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速度不滿,卻也比不上那神秘妖獸, 他臉色鐵青, 正好把軟倒的寧不流擁入懷中,一手抽出他的劍, 往那玉棺方向輕輕一劃。


    那把劍在齊墨手中, 居然生出了某種端正祥和之感,一劍劃開了一片虛空, 露出黑色的縫隙。


    肉眼察覺不到的蛇妖發不出聲音,隻是那麽輕輕一下,玉棺前就細密地掉下一層燦燦金絲。


    ——那被封住的妖獸, 便是那些鑲入玉棺內部的金色絲線。


    寧不流昏迷不醒,也就沒有看見齊墨那一劍。雖隻有一劍, 卻已經有了劍意,已經聞道。


    他在劍道上的天賦,比起他在佛道上的天賦還要更加恐怖。


    許久不見的三七忽然冒頭,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卡頓,“這樣會不會有些崩人設……”


    “不會, ”齊墨回答道:“原主的性子就是這樣。”


    他該是天生的劍修, 若是他先遁入空門, 齊家被滅, 那麽這件事情勾不起他心中的波瀾。


    若是他對家族仇恨一無所知,那麽歲月靜好,他就一直是那個清淨寺小師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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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這兩者,原主——也就是他現在的人設都不沾。


    他親眼目睹了家族被屠、父母身死, 除了他苟延殘喘之外,齊家上下再無一活口。


    家族之中祖傳的傳承小令被奪,他卻無能為力,被迫入了清淨寺,被覺燈收入門下。


    八歲孩童從此棄劍入釋。


    心魔就此滋生。


    仇恨隻是被他按捺下來,卻從未消失過。


    便像是一壇醇厚的酒,時間越長,味道越是醇香,也就……更醉人。


    這在心裏醞釀了十二年的醇酒,足以讓人爛醉一場,甚至生生醉死。


    十二年潛心修佛,看似已經叫他放下仇恨,就此看開。然而實際上,在看見杜漸然諾的那一瞬間,他就該動殺心了。


    因為他動了殺意,心境失衡。


    因此在這一次傳承中,他才能不受控製地做下一係列錯事,最後又棄釋入劍,願以一己之身,度化世間生靈。


    錯了,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齊墨也就隻能這麽錯下去。


    三七和齊墨的默契很高,他自然理解了齊墨的想法,頓了頓,還是道:“……現在,很多事情我都幫不了你,你要小心。”


    齊墨微微一笑,道:“當然會的。”


    他把寧不流托到背上,一手持劍,一劍出,頓時把身前的壁壘轟成一堆碎石。


    他不再理會那具玉棺,順著記憶裏的影響,往杜漸然諾該去的地方尋去。


    …………


    寧不流睡了一覺,睡得沉極了。


    齊墨給他把了脈,又喂了丹藥暫時壓製毒性,饒是這樣,等到他醒來,也過去了不少時候。


    饒是再眉目清秀、容貌出塵不凡,屁股還翹的和尚,在脖子上掛著個酒葫蘆、手裏拿一把破爛長劍,背上背一個軟趴趴的人時候,形象都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寧不流醒來得異常艱難。


    他全身酥麻無力,又像是被巨石碾壓過一般酸痛難忍。脖子簡直像是變成了石頭,讓他連抬臉的動作都做不到。眼皮更是牢牢的粘到了一塊兒,似乎要睜開,隻能拿劍割開一條縫隙來。


    齊墨背著他,走得穩極了。酒葫蘆裏還有半葫蘆酒,晃出清蕩的水聲。


    寧不流努力許久,終於“嗯”了一聲,齊墨聽見他發出聲音,進步頓了頓,轉而低聲道:“不流?”


    語氣可謂是極其溫柔了。


    寧不流還沒意識到這樣的轉變,他又努力憋出一個“嗯”字,齊墨便把他從背上放了下來。


    寧不流靠在了石壁上,眼睛隻能睜開一條縫隙,他道:“……水。”


    齊墨便把酒葫蘆取下來,給他喂了一口酒,還細心地扶住了他的下顎,免得酒水流下來,落到衣服上。


    寧不流得了這一口酒水,頓時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身上也有了些力氣。他虛弱地問:“我這是,中毒了……?”


