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輪換了另一批人來上課, 武平看著不足三分之一的到課率, 知道必須和寶二爺——哦,賈總兵反應一下這事了。


    而這事, 宜早不宜遲, 次日一大早,他便在榮國府側門候著。


    寶玉帶著一二三四更,牽著馬,準備出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側門門口踱步的武平。


    兩人認識多年, 雖然不能說是莫逆之交, 但是也有幾分情誼, 而武平有功名,也不是寶玉下屬, 故而隻需要拱手禮即可,在軍營外, 喚一聲二爺。


    因知道對方這麽一大早來尋自己定然是有事的,寶玉還未上馬,就叫一更牽著長風跟在後頭走。


    武平說了這兩日的情況, 寶玉點點頭表示知曉了,又肯定了他點名記錄的方法很周全。


    武平有些擔心,張嘴想說什麽, 但是又怕有背後說人是非的嫌疑:這樣大規模的逃課事件, 要說背後沒有人組織, 那是不可能的,而能組織起來禁衛與堂堂總兵作對的人,身份應該也不低。


    寶玉笑笑:“無事,我心裏有數,總歸刺頭就是那幾個。說起來,你今年秋闈要下場試試吧?”


    今年本不是秋闈之年,但是因為新皇登基,過了正月,開恩科的旨意就已經發布出去了,倒是叫那些學子們因為去歲立太子之後隻開了直隸武科不開文科而起的怨言稍稍少了一些,需知道,文人的嘴最毒,在他們看來,少開了一屆文科恩科,倒好似活生生斬斷他們的登天路一樣,也不想想:有才學的,早一年晚一年,都能出人頭地,隻有那些想撞大運的,才會如此介意這些。


    武平點點頭,從生員想要到舉人,他這一步走得不易,已經落榜一次了,但是比起別的一些窮秀才,他家的情況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既不用操心銀錢,還能夠在年少時出京遊學,增長見識。


    而這一切,和麵前的少年郎有很大關係。武平打心眼裏感激並尊敬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寶二爺。


    “我大哥哥那裏有最近兩屆秋闈的破題分析和各地解元的答卷謄抄版,回頭你拿去看看,再叫我哥給你出些題練練手,點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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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平簡直是大喜過望:珠大爺畢竟從前是殿試第四名,傳臚呢,又在翰林院呆了多年,得他指點,勝讀十年書啊!


    …………………………


    寶玉到了營地,叫來下屬,有參將五人,中郎將二十五人,其中隻有五分之一是原先的老部下。


    “在座諸位都比我年長,資曆也大多都比我深,我本不該托大的。”人到齊之後,寶玉慢悠悠地說。


    作為下官,眾人當然要口說不敢不敢。


    除了原本的班底,剩下那大部分人嘴裏的不敢到底有幾分誠意,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然而,陛下既然叫我做了禁衛總兵,統率鐵甲禁衛三軍二十五府,瑛自然要擔起這個職責。自上任第一日起,我就說過,諸位若是有意見,可以拿出來共同探討,但是如果當時不提出,過後又玩陽奉陰違的把戲,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麵了。畢竟軍令既出,概不是兒戲。”


    開口是謙辭沒錯,可是寶玉畫風一變,馬上就強硬起來,倒是叫下頭的參將、中郎將們聽得有些訕訕,當然,也有不服氣的,梗著脖子不說話,或者低著頭掩去了眼中的不以為然。


    “我知道,諸位是覺得新頒布的軍令嚴苛繁瑣,更願意墨守成規。可是,鐵甲禁衛,直屬於陛下,拱衛皇宮,保護陛下的安危,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麵。而我掌管至今近一個月,沒有看到傳說中鐵甲禁衛猛虎下山的勇氣、利刃出鞘的銳意,隻看到渾渾噩噩混日子的少爺兵、老爺兵,甚至有人,精鐵腰刀都上了鏽!三四裏路跑下來就開始喘不過氣,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有一中郎將油腔滑調地說:“還望總兵大人明鑒,那是因為兵部撥過來的茶籽油和骨粉(養護刀具用的)太次了。”


    寶玉抬眼:“侯中郎將,你說的這個情況,我會派人去與兵部核實,現在,我們討論的是禁衛軍的戰鬥力、精神麵貌,而非單純兵器的優劣。”


    侯俊即是修國公幼子,也是開國封的四王八公之一,他自覺按輩分來說,賈瑛這小子喊自己一聲世叔也不為過,現在被這樣下了麵子,當即就冷哼一聲。


    滿室尷尬的寂靜。


    侯俊即上首的穆參將瞪了下屬一眼,然後開始和稀泥:“總兵大人莫怪,侯中郎將也是有口無心。”


    “哦?”寶玉冷冷地看了穆參將一眼。


    叫穆參將無端端覺得背上起了雞皮疙瘩。


    “穆參將也是愛惜下屬的好上峰了,隻不過,這是軍中。一更,頂撞上峰該當如何?”


