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 若個書生…


    這到底是太太的在天之靈保佑姑娘身體安康, 還是暫住客院乳名同樣帶玉字的表少爺與姑娘八字相旺?不管是哪一個,王嬤嬤隻求讓姑娘的身子骨長長久久地結實起來吧, 這畢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看著病弱秧秧怪可憐的;往私心上說, 周圍伺候著的丫鬟婆子,誰都怕極了這個走快幾步路就蹙眉捂心的瓷娃娃哪天不好, 伺候的人都要吃掛落。


    雖然那兩種猜測都好似無稽之談:喪母說母親在天之靈;或者之前偶然被太太念叨過的寶玉旺黛玉。可是往往無稽之談也會靠譜, 王嬤嬤料想的雖不中, 亦不遠矣。黛玉變得健康起來,這一切功勞確實歸於賈寶玉。


    不過是寶玉深藏功與名。


    既然沒能按照老祖宗的心意救了姑媽,那麽將林黛玉的身子調養好了,也算是變相達成了老祖宗的願望了吧?


    他從賈珠支支吾吾的講述中明白了老祖宗與老爺的分歧, 雖然他們倆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是通靈寶玉能夠救人性命這麽大的誘惑, 不論是於誰而言, 都是難以抵擋的吧。不然曆史上哪會有那麽多富有四海的皇帝要追求長生不老?


    寶玉可以理解他們,卻不打算縱容他們的**, 越是稀少所以才會顯得珍貴。至於黛玉身體好轉?不過是一顆大保丹的事情,何足掛齒。


    想的相當瀟灑的寶玉在回頭之後還是心疼了三秒鍾:畢竟當初真的通靈寶玉隻有那一塊,大保丹原有6粒, 現在還剩4粒。下回不知道還能用什麽東西打動雲穀子前輩的……罷了, 好歹林黛玉也是紅樓的主角麽, 後人說起病嬌的前身可不就是黛玉?


    現在黛玉雖然不至成為金剛芭比,但是和弱不禁風是一點也不沾邊了,本就不受束縛的劇情會走向哪裏?寶玉是不會在意的。


    三七二十一天,於賈家三兄弟來說過得很慢,因賈敏病故,他們也不好在此關頭去逛逛揚州城什麽的,那便隻能在林府呆著了。


    賈珠還好些,畢竟年紀大一些,能靜心,安安耽耽捧著林姑父叫人送來的書籍,連帶著上頭的注解都仔仔細細地研讀過去,倒也覺得受益良多。


    賈寶玉也不無聊,到這兒的第二日就瞅了機會,將大保丹投進黛玉的茶水裏,並在有限地每日祭拜的時間觀察丸藥對黛玉的作用,間或紮紮馬步、寫寫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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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璉就無聊得緊了,他本就是貪玩的性子,原想著腰纏十萬貫(並沒有)、騎鶴下揚州的瀟灑,現在也不行了。不要提想去脂粉巷子啦,更不要想能叫歌姬作陪什麽的好事了,想尋些話本解悶,小廝雖也伶俐地買進來了,看著發奮的珠大哥和奮發的寶玉,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話本子來。


    這期間,他們收到賈府的來信,老祖宗的意思是,要他們幫襯著林姑父分擔些瑣事,順便提一提將黛玉接去榮國府養一陣子這事兒。眼下,賈珠和賈璉已經很有眼色地主動去幫忙了,剩下尚未換牙的寶玉被分配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黛玉。


    這倒是更加方便寶玉觀察賈寶玉的官配。這一看,果然了不得,如果說自己是占著心智成熟與醒腦丸的便利,能夠在念書的時候過目不忘,那麽小小年紀就能寫出一筆簪花小楷的黛玉無疑才是天生的神童——這是寶玉瞄到黛玉燒給賈敏的經書呢。


    待到賈敏出殯,已經是鶯飛草長、春意盎然了。


    時間總是撫平傷痛最好的良藥,至少林如海的氣色比一開始也好多了,衙門的事兒不能耽擱,前幾日報來,鹽務賬房走水,險些燒毀曆年賬冊,現下衙門裏頭上下都焦頭爛額,林如海身為巡鹽禦史,不僅負責揚州一地鹽務,可以說整半個江南都是他的轄區。賬房失火一事,非同小可,耽擱不得。因桉情刻不容緩,林如海反倒是忙得暫時忘記了喪妻之痛。


    是日,賈氏三兄弟提出,自己三人也該告辭了,走之前倒是提了老祖宗的意思。林如海卻是抬眼看向自己的掌珠。


    黛玉仍舊嬌嬌怯怯,卻也是有主見的:“玉兒身上熱孝未過,恐不適合去外祖母家。請三位表兄先替玉兒謝過老祖宗的記掛。”


