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太初三十八年冬,臘月初一,大朝會。


    奏對完畢之後,老皇帝叫平安端出一個托盤,上擺著竹筒、小木桶、羊腸等物,諸大臣皆是不知所以然。


    老皇帝也不解釋,隻是說:“此物叫抽水機,如何運作,叫平安給諸愛卿演示一遍。”


    平安唱喏。挽起袖子,將裝滿水的木桶放在大殿的台階之下,又將一空桶放在三/級之上的台階處。然後豎起竹筒插/入低處的木桶,連接竹筒側麵突出小口子的羊腸一頭放到地勢高的木桶裏,抽動竹筒上部的芯兒,幾次之後,眾人之間那幹癟的羊腸鼓起來了——原來是低處木桶的水經過羊腸去了高處的空桶裏!


    正是因此,才叫做抽水機,很是形象。


    北地地勢高,水位低,澆灌不便利,這抽水機如能應用到耕種之中,當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那麽創造者也是立下大功一件了。


    工部尚書首先站出來:“陛下,可不知此抽水機是誰人所做的?”【將他破格提拔!來工部吧!工部正缺這樣有創新、能動手的人!】


    老皇帝說:“是工部郎中賈政……”


    工部尚書心說:平時真沒看出來啊,賈存周還有這樣的巧思!看來自己部中之人藏龍臥虎潛力無限,回去好好挖掘利用起來,務必叫他為工部鞠、躬、盡、瘁!嘿嘿嘿……


    “……賈存周之子所做。”大喘氣的老皇帝還是挺調皮的哦。


    工部尚書:陛下您逗我?不過沒事兒,那說不定就是賈家的家學淵源了,賈存周之子年初考了個二甲頭名,才被授翰林編修?原來並不是隻會翻書的書呆子呀。日後散館了,要不要去動之以情把人弄過來?


    然後工部尚書就誠誠懇懇、大公無私地說了:“還懇請陛下傳那賈氏子進殿一敘,說說這抽水機的用處、造價等等。”


    老皇帝看看幾位閣老和六部尚書皆是點頭的樣子,於是對平安說:“傳。”


    然後進來工部郎中賈存周,身後跟著一少年郎,英姿秀美,可是怎麽看都隻十四五歲,並不是那快到而立之年的賈珠。


    兵部的郭尚書一看:嘿,眼熟,這不是……上個月不是還做了蘇北郡王男相儐的那個誰麽,賈瑛!對了,他確實也是賈政的兒子,不過是嫡次子。郡王殿下叫人討要走了大舅兄送進京的銅球,前些日子聽說送回來一個鐵燈籠,是拿來做什麽爆米花的,自家小兒子這幾天叫下人砰砰砰地爆個沒完,吃得腮幫子腫了——上火!


    沒錯,跟在賈政身後進殿之人正是賈寶玉了。


    賈寶玉如今是白身,覲見天子當行三跪九叩之大禮,他倒是覺得沒啥了,也不是什麽被同化了的奴性之類,隻是單純把金鑾殿上的皇帝當作古董看待——尊敬點兒、虔誠點兒並不是什麽難事。再想開一點,滿殿的人都是古董,就連鋪在地上的磚塊日後都是曆史的沉積。


    因有便宜爹賈政的突擊培訓,所以寶玉跪拜的禮節並無不妥,反而行雲流水,從容自在,好看得很。


    不論哪個時候,都是以貌取人的多,寶玉往金鑾殿上一站,首先賣相就很不錯了。


    既賈瑛這樣一個年少白身就到朝堂上來了,說明陛下心裏頭並不是沒有成算的,朝中的老狐狸們又飛快地盤算:陛下這是準備搞大事情!隻是不知道是什麽事情?罷了罷了,陛下年紀大了越發任性,做臣子的隻能在其有不妥的時候規勸一下,且看看吧。


    老皇帝不管下頭的人怎麽想的,隨後便問了寶玉何故會想出做這樣一個抽水機。


    雖讓當初寶玉給十六皇子講過原理了,但是料想小夥伴的學術修養還欠缺著些,大約是沒給陛下講明白的。遂寶玉正色說:“此事,當從蘇北郡王殿下大婚之日說起……便是那銅球給了小子啟發,既然現將銅球中灌水然後抽去水會使銅球難以分開,說明抽走水的時候產生了吸力(寶玉在心裏頭補充,就是大氣壓強啦),那麽抽去立在水麵的竹筒中的空氣,自然也會在抽動之時產生吸力,從而使竹筒內的水位上升……”他盡量將一些需要解釋的原理都忽略,不然給皇帝和朝中大臣解釋起來就是說不清楚的事兒了。


    正是因為這樣,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這低處的水往高處流,是因為吸力。


    皇帝又問:“如此說來,這抽水機可是能夠應用在農田灌溉上?”