    “回總兵大人的話,初犯杖責五十,再犯鞭笞一百,三犯以以下犯上定罪,斬首示眾。”一更站在寶二爺身後,盡職盡責地當一個別人嘴裏的狗腿子。


    “這杖責五十……恐怕有些不近人情了吧?”穆參將臉上老好人的笑也快掛不住了。


    “穆參將此言差矣,軍中隻論軍法,何來人情?”狗腿子二號*吳鈺開口,便是擺明了是站賈總兵那邊的。


    倒是叫穆參將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吳家小子,倒是比他哥哥要囂張得多啊!


    然後,另一參將也開口替侯俊即求情。


    三位參將都表態完了,又有另二十四位中郎將站隊式表態,東宮原本並過來的人,就是少,在這種時候,難占上風。


    “既是如此,侯中郎將這一次就先記下,日後若再有犯,定然重罰。”寶玉開口似是妥協。


    老派禁衛將領相互看了看,心裏是抑製不住的得意:蟻多咬死象,強那啥還不壓地頭蛇呢,咱們人多勢眾,隻要齊心,這新來的賈參將能奈我們何?


    然而還沒得意到三個呼吸,坐在最上首的賈總兵再次開口:“哦,倒是忘了說,前些日子我上的折子,陛下、閣老、兵部那邊都批複了,原在東宮實施新軍法、軍紀試行完畢,下月即四月起在禁衛全軍推廣,不隻是普通禁衛軍要接受旬考,參將、中郎將、左右郎將也要參加,旬考三次不合格,留職考察;六次不合格,降一級留用;九次不合格,再降一級。以此類推,直至降為輔兵為止。當然,我想在座諸位都是人中豪傑,區區旬考,不在話下。”


    “這……這恐怕不合規矩吧?”穆參將這一下子,是白了臉。


    “此令,陛下、閣老、兵部皆用印通過,穆參將若是還有疑議,可上折一辯。”寶玉心說:我退了一步,保全百官臉麵,可不單單是為了讓自己便宜爹升官的,要不趁著如今和他們的“客氣蜜月期”多要點好處,可不是我的風格。


    ……


    諸位參將、中郎將們從賈總兵軍帳出來的時候,有人(暗自)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是覺得晉升有望:旬考不過,被降級的人有之,那麽旬考優異的人被升職也是應有之……


    當然,愁的大多是學渣譬如侯俊即或者當初開後門進來熬資曆的譬如穆參將這樣的人。


    …………………………


    傍晚集會講評。


    “這兩日晚間,缺課的人頗多,是覺得課程太容易了麽?那就瞧瞧你們的成績。二月下旬考試的成績也已經張貼出來了。原東宮五府的人知道,我會開一門課,教一些……有趣的知識。稍後,會張榜公布入選我課程人的名單。我還是挺失望的,原來,皇宮禁衛也不過爾爾,雖然你們學習的時間短,但是你們畢竟是整個皇城禁衛的臉麵,前一百人中,有八十多位是原東宮禁衛,到底是我帶的兵厲害,還是你們尚未習慣旬考的方式呢?”


    賈總兵此話一出,叫諸如陳淳這樣期待已久的禁衛覺得興奮不已,而原皇宮禁衛卻不知道這批人怎麽好似打了雞血一般,叫他們看來,這新並入皇宮禁衛的五千人真是土,大抵是因為肅親王那啥之後,先皇臨時給今上湊出來的,瞧瞧,都是些眼皮子淺好哄騙的,被一個小子哄得團團轉,每天又是整隊、又是出操、又是負重跑也就罷了,畢竟瞧見了土包子們走正步的樣子,禁衛中的老兵油子們也不得不承認,真是有氣勢。


    可是,內務衛生?學識字?


    又不是娘們、都有輔兵,還要一群大老爺們搞什麽衛生?


    又不是考狀元,能認識自己名字不就結了?本來當禁衛來的,就算是勳貴人家,也都是那些看見書本就頭疼的前紈絝。


    ——正是因為這樣。


    原先皇宮禁衛的兩萬人中,出身良好的不在少數,基本上隊正都是官/二/代,還有些中郎將,直接就是皇室宗親,怎麽可能服氣一個因為狗屎運成為總兵的少年郎?尤其是對方轟轟烈烈參與兵部尚書職位的候選,又主動退出——這說明啥,說明他能力不夠!就這樣還想指揮人按照那可笑的訓練計劃做?反正皇宮禁衛裏頭好些老兵油子都是不樂意的。


    但是以下犯上他們是不敢的,隻能商量著來軟抗議:內務衛生是不會親自動手搞了,吆喝兩句,那些輔兵不敢不來。晚上的掃盲班?學什麽神神叨叨的易經?笑話,那就是哄哄土包子去的,咱們禁衛軍中老資曆的,不犯傻,沒必要去。畢竟要是大家都不去了,法不責眾嘛!


    然後,


    想著法不責眾的老兵油子們,就被一一點名出列了,總兵大人說,統統罰負重跑二十裏,不跑完沒飯吃。


    老兵油子們中領頭的想去看當初暗中示意自己等人與新來總兵作對的上峰,發現他們都避開了自己等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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