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盜章, v章購買不到一定比例的讀者們過三十六小時再來看呀  當然,在紅屋頂的邊上, 還圍著一圈黑色的荊棘護欄。


    這正是林雪涅挑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的讓她滿意的房子。首先它足夠安靜, 其次它並不很大,坐在這間臥室的單人床上望向天窗會能夠讓她感受到她所希望擁有的孤獨感。


    那樣的孤獨感也正是卡夫卡在他的整個創作生涯中所希望擁有的。


    又或者說, 那會是很多作家都希望在自己的創作環境中營造出來的感受。


    可是你和現在的林雪涅談這種高深的孤獨感她根本就不能理解。或者說她以為自己能理解,可事實卻並不是那麽回事。


    此時此刻,她就坐在床上, 膝蓋上擺著一本翻開著的中文版《癔症的研究》,而並不大的單人床上則還放著一本她今天才去書店買來的, 捷克語版的《相對論》。


    可指望林雪涅能夠看懂那本捷克語版的《相對論》, 那就好像去指望她能夠真正明白她的偶像卡夫卡所追求的那種孤獨感一樣, 這完全就是一出撕心裂肺的雞同鴨講!


    那就更不用說,林雪涅現在的表情可以說是完美地演繹出了什麽叫做“懵逼臉”。


    她就懵在那裏, 而海蓮娜打來的電話則就在此時追殺而至, 讓她如提線木偶一樣接起電話。


    “所以你今天看到愛因斯坦了?還追著他一起去了布拉格大學聽他的講座?”


    還懵著的林雪涅用力地點了點頭,卻在做了那樣的動作之後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正在打電話呢!對麵的人可看不到她做了什麽動作!


    於是她連忙換了一副深奧有內涵的樣子, 用深沉的聲音說道:“是的。其實我一開始的時候是追在他的後麵,告訴他我看過他的相對論。然後又和他說了一下我在高中學到過的相對論裏最粗淺的部分。他看起來很高興,然後就告訴我他正要去布拉格大學做講座。他說他以前在布拉格大學做過授課教授,這次則是專門被校長請回來的。準備要講的正好就是《廣義相對論》的引力方程式。”


    當林雪涅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就好像一個反射弧過長的人在一件事過去了好一陣子之後, 才在和自己的朋友們提起它的時候給出了她對於這件事應有的反應。


    林雪涅盤起腿來,並坐直了身體,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問他,是嗎?教授,我能不能也跟過去聽您的講座?我雖然是學音樂和日耳曼文學的,可我對您的物理理論非常非常地感興趣啊!這一定會是我畢生難忘的一次經曆啊!然後!然後他就答應了!他還讓人給我安排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天知道我有多想拿出手機把這一幕照下來,但我的手機還是開不了機。”


    電話那頭的海蓮娜聽著林雪涅用這麽興奮的聲音說出了一堆一堆的可怕的幻覺。如果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她或許就會給自己的這位病得非常嚴重的朋友糊上當頭一棒,再接著給她來上一句:“你瘋了嗎!”


    可海蓮娜不是,並且她還是一位優秀的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出色的專業素養促使她在自己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問道:“然後呢?你聽懂他在講座上都說了些什麽了嗎?”


    隻一句話,隻這麽一句話就讓先前還興奮地說個不停的林雪涅好像被人戳破了的氣球一樣,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懵了的沮喪之中,頹廢地躺靠到了自己的床頭。


    “沒有,沒有,沒有……”


    林雪涅一連說了很多遍“沒有”。可就在海蓮娜要在呼出一口氣後安慰她道“幻覺都是不清晰的,它的內容總是會有所缺失”的時候,林雪涅哭喪著臉說道:


    “沒錯,我的德語是說得很好,但我學它是用來搞音樂和搞文學,搞文化曆史的。那麽高深的物理專有詞匯和理論我根本就聽不懂啊!然後我就去買了一本捷克語版的《相對論》,我覺得這可真是一個糟糕透了的決定!因為我的捷克語比這個決定本身更糟糕!喂!喂……?你居然掛我電話?”


    聽到手機的那頭傳來的忙音,林雪涅簡直不敢置信,她試著給她的捷克友人海蓮娜回撥電話,可對方卻是以秒按她的來電作為回應。執著的林雪涅再打,海蓮娜再按,她們之間的這次往來一共重複了七次,並且最終以林雪涅的放棄為結局。


    這讓林雪涅非常嫌棄地對著手機“哼”了一聲,然後就繼續癱在床頭懵著。在又懵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猛地坐起身來,光著腳丫去桌子上拿起她的筆記本,並就這麽打開易貝網,搜索起了複古衣裙!


    她都要可以天天回1918了,怎麽可以沒有幾身合適的衣服呢!


    連幾身像樣的裙子都沒有,這讓她怎麽能好好地和卡夫卡一起討論文學順便約個會呢!


