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在海上失蹤的飛行員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中的大部分都不是那麽的幸運, 所以……在那麽幾個瞬間,我是真的懷疑過我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曼弗雷德了。又或者, 我會在幾個月之後被海岸巡防部隊的人喊去辨認被衝上岸的飛行員屍體裏見到他。


    但是曼弗雷德堅持認為他那個時候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對飛機的控製是有意義的。因為如果不是那樣, 這會兒他就應該在英國人專門關飛行員的戰俘營裏, 而不是我們聯隊的駐地了。他說他不相信英國的戰俘營還會善待德國的飛行員。顯然我們的兩名戰友在法國戰俘營被殺害的事讓他心有餘悸。】


    這是在法國境內的梅斯要塞, 在法國戰役結束之後不久,艾伯赫特所在的希特勒警衛旗隊就在從一個摩托化團升級成了一個摩托化旅之後駐紮在了這裏。當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是一名中校了的艾伯赫特結束了他的四周假期,並回到自己所部的駐地時,他在這支隊伍裏的長官迪特裏希十分豪邁地告訴他:


    “現在你已經是一名團長了,格羅伊茨上校。”


    是的, 路德維希最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艾伯赫特在他的假期結束的第一天就因為他在法國戰役中的戰功被晉升為了上校。這下,身為“少校親王”的路德維希不得不麵對好友已經成為了一名“上校伯爵”,並且在他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麽久之後又在軍銜上和他拉開了兩個級別的這一事實!


    當然, 麵對已經擴軍了的警衛旗隊,一名上校對應他的團長職務,這也本就沒什麽毛病。


    隻不過艾伯赫特卻並不打算在給路德維希的信裏告訴他這一殘酷的事實。


    他打算晚一些, 再晚一些,等到他的那位好友憑借空戰中的戰功晉升到了中校的時候才告訴對方這一點。他想他那時候應該還不會已經晉升到了準將了。畢竟, 從中校晉升到上校雖然並不是那麽的難,但如果想要從上校晉升到準將, 那就很可能是很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天塹了。


    但是艾伯赫特的那位長官卻是也曾用這一點來和他打趣,並向他表示不會再給他寫晉升推薦了!因為他的這位得力手下如果再繼續晉升下去,他們警衛旗隊可就留不住他了!


    而現在, 全身都濕漉漉的艾伯赫特則裹著一條毛毯,在摩澤爾河的岸邊閱讀著好友路德維希給他寄來的這封信。


    親王殿下在心中所敘述的那件事明明應當是非常驚險的,可是被他用文字那麽一描述,卻是讓艾伯赫特好幾次都不禁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的這兩位好友都還安全著,並且分別都在自己座機的方向舵上增添了許多代表著被他們征服的對手數量的記號。


    他們現在可都是擊墜數量達到35次以上的王牌飛行員了。


    但是當艾伯赫特翻到了四頁信紙的後兩頁時,這兩頁信紙上的大片空白處,以及路德維希在信的這兩頁所寫下的奇怪話語讓艾伯赫特心生懷疑,他用手推開了被他蓋在了頭上的毯子,並把整隻手掌都插進了幾乎還能滴下水來的發絲中,並在手上又重新沾了水之後去觸碰最後一頁信紙的空白處。


    而後變化就發生了。原本還是一片空白的紙張上又出現了字跡。而在那些字句中,路德維希則展現出了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深沉以及憂慮。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被戈林委以重任也無比信賴的“科尼克拜恩”設施。我現在已經能夠確信我們圍繞著這套設施所指定的相關戰術已經被敵人所洞悉。不僅如此,我們利用射束來引導轟炸機飛行員的作戰計劃還開始拖累我們,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損失。我甚至懷疑他們已經得到了一家自主降落在英國境內的我們的轟炸機。如果真是如此,那麽英國人很可能已經破解了我們的射束“密碼”,並且能夠在空戰發生前就得到有關我們的這次行動的具體情報。


    我們將會在什麽時候去到什麽地點轟炸他們?將會派出幾個中隊?這些他們都能夠提前知曉,並提前安排好他們的高射炮部隊以及戰鬥機部隊。我想你肯定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我們已經很被動了。


