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小姐,是我在渴望著您的情,堵住您所有的退路,強迫您天天給我寫信,強迫您思念我,用一個軟弱無能者的軟弱無力的去折磨你……”


    “您別再給我寫信了,我也不會再給您寫信了。但請您別退還我的信,讓它卑微地留在那裏,留在一個緊鎖的抽屜裏,證明您曾認識這樣一個膽小鬼,一個可惡又可憎的,曾傷害了您的人。讓卑微的他還能遺落在您記憶的一角。”


    在018的這一端,林雪涅給自己的好友海蓮娜念出了這封卡夫卡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當林雪涅將這封信看完並認真讀完的時候,她知道這位出身中產階級,長得好,學曆高,身負怪才卻並不幸福的作家已經單方麵地宣告了兩人的分手。


    可是將這封信念到了最後一句話的林雪涅卻並不想去做些什麽挽回對方的這一決定,並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平靜。


    讓她那麽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這個決定的原因有很多很多。


    比如她實在是怕了這種每天每天地都要在查理大橋上來回奔波,每天都得為此而跑個五六公裏的日子。


    比如她實在是讓寒鴉先生所寫來的,催促她趕緊給自己寫回信的那一封封催命符給弄得焦慮得不行,連頭發都一簇簇地往下掉,還真的從查理大橋上往河裏跳了。


    還比如收藏有自己文壇偶像的信這很好,可如果真的要對方幾十萬字幾十萬字地給自己寫信並耽誤了寫小說的工作,那很不好了。


    而最最重要的原因,那是林雪涅感覺自己的存在妨礙到了對方的寫作事業,也給並不是她最最親的弗蘭茨·卡夫卡帶去了很多困擾。


    並且,當林雪涅再一次想起對方的時候,她會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剛來布拉格的時候那麽慕這位猶太裔的德語作家了。


    這真是太奇怪了!她媽都沒給她治好的“病”,她自己給治好了!


    而當她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她覺得自己不想再回118那一端的布拉格了。而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她發現自己不再總是能夠在走過一遍查理大橋後看到扭曲的時空以及118那一端的布拉格了。


    這樣之後,她還有些怪失落的呢。


    “聽起來,你已經在自己的臆想中治好了自己的癔症?這正是太奇妙了。你再去找一次我的導師,說不定他還會倒貼錢給你聽你的這個故事。因為他會想要把你寫進他的心理學論文裏。”


    ——關注重點總是和林雪涅不一樣的心理係學生海蓮娜在聽了林雪涅給自己所作出的報告,以及後續分解之後如此評價。


    對於好友所給出的這一反應,林雪涅很是不滿。於是她十分直白地給出了沉默的瞪視攻擊。


    於是海蓮娜自然而迅速地給換上了另一副表情,悲天憫人般地說道:“所以說,你失戀了?需要我安慰你嗎?需要我告訴你哪裏有適合的酒吧嗎?還是你想去布拉格城堡?我還是很推薦那裏的巡邏憲兵。”


    “不了不了啦!我對你說的酒吧和巡邏憲兵都沒興趣。”林雪涅連忙向自己的好友擺擺手,“而且,已經有一個金發的小天使來安慰過我了!他雖然才隻有10歲,但是特別特別的暖!和他一起待一下午絕對比和你的導師一起待一下午更能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治愈了。”


    林雪涅說著正經話呢,可是她的朋友海蓮娜卻在捕捉到“金發的小天使才隻有十歲”這個重點後滿是懷疑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海蓮娜:“他才隻有10歲?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林雪涅:“…………”


    林雪涅心道: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好像是哪裏有點不對勁的樣子啊……


    林雪涅:“那個金發的小天使叫艾伯赫特!艾伯赫特·格羅伊茨,和我在來布拉格的火車上遇到的德國帥哥同名!我感覺小天使是他在我臆想中的映射!”


    海蓮娜:“所以那個德國帥哥真的存在?而且他在你臆想中的映射才是十歲的男童模樣?十歲的男童模樣卻讓你覺得更喜歡了?雪涅,我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請你務必克製住自己,千萬不能做違法的事。”


    林雪涅心道: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好像更不對勁了……


    這是林雪涅在布拉格大學的日耳曼文學係入學的第一年,同樣也是她的那些同學從一名高中生變成一名大學生,並進入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大學開始研究文學的一年。