    三人一想,也確實如此,老祖宗肯定就是先提一提,也沒打算立即就把黛玉給帶走的。


    而根據賈璉觀察,林姑父後宅的兩個妾室老實得和鵪鶉差不多,也不必擔心她們敢與小表妹別苗頭,這後院比自己老子那兒清靜多了,嘖……


    …………………………


    四月初十。


    宜:除服、交易、沐浴、捕捉


    忌:齋醮、修造、破土、出行


    因林如海公務在身,又是長輩,便是不與賈府三兄弟送行也不失禮的。黛玉年幼,又素來有不足之症,也不方便去渡口吹風,隻將表兄送出二門外。倒是林府大管事、二管事按照老爺吩咐,整理好要送去京裏的東西,將之裝車,又早早安排好了船事,躬身親自送三位表少爺出門。


    三賈即將登上馬車——賈珠乃是文弱書生,不會騎馬;賈璉乃是紈絝子弟,不善騎馬;寶玉身長三尺,不及馬背……


    便是此時,有人驚呼:“幾位請留步——”


    林府所在的這一片也相當於是權貴住宅區了,很少有人高聲說話。


    眾人皆是不解,抬眼看到有一僧一道飄然而來,一個癩頭跣足,一個跛足蓬頭,雖邋裏邋遢,但是因一手縮地成尺的好功夫,眨眼就從遠處到了眾人跟前,倒是叫人不敢小覷。


    武師傅一個箭步跨到了賈氏三兄弟的馬車旁邊:“來者何人?裝神弄鬼!”


    賈珠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欲將寶玉推進馬車裏。之間那道人拂塵一甩,寶玉就從“即將被大哥哥推進車廂跌個狗吃屎”變成了被莫名之力拉正了身子。


    賈璉對這一頭官司沒甚頭緒,反而是感興趣地問:“大和尚,你們是怎麽做到的,方才瞧著分明還遠,怎麽嗖地一下就近在咫尺了?”


    賴頭和尚合了個十:“凋蟲小技,不過是貧僧見勢情急想要喚住施主的小把戲。”


    “不知道長與長老因和路經此地,我兄弟三人欲往京城去,恐怕不能招待,你二人還是去別處找有緣人罷。青鬆……”賈珠客客氣氣,言罷就讓書童去取些銀錢,好將這二人打發走。


    倒是林府的大管事一臉驚嚇:“你二人怎地又出現在此地?我們老爺說了,不會叫姑娘出家的,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再來胡言亂語,定是叫人將你們打出去。”


    道人搖頭:“非也,非也,今日我二人要尋的有緣人並非貴府的千金,而是這位小少爺。”


    武師傅:這兩人行如乘風,下盤有力,是好手,要戒備。


    大管事:兀那僧道,想要忽悠我們姑娘出家不成,改忽悠表少爺了?


    賈珠:這二人是真有神通還是騙子之流?不管他,走為上策。


    賈璉:啥?


    賈璉聽清了林府大管事的話,倒是自覺明白了緣由,嬉皮笑臉道:“我們家寶玉也不會出家的,當然我與珠大哥的主意,你們也不要打了。還是收好布施速速離去吧。”


    僧道對賈璉的譏諷恍若未聞,那道人距離寶玉最近,眼神也是極好:“你這通靈寶玉……”


    說的正是從寶玉領口露出來的項圈。


    賈珠不露聲色地將寶玉推到自己身後,又用靠在背後的左手把寶玉的項圈往衣領子裏塞。


    寶玉:【大哥哥,求輕點,懟死我了……】


    道人無視了賈珠的小動作,徑自顧自的掐指盤算:“不應該啊,奇怪了……怎生是好?”


    “怎麽了?”賴頭和尚也上前一步。


    “和尚,我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走罷……”


    和尚也開始掐指,然後露出一副非常吃驚的神色。


    僧道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感慨:“一睡經年,喝酒誤事啊。”


    於是留下懵逼的賈氏三兄弟與仆從眾人:啥?


    道人搖搖頭,表露的好似不想吐露天機的樣子:“癡兒,我與你一個錦囊,此番北上山高水遠,望自珍重。”


    賴頭和尚給的卻是一個小巧的護心鏡,不知是何用意。


    賈珠總算是鬆了一個氣,對方既然沒有點破寶玉的與眾不同又沒有想要點化自己弟弟出家的意思,收個錦囊什麽的便也就收了。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賈政難得機靈一回,馬上就想到去年春日裏自己大兒子險些因風寒加傷寒而去了的事情。


    賈母自己也是猶豫、焦心又有些難以啟齒:“老二,你看,你看能不能叫珠哥兒、璉哥兒帶著寶玉去一趟揚州?”


    “老祖宗!”賈政睜大了眼睛,老娘這是糊塗了麽!


    “這不是璉哥兒和寶玉都還沒見過他們的姑父和姑母麽,我想著,總歸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也該去認一認人了。”賈母的聲音出奇的小,但是帶著一些固執的意味。


    “兒子不同意。”賈政甩甩袖子搖頭。


    “老二!”


    “母親!妹妹她已經嫁出去了,做了林家婦十餘年,生死自當是由林家操心、操持。”賈政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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