    但我並不是想要向你否定這種較之以往更為先進的作戰技術,相反我還認為這種作戰方式將會逐漸變成一種主流。但是如果我們依靠它甚至依賴它來進行空戰,那麽雷達電波戰的要點應當是技術上的對峙。一旦我們發現敵人已經找到反製我們的辦法,我們就得盡快拿出第二套方桉,一套能讓敵人被打得措不及手的“第二方桉”。


    隻是可惜的是,我們的空軍總司令卻拒絕接受這樣的事實。我的聯隊長在從我這裏獲悉了這種可能後很快就找到了戈林,但是戈林卻震怒地罵了他一頓,說他的“科尼克拜恩”作戰不可能出現任何的問題,並在空軍部下達了禁令——以後隻要有誰再提起這件事,甚至隻是在私底下對於這件事進行交流,那麽無論那個人是誰,都會被就地免除一切職務。


    我想我必須在近期去麵見凱塞林元帥一次了。有關這一作戰計劃的疑慮我在兩個多月前就已經和他提起過了,希望他那裏能夠有備用方桉。】


    當艾伯赫特看到這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從防水的鐵匣子裏拿出一個打火機,把信的這最後兩頁紙燒掉,並重新拿起了被他擺放在了地上的那本速寫本。與那本速寫本擺在了一起的,還有他的一支鉛筆。


    艾伯赫特把速寫本翻到他先前翻開過的那一頁,並在沉思了片刻後在上麵迅速地寫寫畫畫了起來。


    很快,他在警衛旗隊的長官迪特裏希走到了他的身後,在對方靠近自己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的艾伯赫特在對方走到他身後時起身,但卻並沒有死板而嚴謹地向對方行一個軍禮。


    是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十分熟稔,並且迪特裏希也並不喜歡在非戰鬥時間把自己與部下之間的關係弄得那麽正式。


    “還不趕緊回去洗個澡?現在的天已經很涼了。”


    剛剛在摩澤爾河邊指揮自己的部下進行了一次水陸兩棲登陸作戰訓練的迪特裏希已經換上了一身幹爽的軍服。可艾伯赫特卻依舊還是渾身濕漉漉的,裹著一條毛毯坐在岸邊。


    “我感覺還好,畢竟我們也不一定能在溫暖的季節去進行登陸英國的作戰。”


    “說的也是。”迪特裏希拍拍艾伯赫特的肩膀,並示意自己的這名部下別站著了,他們就這麽不講究的坐在地上吧。


    這樣之後,艾伯赫特笑了,並坐回他原來坐著的地方。而後迪特裏希就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他剛剛畫出的那台機器的好奇。


    “你剛剛在畫什麽?看起來像是我們這樣的人會感興趣的東西。”


    “是一種水陸兩棲登陸車的設計草圖。”


    說著,艾伯赫特又把他的速記本翻開到了先前的那一頁,卻是在迪特裏希的短暫沉默中意識到了什麽,他抬起頭來,並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了為難,於是他很快接著解釋道:“您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種能在水上開的坦克。”


    艾伯赫特這麽一解釋,迪特裏希就很能夠明白了!那簡直就是帶著一股子興奮的豁然開朗。


    “這是你畫的……?”


    興奮之下的迪特裏希簡直口不擇言,而且完全忽略了很重要的邏輯關係,但平時在外人的眼裏總是很少笑,甚至帶著一些不近人情氣息的艾伯赫特卻隻是微笑著看著他的長官,等待對方自己意識到這個問題。


    <a href="http://m.yqxsw.org" id="wzsy">yqxsw.org</a>


    很快,這位總是能給人留下笨拙印象的警衛旗隊指揮官就反應過來,並一拍腦袋道:“噢……我剛剛還看到你在畫的!我是說……你為什麽會畫這個?”


    “我在大學裏學的是機械工程,大學畢業之後我也在一家機械廠的研究院工作過,還改良過飛機的發動機。”


    當艾伯赫特說出這句話之後,迪特裏希才想起他檔桉上被匆匆帶過的那一筆。這一次,警衛旗隊的這位長官選擇了誠實地回答。


    他說:“倒是我忘了,如果沒有參軍,你大概還會被那些和我們有合作的公司招去研究和設計武器。”


    “但是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碰這些了。”在和對方說起這些的時候,艾伯赫特又重新在那頁紙上繼續畫出他先前靈感閃現的那部分,並一心兩用地邊畫邊說道:“很多東西我還沒忘,但是已經生疏了。我會需要花很多時間去回憶那些,所以在畫這個設計圖的時候,我會感到有很多力所不及和用不上勁的地方。而且梅斯鎮上也沒有賣那些機械方麵的相關書籍,我給出版那些書的出版商寫了信,但是等他們幫我把書郵寄過來可能還需要再等一陣子。”


    看著艾伯赫特在速寫本上畫出的那個設計草圖,以及他很快在草圖邊上畫出的幾個總要部分的細節設計圖,迪特裏希不僅舔了舔嘴唇道:


    “你的這個設計……能成真嗎?我是說,把坦克開到海上去,從加萊、諾曼底直接開去倫敦!”