    這就輪到賈政表現的時候了,他回稟皇帝:“已在臣家中的莊子上試過了,確實可用於灌溉。”當然,是在花田莊子上試驗的,那裏的小子們都誰都不認,就認寶玉,眼見寶二爺說有活幹,都去幫忙,等組裝好了大號的抽水機,也不敢對著金貴的花田澆——冬天養花不易,老孫頭給它們都用稻草搭了棚子保溫,看得比眼珠子還金貴,要是澆出個好歹,老孫頭得吃人!


    所以寶玉就領著看熱鬧的小子們空抽抽空澆澆,也讓他們很是新奇:自來都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現在寶二爺這個抽水機居然能讓低處的水往高處流,豈不是稀罕!


    “好,鄭尚書,你著人去向這賈瑛學習如何製這抽水機,務必在朕封筆之前造出幾台結實牢固的。賈瑛,你……很好,很有巧思,此物要是能夠推廣開來,朕記你一個大功。”


    賈政攜子謝過陛下。


    群臣還在想,陛下會給賈瑛記什麽功呢,結果陛下賣了關子,什麽也不說,然後散朝了。


    工部的鄭尚書一把拉住賈寶玉,就開始探討抽水機用什麽材料比較好。


    兵部的郭尚書也因為銅球一事哭笑不得,最後對賈政拱拱手:“存周有一個好兒子。”


    賈政被誇的莫名其妙,不過心裏頭還是有暗爽就是了:看來這孽子也不是全然地不學無術哈?


    跟在太子身後的皇太孫則是深深地看了寶玉一眼,沒說什麽便離開了。寶玉感受到了不能稱姐夫的姐夫那飽含深意的目光,但是隻作被鄭尚書拉住的樣子,沒有抬頭。弄得同樣在朝堂上的蘇北郡王想要給寶玉拋個眼色都不行,很是失望。


    臘月二十一,大朝會。再有三天,老皇帝就封筆了,直到正月初一的大典上才會開筆。


    “鄭尚書,抽水機一事如何了?”年前幾乎所有的事兒都奏對完畢,果然皇帝還記得抽水機的事兒呢。


    於是被提問的鄭尚書兩眼一亮,呱唧呱唧就從他們與賈瑛如何選材開始說,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皇帝聽得好笑,揮揮手說:“眾卿都忙了一早上了,鄭愛卿便長話短說吧。”生生打斷了一個具有一顆崇高的科研心的中年男人對闡述科學的熱情。


    嘎——鄭尚書停下話頭,不情不願地講重點:很好用!很可行!


    雖人力上下抽水比較累,但是這樣的體力消耗和挑水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寶玉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減少勞動強度,隻是因為第一次獻東西,投石問路吧——人家現代社會賣機器的也不是一次性就把終極版出售的,總得慢慢升級吧,賺點升級費用什麽的。再說了,自己要是一氣兒把抽水機完善到在現今水平下的完美狀態,那豈不是扼製了當代人民的創造性?弄不好還會讓人覺得自己心機深沉,短短月餘能夠做事滴水不漏至斯。


    鄭尚書的說法很客觀,最後也講明這個抽水機還有進步的空間,但是作為首創者的賈瑛功勞不可磨滅,當重賞。


    敲定了年後在京城周邊推廣抽水機的事宜,老皇帝點點頭,對著下頭的人說:“眾愛卿以為,當如何賞賜這賈瑛?”


    底下人有偷偷去看太子那邊的,因為臘月初,賈瑛在金鑾殿上橫空出世,回頭大家就去打聽了這是何方神聖。這麽一打聽,關於他的事兒還不少:什麽出生銜玉(無證,諸多人見過那玉,深以為是訛傳)、小時和蘇北郡王有交情、紈絝不上進(天天捯飭胭脂水粉,聽說最近除了抽水機,還做了個爆米花機,專門做吃的)、嫡親姐姐是皇太孫側妃、親姑父是巡鹽禦史兼任蘇州府台……以上,寶玉有一個做著四品官的爹和從六品的親大哥都不被人提起,賈政和賈珠若是知道了也許會覺得挺挫敗?