    為了能夠精準把握住服裝的風格,她還去自己的移動硬盤翻起了時代背景在上世紀一二十年代的電影,並著重觀察起了女主角的服裝。


    除此之外,她還去油管上翻起了前兩年很是火過一把的“百年美麗”係列,把歐洲的幾大國家在這一百年以來的妝容以及發型也都看了個遍。


    時間很快過了午夜,但林雪涅卻是越看越精神,直到半夜三點的時候,她才挑中了三套衣服。疲倦的身體已經開始向她抗議,可精神卻是極度亢奮。於是她又拿起了那本在這兩天的時間裏迅速“得寵”,並被她當成了至尊寶典的《癔症的研究》,求知若渴地讀了起來。


    “大多數不同的癔症症狀是明顯自發的。它的自發產生與促進疾病突發產生的創傷有密切的關係……許多人會把痙攣型和麻痹型的癔症發作看作是真正的癲癇、抽搐性疾病、慢性嘔吐和厭食……?伴隨而來的還會有各種形式的視覺紊亂,經常反複的幻視等等。”


    林雪涅十分認真看著這些她在兩天前還全然不感興趣的內容,並在稍稍看了一些緒言之後就翻到了那之後的桉例分析。並一邊看一邊給出了評價:“這個男人看到他的兄弟在麻醉下伸展關節的時候發出的劈啪響聲,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關節十分疼痛。這樣的現象持續了近一年。所以這就是一個隻要我擔心我有病,身體就會真的給出真實疼痛的故事嗎?疼,真是太疼了。”


    直到夏季布拉格的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的林雪涅才總算是沉沉地睡著了。薄薄的被子被她胡亂地蓋在了身上,露出了她的胳膊和腿,在熟睡之中默默地向著被子裏縮著。


    翻開的《癔症的研究》則有小半本蓋在了她的臉上。那是林雪涅在與睡神的最後一次搏鬥時敗下陣來的證明,困得不行的她甚至在書拍到她臉上的時候都沒有再一次地提起精神,並就這麽睡了過去。直到新的一天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打開著的天窗照到她的枕頭上的時候,睡夢中的她才皺起眉頭翻了個身,讓那本書滑到了地上。


    在那本厚厚的《癔症的研究》掉在地上的聲音響起的時候,熟睡中的林雪涅不耐煩地嘀咕道:“給、給你!兩百!給你兩百歐!”


    …………


    “好了,你可以坐起來了,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了吧。下周四的下午五點,我的這個小時還是你的。”


    在前一天的下午還在這裏接待過林雪涅的布拉格大學心理學係教授兼心理醫生伯洛赫這樣對自己的來訪者說道。


    坐在診療椅上的那個三十多歲的捷克女人就在他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坐起身來,並在與對方又稍稍交流了幾句話之後離開了這裏。


    而那個捷克女人才一走出這間心理谘詢診所,敲門就聲就響了起來。


    “請進,格蕾絲女士。您是忘了什麽東西在這裏了嗎?”


    心理醫生伯洛赫教授,這個有些謝頂,戴著眼鏡,從外表上來說十分普通,隻是氣質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頭也不抬地說道。可直到敲門的那位訪客關上門並走近他,正在寫著上一位訪客的谘詢記錄的導師先生才意識到來人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一個。


    “雪涅小姐?”在看到來人是誰之後,精通德語的心理醫生立刻就換上了德語。


    前一天還逃命似地不說一聲再見就跑出了這裏的林雪涅目光深沉地看向這位心理醫生,禮貌地開口道:“請原諒我的冒昧打擾,我可以占用您一個小時的時間嗎?”


    “一個小時恐怕不行。”伯洛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我的下一位訪客會在七點半的時候準時來這裏。但我可以縮短一點我的晚餐時間,給你四十分鍾的時間。”


    “好的。”林雪涅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四十分鍾應該也足夠了。”


    說著,林雪涅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兩張綠色的一百歐元,並把它們輕輕地放到心理醫生的桌子上,誠懇地說道:“醫生,我想知道我要怎樣才能病得更嚴重一點。”


    “堅持住!捏住鼻子身體往後躺!放鬆自己!我就來救你了!”


    林雪涅其實並不清楚那個在自己前方不遠處的男孩究竟說德語還是捷克語,可當她看到那頭在初冬的冰水中也顯得格外耀眼的金發,她就下意識地用德語向對方說出喊話。


    男孩看到了她似乎是想要開口回答她什麽,卻剛一開口就嗆得更厲害了,他甚至都沒法讓自己的身體冒出水麵了!


    看到這一情景,心裏著急的林雪涅在大力浮出水麵之後猛吸一口氣,而後就把自己整個人都紮進了河裏,用潛泳的方式迅速向對方靠近。


    而在她之後跳進河裏的卡夫卡也順著水流向著她的方向遊過來。似乎是因為看到眼前的女孩即便是在這樣的冰水中遊泳也能夠遊刃有餘,卡夫卡的心下放鬆了一些。可就是在那之後,他卻覺得他的小腿抽筋起來!