    聽著這句話,艾伯赫特笑了,並說道:“能成真,這不是什麽太具開創新的設計,在技術上也是可以實現的。但您可不能把它直接從法國開到英國去,它在水上的航行速度快不起來的。起碼現在快不起來。而且這種超長距離的航行不僅會對登陸車有著很大的損耗,還會讓它變成英國空軍的靶子。我們得先把登陸車運到靠近登陸海灘的地方,然後再讓我們的陸軍乘坐登陸車直接上岸突擊。”


    那也好啊!也可以啊!總比登船靠岸才搶灘登陸要好太多太多了!


    但是迪特裏希還沒說出心中的欣喜若狂,他的這名部下就又給他潑了一整盆的冷水。


    “隻不過,就算這種登陸車得到帝國的支持,它也需要一個很長的研發和試驗周期,兩三年內應該都沒法投入生產。”


    聽到這裏,迪特裏希歎氣了,並且他不光歎氣了,甚至連整個人都頹廢了起來,連腰板都挺不直了!


    迪特裏希:“兩三年……等過了兩三年,這仗都得打完了。”


    艾伯赫特:“對,等過了兩三年,仗都得打完了。”


    但是迪特裏希哀歎了一會兒之後,他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發泄點!那就是戈林的空軍!


    “空軍根本就沒想著幫我們陸軍去登陸不列顛。他們就隻顧著自己打!戈林借著‘海獅作戰計劃’把自己的人派出去了,然後他就再也想不到我們了!說好的要幫助我們掃清英國在海上和登陸點的防空力量也打掉他們的戰鬥機部隊的,可你看看他們,看看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麽?把轟炸機調去炸倫敦!炸倫敦在戰略上有什麽意義嗎?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轟炸機根本就不是用來對城市進行遠程轟炸的,我的轟炸機都是用來支援地麵部隊作戰的!他的這項作戰計劃,連轟炸機的種類和型號都對不上!


    “他們現在在一個地方作戰踢到了釘子就再換一個地方打,連起碼的堅持和毅力都沒有,他純粹是在消耗我們的空中優勢!我都聽說了!他們說好的要先去摧毀打英國的機場,指揮部還有一些重要的軍事目標。可現在戈林連這點目標都沒完成,就又要空襲城市,還要摧毀英國的空軍,這得耗費多大的代價!”


    聽著迪特裏希的抱怨,艾伯赫特陷入了沉默。


    是的,就連被所有人都認為不聰明,甚至是笨拙的警衛旗隊旗長迪特裏希都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戈林卻還在執著於他那看似高貴又神聖,實則每天都在“消耗”著許許多多的各式戰機以及飛行員的“絕對空戰”計劃。


    “很大的代價。很大很大的代價。”


    一直都和路德維希保持著通信的艾伯赫特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說出了這樣的話,並又在他的指揮官看向他的時候解釋道:“我有兩個很好的朋友就在戰鬥機部隊。”


    “怎麽樣?”迪特裏希這樣問道。


    【怎麽樣】——這可是一個很有趣的問法。這之中既包括了“你的那兩位朋友還好嗎?”這一層意思,又向艾伯赫特詢問起了他的那兩位朋友的戰績。


    對此,艾伯赫特的回答則是這樣的:“還不錯,他們現在一個握有36勝的戰績,還有一個則已經有41勝了。憑戰績來說,他們早就已經能算得上是王牌飛行員了。”


    在在從艾伯赫特的話中明白到他的兩層意思的迪特裏希用祝賀的語氣說道:“聽起來,你有兩個不輸給你的朋友。”


    在想起了自己與路德維希還有曼弗雷德在柏林道別時的情景後,艾伯赫特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懷念笑著說道:“對,他們從來就沒有輸給過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午夜布拉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琅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琅儼並收藏午夜布拉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