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帝國元首對布勞恩說出了那句話開始, 這位v2火箭的總工程師就覺得自己彷佛進入到了一個奇異的空間。


    那有些像是人們醉酒後看到的情景,但又比那更為扭曲。


    他顯然還神誌清醒著, 卻又覺得自己眼前的那一切都彷佛是幻覺一般。


    如果不是這樣, 他又該如何解釋——為什麽自己所遇到的每一個看似正常的人都有著超出了實際的瘋狂?


    在希特勒激情澎湃地說出了對於布勞恩的誇讚後,偉大的帝國元首就邀請這位年輕的總工程師與自己共同出席一場有著好幾名納粹高官出席的晚宴。


    對於原本打算在黃昏時分就乘機回到佩內明德的火箭工程師來說, 這當然是計劃之外的一項安排。


    並且他也借此機會第一次見到了除去好友艾伯赫特以及海因裏希·希姆萊。


    於是他也便能夠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他的好友艾伯赫特與這個圈子究竟是有多麽的格格不入。


    當他看到帝國元帥戈林、黨衛軍全國總指揮希姆萊、以及宣傳部部長戈培爾在席間的高談闊論時,綠眼睛貴族的聲音便會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中。


    ——‘這個帝國裏的很多人已經失去理智了, 但我們卻還沒有。’


    希姆萊:“佩內明德的v2研究基地最近因為盟軍的騷擾而不得不放慢了角度。但隻要哈爾茨山的新基地建好,我們就能很快借助那些從各地的集中營押來的犯人源源不斷地製造v2火箭。”


    戈培爾:“使用犯人來製造機密軍事武器這聽起來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希姆萊:“是的, 因為犯人是沒有給家人寫信的權利的, 這樣就不怕秘密會泄露。而且他們的數量也足夠多, 還能很便宜。”


    在希姆萊說出這句話之後,又一名參與了這場宴會的高官還語調輕鬆地開口道:“等到不需要他們的時候, 還能夠就地掩埋, 反正那裏也有足夠的地方。”


    在那名高官說完這句話後,整張餐桌上都沒有人發笑,這證明他們還不至於覺得這樣的一幅畫麵是好笑的。可參與了這場晚宴的很多人卻是在極為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後認同地點了點頭。


    餐桌上的食物無疑是可口的。


    但聽著這種話題的布勞恩卻覺得他的胃部有些痙攣。


    隻不過有著良好教養的布勞恩尚且還能夠掩飾自己的這份不適, 帝國元帥戈林卻是就差把不高興這個詞寫在自己的臉上了。


    他原本是希特勒親自選定的繼任人,並且也在這場戰爭剛開始的時候讓第三帝國的空軍建下赫赫戰功。


    但在不列顛空戰之後,戈林的表現就開始很難讓帝國元首感到滿意了。


    而斯大林格勒戰役的結局也讓戈林在希特勒那裏失勢不少。


    眼見著飯桌上的每個人都在談論由黨衛軍的工程部門所領導的v2項目,對此感到不滿的戈林便忍不住地開口提起了空軍部負責的v1。


    戈林:“我覺得還是可以再多製造一些v1。v2的效力當然是不錯的,但一枚v2的全重得有13噸,最後發射出去的那枚彈頭卻隻有1噸。這也太浪費了。但v1就不一樣了。”


    也就是在此時, 話題被引到了餐桌上的那位年輕的工程師身上。


    那是馬丁·鮑曼,帝國元首的秘書。


    他雖不握有實權,卻因為能夠決定希特勒究竟見誰抑或不見誰而擁有了極大的權利。


    鮑曼說:“不如讓布勞恩博士來說一說吧。畢竟v1和v2都是他設計出來的。”


    突如其來的矚目讓布勞恩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很幹很幹,那甚至都讓他覺得自己可能連一個詞都說不出來。


    但他最後所做的到底還是比他所感受到的要好了很多。


    在來到這裏之前,布勞恩就已經知道了後來居上的希姆萊與戈林之間的權利鬥爭。


    因而他自然不可能簡單地說這兩種“v係”武器究竟哪個更好。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不想這麽輕易地就得罪這兩人之中的一個,更因為他不想自己在今晚之後就被劃歸到他們中的一方去。


    於是這位從不懼怕與人交流的天才物理學家就在一群帝國的高官麵前,十分客觀地解讀了兩者之間的不同,已經它們所適用的不同情況。


    在這樣的情況下,布勞恩隻得壓抑著那種不適,並完全從武器的角度來解讀自己原本想要用來把人類送去太空的火箭。


    但在那之後,這些高官卻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們似乎是在笑火箭專家的“狡猾”,也在笑鮑曼的詭計落空了。


