾口、誰接到的打賞更豐厚也沒少撕,女高音是個中翹楚、常勝將軍。


    如果吳用穿越前是個愛看宅鬥宮鬥文的軟妹,那麽此刻他估計就會開始各種擔憂,甚至疑神疑鬼:畢竟按照一般的穿越定律,宅鬥中的炮灰渣渣就是嬰兒,這麽多奶嬤嬤伺候不正是代表了自己是個身份尊貴的靶子嗎?隨便被人喂點不對勁兒的或者睡覺的時候掀開被褥都能弄死自己。


    然而吳用上輩子是個漢子,雖然不糙,但也不細膩,他不懂什麽叫穿越三大定律、也不知道宅鬥十大技能總結是個啥……他覺得自己很冤……


    沒錯,吳用是個內裏有著成人靈魂的偽嬰兒,這已經是他的第三輩子了,細細數起來,他的心理年齡四十餘歲,而關於他為何如此“心老”,那就要從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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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用是孤兒,八十年代末被丟棄在福利院門口,身上並無任何胎記、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信息。他是個男孩子,本應該比較容易被領養,可是奇怪的就是,每當一對因為各種原因沒有生育的夫妻看中他之後,就會有孕——在辦理領養手續之前。如此三四回,坐實了吳用送子童子的名頭。


    雖然沒能被領養,但是身為福利院的吉祥物,吳用一直嘴甜乖巧受到阿姨們的喜愛,九年義務教育就順風順水地畢業了。然而高中的學費要比初小多了不少,畢竟初小隻需要書費,而高中的學雜費加起來,一學期需要將近兩千塊,吳用的成績並不能拿到高中的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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