    但這一年對於林雪涅來說,卻是比對於她的那些同學們還要重要得多得多。


    在這一年,她見到了她崇拜的文壇偶像,那位使她義無反顧地暫停了在柏林音樂學院的學業而來到這裏的表現主義大師——弗蘭茨·卡夫卡。


    在這一年,她有了幸福的癔症,看到了一個世紀以前的布拉格,並在路上偶遇了數名當時的名人,還去坐在第一排聽了一節讓她感到雲裏霧裏的因斯坦的講座。


    同樣也是在這一年,她在118年的那一端認識了與她在現實中僅有過一麵之緣的艾伯赫特小天使。雖然說,自從林雪涅讀完那封弗蘭茨·卡夫卡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之後,她與118那一端的聯係變得越來越遊離,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己和小艾伯赫特所作出的約定還會實現。


    或許是在自己的臆想中,或許是在現實中。


    在這一想法的驅動下,林雪涅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在寒假開始之後從柏林多坐幾次回來布拉格的火車。但當林雪涅向自己的好友海蓮娜說出這樣的想法,卻隻是得到了對方向她潑出的又一盆的冷水!


    “你到底知不知道當一個男人想要和你交換聯係方式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包含很多信息?好吧,算他對你有了好感,可那又怎麽樣?他一定要來追求你,和你談戀嗎?那隻是一個想要和你進行初步接觸的意向,淺淡的好感很容易任何一件小事消失不見了。如果對方感受到你對他擁有了這麽不正常的熱情,如果他真像你所說的一樣帥,他一定會被你嚇跑的。這幾乎是可以預見得到的,甚至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未來。”


    嘩啦啦!


    嘩啦啦!


    好一盆澆醒癔症患者的冷水!


    但總的來說,這個學年林雪涅過得還不錯。她並沒有因為和卡夫卡之間的這段不知道是不是能算做是戀情的交往而萌生退意,反而是對於這座奇妙的城市擁有了更為特殊的感情。


    她想,她會留在這裏,並完成她有關日耳曼文學的學業。


    當暑假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直接回國,而是先去到柏林,找到她的導師又為她上了一個月的長笛課。林雪涅當然不會認為每天一小時的練習時間會足夠保持她的演奏水平,並且柏林音樂學院雖然為她保留了學籍,可如果等她完成了在布拉格大學的學業再回到這裏的時候技藝退步得太厲害,她也是會畢不了業的!


    林雪涅平時雖然看起來不夠正經,但不論是音樂還是文學,她在學習的時候可是很努力也很有拚勁的!並且,她也是在考入柏林音樂學院的時候勵誌要在畢業後去到某個樂團做首席的有誌少女!


    但沒曾想,已經一年沒有跟隨自己的老師學習,也沒有跟著學校裏的樂團一起練習的林雪涅卻在麵對自己的老師時意外地得到了對方的讚美。


    “雪涅,以前你總是在演奏曲子的時候不理解這些古典音樂為什麽要這麽吹奏。但現在,你已經明白很多了。雖然你的技巧略有生疏,但看起來你去學習日耳曼文學的決定是正確的。我衷心地為你感到高興。”


    一個月後,林雪涅的導師跟著自己的樂團一起去全世界表演了,而她也回了國,過了*的一個多月!


    再然後,那又是一年的開學時。


    林雪涅才要開始自己的第二個學年了,而她的好朋友海蓮娜則已經畢業。並且,海蓮娜作為導師伯洛赫教授的得意門生,在與自家導師的商量之後決定了要先去到伯洛赫教授的心理谘詢診所做一年的助理,而後再開始她的研究生課程。


    是在這個九月已經開始,夏花卻依舊燦爛的一天裏,有一個來自慕尼黑大學的物理係學生以交換生的身份走進了布拉格大學。


    他有著一頭微微偏長的自然卷金發,淺藍色的眼睛即便是在歐羅巴大陸上也漂亮得讓人一見難忘。


    他的個子很高,並且肩膀也很寬。雖然還隻有二十歲的年紀讓他看起來還有些瘦,但即便是在寬鬆t恤的遮蓋下,他也能讓人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讓人莫名心動的安全感。


    在他的身上明明有一種美妙的複古氣質,可身上的衣服,以及被他拿在了手上的滑板卻衝淡了這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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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他需要去找尋一個對他來說有著特殊意義的教室。


    那是日耳曼文學係的學生們將迎來這個學期的第一堂課的教室。


    有了學生中心的工作人員為他畫的地圖,這個德國男孩很容易地找到了那棟樓,以及走廊盡頭的那個教室。


    然後,他邁開步子,在雀躍的心情下幾乎是用跑的進到了那間教室,並一眼看到了那個正在與身旁的一名男學生說話的中國女孩。


    這個來自德國,來自慕尼黑大學的男孩這樣快步走到了林雪涅旁邊的那個空位上,一如第一次見麵時的那樣用英語對她說: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txt.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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