    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地點,沒有一個人能夠察覺到這位v2總工程師的內心感受。


    並且身為柏林大區長官的戈培爾更是直接關心起了改進後的v2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夠投入使用。


    戈培爾:“他們都已經快把柏林炸成馬蜂窩了!我們的首都幾乎每天都在死人,還有那麽多的人都沒有房子住了,但我們卻還不能夠複仇!還記得v的意思嗎?是複仇!v2也好,v1也好,不管哪個都好。我現在就盼著你們快點把倫敦炸平!”


    隨著那句“快點把倫敦炸平”一出口,整個晚宴的氣氛就被推動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就在這些高官們都叫囂著要把倫敦炸平,讓盟軍付出代價的時候,帝國元首舉起了那杯專門替他釀造的無酒精啤酒,而那些聲音也就在此刻猛然停止。


    希特勒:“我現在更關心的是多恩伯格少將提出的移動發射架到底什麽時候能完成。一旦帝國的v2能坐上移動發射架向著東邊推進,我們就能在取得一次階段性勝利後,把v2推到前移的陣地上,然後轟平莫斯科的克裏姆林宮!”


    因為這句話語,整間宴會廳裏都瘋狂了起來。


    就連布勞恩都覺得自己無法繼續保持神智的清醒了。


    彷佛他喝下的不是葡萄酒,而是能夠使人出現幻覺的植物的汁液。


    連帶著那水晶吊燈落下的燈影都扭曲了起來……


    *  *  *


    今夜的柏林天氣很好。


    沒有雲,沒有風,也沒有雨。


    在往常,柏林人總是很害怕這樣的天氣。


    因為這就是適宜轟炸機飛行的天氣。


    可是今晚,在前一次的轟炸任務中遭到了慘重損失的英國皇家空軍卻沒有來。


    於是相愛的人可以相擁著入睡。而戀人身在遠方的女人們,她們則能夠享受一個安穩的夜晚,並在寫完一封寄往前線的家書後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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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受到轟炸後遺症困擾的人可能會在半夜的時候突然發出尖叫聲,擾得鄰居無法安穩地一覺睡到天明。


    而在寧靜的波茲坦,在那棟溫馨又典雅得彷佛遠離了戰火喧囂的別墅裏,綠眼睛的貴族則抱著他懷孕了的妻子,說了好久好久的話。


    直到他的妻子都撓著他的肩膀,並讓他快點睡覺了,他才停止。


    月亮高高地掛到了天頂,又慢慢地落了下來。


    等到太陽又再次升起的時候,緩緩蘇醒的綠眼睛貴族就在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後吻了吻妻子的額頭。可他懷裏的人卻是睡得死死的,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於是艾伯赫特便動作很輕地去到浴室衝了個澡,並在披上了浴袍後給林雪涅寫了一張便簽條放在了床頭櫃上。


    ——【親愛的雪涅,我去樓下的書房了。】


    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來了的艾伯赫特去到了樓下的書房,並繼續看起了那些他早已經都看過了一遍的,由他的妻子從時空的另一頭帶回來的那些資料。


    現在他已經能夠知道,為他整理出了這些的,是一個知道他此時處境的人。


    並且,他還能夠從裝在那個文件袋裏的,完全由對方所寫出的類似於說明目錄與總綱的文字感受到,那絕對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孩。


    他甚至都不能用“男孩”一詞來形容那個人。


    因為他在那些文字中所感受到的,是分明是一個已經十分成熟的靈魂了。


    並且這個“男孩”不僅已十分成熟,還會讓他在很多時候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有時候,他甚至會以為這是他自己寫出的內容。


    因而,他才會更無法忽略從那些文字的細節之處所顯露出的暗示。


    艾伯赫特再次打開了那個文件袋,並重新閱讀起了那足足有上百頁的,雖已寫得十分簡單明了,但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來說還是無法理解的內容。


    ‘有人告訴我,那就是你想要的出路。’


    林雪涅在把這些東西交給他的時候所說的話語再次在艾伯赫特的腦中響起。


    而後,綠眼睛的貴族也就翻到了那四個出現了538公裏這個數字的頁碼。


    他突然想要找出一個圓規,用來看一看538公裏分別都能從哪裏到哪裏。


    也就是在此時,那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美麗身影出現在了他的書房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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