    這其中,想得多的人就想著,莫不是陛下對齊郡王近來有些不滿?這是要給皇太孫那邊挑幾個得用的出來?那也不至於是這小兒賈瑛吧,賈政有年紀有資曆、賈珠有學識有前途……於是便猶猶豫豫地開口說賞賜的事兒了。


    有人說賜錢財的,戶部尚書兩手一攤:沒餘糧!沒錢!


    有人說賜爵位的,才開口就被大家用關愛智障的眼神嚇回去了:腦子沒毛病吧,爵位現在這麽不值錢?


    有人說賜官職的,禮部尚書兩眼一瞪:沒空缺!


    “臣以為不妥。”就在眾人還在考慮可行不可行的時候,有朝臣出言反對了,眾人再一看:那不是那刺頭禦史李晏李文淵麽?他這是要和太子一係杠上了?


    沒錯,一母同胞的蘇北郡王想當然地就被朝臣劃分到□□之中去了,就好像閩北郡王天然就是齊郡王一派的。


    李文淵自從參育嬰堂掌事貪墨一案之後,似乎走上了做直臣、孤臣的了,哪兒有問題參哪兒,誰有犯錯就參誰,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麽盯著朝中的,哦,不隻朝中,還包括各藩王封地。除了還未就藩的閩北、蘇北郡王之外,就連因為體弱留京的晉北郡王都被參過禦下不嚴。


    於是李文淵開始侃侃而談的:“賈瑛未有功名,怎可出仕?此例一開,無數投機取巧之輩鑽營旁門左道,誰人正正經經科舉考試?臣認為,賈瑛若是被封賞為官,於天下學子不公平。”


    聽著也是全然有道理的,畢竟在朝臣們眼中,賈寶玉是有功於民生,但是僅僅因此就封官,未免太過兒戲了。


    於是又有人提議給個不入流的職位,那賈氏小子不是白身麽,比如工部掾吏之類的,也是可以擔任的。


    “官”與“吏”是全然不同的身份,為官需要經過科舉(沒有科舉製度之前是舉薦)、或者恩蔭,有品級、有俸祿、能升遷;“吏”的身份與衙役(更夫、捕快、獄卒之類)並無區別,隻不過是提供知識和技術性服務而已,地位極低、待遇低,日後升遷了不能夠當禦史(監察官)、也不能考進士。


    官和吏雖然經常被連在一起叫做官吏,實際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這提出叫賈瑛為吏的人莫不是與榮國府有仇吧?就算工部的鄭尚書再愛賈瑛之才,也不會如此毀人。


    十六皇子盯著提議如此的官員看了幾眼,把那人看得背後汗毛豎起,恨不得往底下鑽,心下直安慰自己:閩北郡王前些日子差人吩咐自己的事兒一定是得辦好的,有閩北郡王頂著,蘇北郡王如此刀鋒似的眼神也不可怕了!真的!一點也不可怕了!嗚嗚嗚……誰知道蘇北郡王和賈瑛關係鐵的事情是實錘啊!


    然後平時上朝並不說話,隻是站站的蘇北郡王開口了。


    “賈瑛本就是公侯之後,怎可去做掾吏?”蘇北郡王出聲,“這樣吧,父皇,兒臣年後就要南下了,這王府屬官還多有空缺,不如授這賈瑛長史一職?”


    長史一職,自古就有,原先丞相製未被六部分權的時候,丞相、國尉和禦史大夫的屬官中都有長史,為屬官之長,秩皆千石,其中以丞相長史職權尤重。彼時,王府也有長史,諸王幼年出就藩國,州府之事即由長史代行,王府長史也是位高權重。


    前朝初年行三省六製,削弱相權,後幹脆組建內閣製度,原先一人之下的丞相分權之後,成了好幾個閣老,朝中的長史一職逐漸消失。前朝行節度使製,諸皇子皆被圈養京中,王府長史也沒什麽權利。