    齊墨低下眼眸,道:“是,是那妖獸的毒。我學識疏淺,分辨不出是什麽毒……隻能給你壓製一些了。”


    寧不流艱難抬手,捂住臉,悶悶道:“你若是都學識疏淺……這世間便沒有幾個博學之人了罷。真是倒黴催的。”


    齊墨道:“莫怕,解藥定然就在這傳承之中,我會找到的。”


    寧不流揮揮手,道:“找到了有什麽用……”他頓了頓,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找到了,這傳承也該沒了。”


    不會的。


    齊墨眼眸微微閃動,話到嘴邊,卻道:“那我們邊快些走罷。”


    寧不流“啊”了一聲,道:“等等,等等再給我喝一口。”


    齊墨無奈,隻能又喂了他一些酒水,道:“可別喝醉了。”


    寧不流道:“放心罷,我從小就是酒罐子裏泡大的,喝不醉。”


    一邊說,一邊打了個酒嗝,當即捂住了嘴。


    齊墨:“…………”


    齊墨沒有辦法,隻能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他們現在還是沒有出那宮殿之中,但是已經從那走廊中走了出來。


    此時,他們走的地方,就是一處宮道模樣的地方。


    兩邊都有紅色高牆,玉石鋪路,牆頂還有一片璀璨星空。


    那星空自然是假的,是有無數靈石、星隕石被鑲嵌在這一片廬蓋頂部,做出燦燦夜色。


    寧不流道:“我們到哪裏了……”


    齊墨道:“不知曉,沿著路一直走,該是有個地方的罷。”


    這紅色高牆上,也刻著無數揮舞長劍的人影。細細看來,就覺得他們似乎是鑽到了腦子裏一樣,孜孜不倦地揮舞長劍,一直舞完一套劍法,便就消失了。


    齊墨把劍法暗暗記下,寧不流也是覺到了這一點,默默看了半晌牆壁,歎氣:“唉,真難啊。”


    他此時此刻深恨自己曾經不曾好好習劍,勉強把劍法記下,卻也有些不得要領。


    齊墨道:“慢慢看,不用急。這一條路上刻著的,都是這一套劍法。”


    實際上,能看懂這劍法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真仙使劍,每一劍都有無數玄奧,是絕世殺招。


    若是真正領悟,可連越三階斬殺大能。


    這一套劍法,實則隻是一劍。真仙將其化簡為繁,再化繁為簡,便是為了方便後人領悟。


    而若能領悟,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


    寧不流還不知曉這些事情,他努力把劍法印在腦海中,手心癢癢,想要拔劍揮舞一番,卻礙於身體,與現在的時機,無力作為。


    齊墨聽他長籲短歎,不由好笑,又拐了另一條路。


    寧不流便不再歎氣,轉而去記新的劍法。


    然而這一次,他們卻是有些倒黴了。齊墨還沒走多久,就覺得背後忽然一陣震動,蹄子落在玉石磚上的清脆聲音毫不掩飾。


    寧不流被齊墨放下,護在身後,道:“哇,又是什麽東西?”


    齊墨道:“是真仙特意放置其中的曆練妖獸,這些妖獸……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寧不流皺起眉毛,道:“你不是戒殺生麽……你破戒了?”


    齊墨沉默許久,輕輕“嗯”了一聲,他慢慢拔出寧不流的劍,道:“佛修好慈悲,可真仙習劍。”


    劍,是用來殺人的。


    這些妖物算不得人,還罪孽深重。但是以佛修視萬物平等的觀念來看,差得也不遠。


    寧不流一時怔愣,他張了張嘴,不知為何,心中卻忽地傳來一股苦澀滋味。他呐呐道:“你……會被罰麽?”


    齊墨搖搖頭,沒有說話,寧不流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被罰,隻聽見他道:“不流,看著。”


    他話音一落,那妖物便從岔道中衝出,顯露出模樣來。


    那是一頭兩人高的牛,雙眼赤紅,背峰高高聳立,一身青皮,頭上沾血,角上還有半塊染了血的布料。


    寧不流臉色微變,他道:“它食人!”


    齊墨卻澹定自若,那蠻牛經過一小段時間的衝刺,速度迅疾如驚雷,幾息時間,便竄到了齊墨身前!


    “傻和尚!”寧不流心驚膽戰,見齊墨就站在那裏不動,不由焦急出聲。


    尖利的牛角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瞬就能插入齊墨心口,把他頂飛出去。


    齊墨與寧不流的焦灼完全不同,他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冷靜。


    僧人手臂微動,揮出一劍。


    臉上沒了那種普度眾生的悲憫,反而是一種冰冷無情的澹漠。


    寧不流看得直接呆住。


    這一瞬,什麽蠻牛、傳承,什麽報仇雪恨的打算,都隨著僧人的動作飛到了九天雲外。


    他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律,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變化,都能引動大道共鳴!


    那一劍似是極快,又似是極慢。


    似是鋒利至極,又似是綿軟無力。


    其中內藏無數種變化,似乎隻是孩童隨手一劍,有無數破綻可以擊破。可你若是認真去看,便又覺得他身周的破綻都不是破綻,自有一股圓潤自在的味道。


    這並不是什麽繁瑣優美的劍招,極簡極快,卻又因為貼合大道,顯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美。


    實在是美極了。


    寧不流癡癡地看著齊墨收劍回鞘,動作幹淨利落,唇瓣微動,道:“傻和尚,你可真好看啊……”


    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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