    幾乎是在林雪涅抓住那個男孩的同時,她聽到了遠處的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驚呼。隨後熟悉的咳嗽聲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響起。


    林雪涅這才轉過頭,卻發現她最最親愛的弗蘭茨不光跟著她一起跳下來了,還在遊過來的時候也溺水了!


    見鬼!


    被這冰冷的河水凍得腦袋完全冷靜下來,甚至有些冷得過頭以至於有些麻木了的林雪涅大聲問那個男孩:“你還好嗎!有哪裏沒在抽筋的嗎!”


    “手……左手!”


    被林雪涅用手托著後腦勺的男孩並沒有想象中的慌亂,反而很快就給出了林雪涅現在最想要的回答。


    “很好!一會兒我遊過去!拽著你的腳把你往那位先生那兒推!我數一二三!你閉氣,給我抓住他!能做到嗎!”


    “我、咳咳……我盡力!”


    男孩的聲音在冰水的衝刷下顯得有些怯生生的,還帶著咳嗽聲,聽起來就不怎麽可靠的樣子。但此時的林雪涅已經沒得選了!在得到那個答桉後她又對自己已經救下了的這個小男孩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語,而後就深吸一口氣,一手繼續托著那個男孩,同時身體再繼續下潛,向著完全無力地被水流衝向北邊的,正在嗆著水的卡夫卡遊去。


    林雪涅在水下眯起了眼睛,困難地辨別對方此時與自己的距離。她知道自己的體力就隻有這麽點,如果錯過了這個時機就可能真的要玩兒大發了!因此她連冒出頭給那個男孩數數的時間都沒有了,隻是在兩腿撥動著水流的同時把另外一隻手一下伸出水麵,比出了一個“一”。又近了數米,她給伸手比出了一個“二”。


    這下,不需要她比出第三個數字,被她救了的那個男孩就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並試著深吸一口氣!與此同時,林雪涅在一下從水下冒出頭的時候用力把男孩往卡夫卡的那個方向推過去,或者說是扔過去!在做出這個動作之前,她那托著男孩後腦勺的手就已經托到了對方的頸背上,然後使出了吃奶的勁!


    她的手指劃過男孩衣服的布料,而閉氣了的男孩也出乎林雪涅意料地盡全力在水中翻了一個身,麵朝水麵以及正嗆著水,幾乎要沉下水麵的那位德語作家。


    在關鍵時刻,男孩抓住對方手臂處的布料,而後再往前一衝,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可他最後的那一下用力卻讓林雪涅慌了神!她險些要抓不住對方的腳!眼見著自己就要一丟丟倆,大小都完蛋,心想著要真鬧成這樣自己也不活了的林雪涅也再次向前猛地一衝!


    抓到了!


    驚喜得簡直就要哭出來的林雪涅用盡全力把她拉到的那個男孩的腳往上一拽,就這樣她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得到了拯救!雖然此時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但岸上已經為她響起了掌聲!好像抓住了全世界的林雪涅也覺得自己應該還能再戰三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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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好嗎,弗蘭茨!”


    回答她的是幾聲咳嗽聲,但聽到這個聲音林雪涅就放心了!她連忙喊兩人全都放鬆!千萬別使勁和自己對抗也別猛抓著自己!就這樣,在她開始向岸邊遊動的時候,終於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也跳下河來向他們這裏遊過來,從累得不行的林雪涅接過那個男孩,以及平時可以遊得很好可怎奈何今天抽了筋的卡夫卡。


    還有人甚至因為擔心林雪涅遊到中途就沒了體能,過來搭了她一把手。


    直到那一刻,林雪涅才覺得自己累極了!她累得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你還好嗎,小姐?”


    這回終於換成別人來問她了!對方用的則是捷克語。看起來,搭了她一把手的年輕人像是正在河邊給老房子進行翻修的工人,體格強壯得在這樣的天裏也隻穿著一件質地粗糙的單衣。對此,感覺自己都要說不出話來的林雪涅吃力地隻是向對方點了點頭,然後得到了對方豪爽的笑聲。


    “你很好!很強壯!”


    並不知道應該怎麽誇讚人的工人對林雪涅說出了這樣的讚美,而林雪涅居然也隻想發笑起來。當她被那位工友帶著上岸的時候,卡夫卡和那個她還不知道名字的男孩都已經在岸上了,而站在岸邊的男人和女人則都為他們持續地鼓著掌,這讓林雪涅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超級英雄一樣。


    但高興之餘林雪涅還是向著那個被她救起來的小男孩被扔下河的方向張望了一眼,可站在這個位置的她卻是什麽也看不到。想來那幾個年紀還很小的混球們也該已經跑得沒影了。這個認知實在是讓人覺得胸口鬱結。


    於是林雪涅隻能帶著些許的遺憾向那些跳下河來幫助他們的工友們一個一個地道了謝。而當她轉頭看向她最最親愛的弗蘭茨,並打算也好好地讚美一番他對自己的深厚情感以及非凡勇氣的時候,她卻發現年輕的作家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在這個太陽快要下山的時間裏,他甚至把自己的臉藏在了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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