    本朝,完善了六部製度,又恢複藩王分封製,朝中並無長史一職,僅親王府、郡王府有長史,總理王府對外事務。是虛銜,朝廷賜名而不出俸祿,俸祿由所屬王府發,品級高下視所屬王府主人品級而定,從三品至七品不。主要職能就是總管府內事務,並無參政議政之權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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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史李文淵還欲開口。


    蘇北郡王往前一步:“李禦史還有什麽意見?”語氣端是霸道無比。


    李文淵抬頭:“有!”硬是不畏強權、鐵骨錚錚。


    “您說。”蘇北郡王一字一頓地開口,是個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了。


    閩北郡王先是斜了一眼自己找的窩囊廢,又看了看李文淵,覺得這樣的人隻要敢和十六做對的,都是好樣的,都是自己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於是胖乎乎的閩北郡王也給李文淵打氣:“李大人,你別怕,有啥說啥!父皇會給你做主的。”


    方一開口就感覺拉低了金鑾殿的格調,縱使有些人是站齊郡王一方的,也覺得齊郡王有一個這樣的弟弟,比東宮那邊遜色多了。


    老皇帝看了胖兒子一眼,把胖兒子看得縮回隊列裏,然後才問:“李愛卿還有什麽看法?”


    “這賈瑛若是成為郡王府長史,日後不可擢為實職,否則,要科舉有何用?”原來,李文淵並不很反對封官寶玉,隻是強調虛實之分。


    更有朝臣聽明白了:是呀,一個郡王府的長史頂了天就是從五品的虛職,這賈瑛要是等到了年滿二十想要捐官兒多花點錢就能捐得了——如今不過是提早五年,又給他省了幾千兩銀子罷了,怎麽看,這買賣都不虧!至於日後蘇北郡王若是成為親王了,那對應的長史是從三品的這回事,大家先沒考慮,畢竟從蘇北郡王到親王……還有很長的路。


    齊郡王一係的人原本針鋒相對的就不是蘇北郡王,因此也就並沒有竭盡全力地反對。隻有閩北郡王很光火。因為他父皇居然就這麽同意了!


    就這麽同意了!!!自己想叫愛妾的兄弟做長史一事還被母妃罵了個臭頭,好歹那小子還是秀才呢,比白身賈瑛不是強了不少?


    【早好幾年我就看出來了,這賈瑛和十六是一丘之絡。果然現在還是鬼混到一起去了!父皇怎麽也這麽糊塗,不就是一個破抽水機麽,獎勵獎勵,獎勵個屁!】閩北郡王如是想著。


    ………………………………


    “不就是一個抽水機麽?寶玉表弟竟能得封從六品的郡王府長史?”薛蟠目瞪口呆.jpg


    “哥哥可小聲些,寶玉表弟做的那抽水機應用於農事,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當得起這樣的封賞。”薛寶釵也是覺得心累,咱們一家三口還住在別人家裏呢,哥哥您能不能說話注意著點?叫別人傳出去,倒好像是我們做客人的見不得主人家的好似的。


    “不是,可是……妹妹,你不覺得還是爆米花機更有前景嗎?”


    “……”寶釵心說:我還是勸母親以後多置辦田地和鋪子,將來以收租為生吧,不然恐怕薛家的產業就要敗在哥哥手上了……


    …………………………


    皇太孫府。


    下朝之後,原本要往太孫妃小胡氏屋裏去的皇太孫腳下一轉,去了賈側妃的院子。


    聽說去了之後,回頭賈側妃娘娘的眼眶就紅了。


    下頭人有立馬就去給太孫妃娘娘匯報的,小胡氏吹了吹熱茶:“去吧,去吧,這便去吧。好歹那賈氏會生,一胎生了一兒一女,討得一個好口彩,不然殿下如今就不是去提點幾句罷了。”


    ………………………………


    榮慶堂。


    榮國府全部主子。


    “哎呦,寶玉啊我的寶玉,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你卻要出遠門了,會不會再入土之前再也見不著我的寶玉了!一想到這個,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喲。”賈母一把摟著賈寶玉,真是難過的不行。


    寶玉能怎麽辦呢,雖然自己力氣大,可是也不好用來掙脫老祖宗愛的抱抱呀,隻能拚命打眼色給周圍人求救。


    王熙鳳連連勸著:“老祖宗,寶玉這得了封賞是好事,可不能哭,叫陛下知道了,還以為咱們家怎樣有意見呢。”


    黛玉也說:“老祖宗放心,寶玉表哥此去江蘇,爹爹定然會多加照拂的。”


    隻剩下賈政幹巴巴地在旁邊附和應是。


    賈母一聽就火了:“是是是,你這個做老子的都不心疼兒子,寶玉才這麽小,都沒出過遠門!”


    賈政弱弱開口:“出過。”那年妹妹病危……母親您忘了?


    “出門一個月和出門幾年能一樣嗎?”


    賈政被堵得說不出話了,也是委屈的很:上個月蘇北郡王來拜訪您的時候,您不是說寶玉的前程如何還是要聽他老子我的意見的麽?那我應下了,您當時也沒說有意見啊!蘇北郡王和寶玉謀劃好了,陛下那邊也私下過了一遍了,現在朝堂上最大的刺頭李禦史都沒意見了,這事兒就這麽砸實錘了,怎麽您老不樂意了,要反悔麽?那可是欺君之罪喲,老娘!


    其實賈母心裏什麽道理都明白的,蘇北郡王說想要寶玉做他長史的時候,賈母打心眼裏就是覺得挺不錯的——這樣的發展對寶玉來說挺不錯的,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她才把老二推出來,因為知子莫若母,她曉得老二肯定也會答應的,而且是無比樂意地答應,就好像當初國公爺快不行了,給老二求了個工部員外郎的官職,他不也是屁顛顛去了?自己什麽都能想明白,就是心裏頭舍不得……嗚嗚嗚……


    聽得在一旁不說話的賈赦抽抽鼻子:“老太太,這是好事兒,你要是舍不得寶玉,叫我們璉哥兒去替了他?”


    嘎——賈母收住了傷感:“你少氣我兩年,我就能安心等著寶玉娶妻生子了。啐,虧你想的出來,替?我倒是沒意見,你去和陛下說呀,你去呀你去呀。”


    賈赦搓搓手:“您看,您這就有力氣了吧?吃點啥?璉兒媳婦,叫小廚房端點吃的來,別餓壞了我們老祖宗。”


    賈璉這時候卻噗呲一笑,惹得大家都看了過去。


    他連忙解釋:“我這可不是笑話老祖宗耍小孩子脾氣,喏,我是想到大哥哥、我、寶玉現在全部都是從六品,可不是有趣麽!”


    還真是啊,從六品的翰林編修、從六品的同知、從六品的長史……不過除了賈珠是實打實的職位,前景遠大;賈璉和寶玉都是虛職,日後升遷基本是沒可能的啦。


    聞訊而來給寶玉道賀的人家也有,賈母發了話:“老二家的,哪些人家送來的東西都記下咯,日後寶玉要還這些人情的。你來我往方是正理兒。”


    說起這往來人情,到底是府裏的還是寶玉個人的這件事兒,賈赦又有意見了,他嬉皮笑臉地說:“老祖宗,寶玉這年後就要去江蘇了,那薛家購口脂的買賣還做不做?”


    “老大,你想說啥?”


    “我吧,就是覺得,咱們府裏頭這不是還沒分家麽,原先您多心疼寶玉,叫他拿著單獨的分紅,我們也沒啥意見。畢竟這口脂的事兒是寶玉一手操持起來的。可是這花田莊子,確實是府裏的產業哎……您看,寶玉要是去了江蘇,顧不上這邊的買賣了,這花田莊子是不是得另外叫人管著呀?哦,薛家日後每個月的銀子指定還是給寶玉送去的,這是咱們一早就說好的。”【不過,隻要捏著花田莊子,還愁沒有錢財的路子?】賈赦隻差沒直接給賈母說叫賈璉來領差事了,叫賈璉覺得羞愧不已。


    賈母臉色一冷,就要發怒,寶玉連忙拍了拍賈母的背,問外頭:“翡翠豆腐羹可送來了沒有?冬日裏幹燥,地龍燒旺了容易上火。”


    這麽一打岔,屋裏的氣氛總算不那麽凝滯了,然後寶玉正色說:“赦大伯說的是,我年後就出京了,這花田莊子的事兒是得托付好。依我看,此事還真需要另尋穩妥細心之人。”


    賈赦一想:另尋?穩妥細心?就是自己兒子沒跑了。看來寶玉這親侄兒還挺識趣兒。於是他又說:“咳咳,還有些事兒,倒是女眷們不方便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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