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蕭琰這念頭一通達,覺得心裏通明,對無字刀道領悟的瓶頸哢然而破。


    她眼神一空,進入了頓悟狀態。


    沈清猗眉色一訝,立時又一笑——她的悟性好不是早知道的嗎?


    隻轉眼她又蹙眉,細細關注著溫泉周遭的天地元氣,見始終隻是有些波動,並未引來元氣的暴漲,眉梢這才略鬆,然心口還是懸著;每當湯泉池子上方風刮過,帶來如濤聲般的迭嘯時,她的眉一跳,心一緊,擔心蕭琰的頓悟太過猛烈帶來突破,雖然知道有少神司的封印在,不會這麽輕易被衝開,但她還是止不住心悸——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關心則亂。


    沈清猗心裏浮光掠影的一歎,故曰大道無情,即要始終保持一顆平靜的心。心不冷靜,大道走不遠。隻丹道不比武道,她的情執也不會如蕭琰這般成為晉階的心魔。武道至強,其種種困劫也多,這是天道規則的公平了。


    雖然無法遏止擔憂,沈清猗卻相信蕭琰能夠衝破一切險阻,她的武道必如星空長河一直閃耀下去。


    蕭琰的紫府星空中,億萬星辰霎時綻亮,像億萬顆亮鑽綴滿在黑幕上,光輝一點一點閃爍,隨著她的領悟在星空中匯出一道道刀法的光影,流轉演繹,直到星光黯淡下去,最終消失於天幕,星空重複平靜。


    蕭琰忽地睜開眼睛,眸子清澈冷靜,如雪峰之巔冰冷清靜的雪,然隻刹那,春暖雪融,透亮的眸中滿是明澈又溫柔的笑意,“清猗。”


    沈清猗擔憂之色盡去,柔聲道:“可好?”


    “嗯。”蕭琰笑道,“沒事,有少神司的封印在。”


    說話間,她的雙肘依然撐在溫泉池子邊,仰眼笑得歡喜。


    沈清猗唇角含著笑意,“觀得自在了?”


    蕭琰笑道:“一半一半。”


    她懂得了無情自有情生,並由此在刀道更上層樓;但是,這並不能解決她的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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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動情,不會痛徹心腑。而情深則亂,無法保持心境的平靜。


    別離苦,仍然是她最大的弱點。


    “不著急。”沈清猗清淩淩的眼波看著她,柔和的道,“心靜自然觀。情之極致,亦能極靜。”


    “好。”


    蕭琰握著她的手,隻覺得這樣凝視著她,心中已極靜。


    ***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這話形容有情人的時光絕對沒錯。一轉眼,蕭琰在道門待了有兩月。濃情時光快如流星光影,隻讓人恨不得伸手掬住,讓它永遠停駐在山水間。那些最極致的美好,如花綻放,如春幾度芳菲,絢染了這山水。兩人的歡色遍布於這山水間。


    除了鶴泉峰的溫泉八景,還有丹柱峰的山巔瑩池,珠簾峰的飛瀑洞中池,百草峰的萬藤邃道,紅樺峰的十裏畫廊,雲杉林的衝霄樹冠,霧英峰的雲海仙台,穹海峰的平湖空海,紫照峰的無痕鏡沼……那些蕭琰去過,以及沒去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她和沈清猗的縱情歡色。


    蕭琰之後想一想覺得有些臉紅,她和清猗算不算是……睡遍神農山?


    她吭哧的悶笑著,說給沈清猗聽,還豪言說:“咱們要睡遍道門。”


    沈清猗“啪”的一巴掌拍她頭上,清顏紅若彤雲——這人言行越發無禁了。


    蕭琰笑嘻嘻的說:“我這是放浪形骸。”


    這話卻不是打趣她自己。


    而是說出了她的真實狀況,進入到色|欲天的極欲境,故謂放浪、形骸。


    色|欲天不是沉迷於肉|欲,那是**樂,最低境的色|欲天。好像世間的美食,刺激你的味蕾,讓你得到極致的感官享受,然而那隻是美食的低層境界,唯有通過味蕾的刺激,得到超越感官的享受,達到食與情的共鳴,才是進入了美食的中高境界,而心神進入到一種玄乎又玄的境界,才是美食的極致享受。“放浪形骸”是色|欲天的極欲境,謂之出離。出離形骸,神馳天地,上下宇宙,無邊無際,萬古流年一羽毛,這是至極欲而出離的自在之境。


    蕭琰在“放浪形骸”中體會到這種欲樂無間的無上妙境。


    道門的雙修和佛門的歡喜禪,都是要進入這種無上妙境達到出離。一般人在歡高.潮之際也會產生白光閃過,靈魂片刻脫離的極歡感,但那種出脫隻是一瞬,達不到脫離肉.欲的無垢至淨的妙境:一則心中沒有純淨的道境,二則普通人元神太弱,支撐不了神魂出離縱橫千萬裏的強度,那會“極樂而死”了。而對修者來說純淨的道境則更難。但蕭琰的神識至淨又至靜,與同道者相比,能夠在極欲境出離到無垢至淨之境,這是色|欲天的巔峰,也是破了色|欲天,進入大自在天。


    無遮觀自在,即在無色中。


    蕭琰在出離中體會到那種無情無緒、無牽無絆的自在。


    那是從極而進入極無情。


    那是心的空明,神魂的極致平靜。


    而要達到心的空明,要隨性、由心。


    無情是性,有情也是性,所謂人各有誌是隨性而行。如感情,強迫放下不是放下,那是不得已的選擇。隨性而為不是被迫的選擇,它是由心而發,則,不則不。若深則執著,若執著則不放下。蕭琰情執不是她的選擇,而是隨她的性,她的心。但要隨性由心,要有大魄力,大能力——她必須更強。


    但武道強者的路上充滿危險,或是戰鬥,或是遭遇突然的凶險,或是晉階時的危機,越是處於險地,越要摒棄感情的影響,不悲不怒,淡然而無驚,才能做出理智的判斷和正確的反應;縱然目睹人死於眼前,也要心境冷清如冰雪,否則頃刻是覆滅。


    蕭琰如果能夠時時達到心空明,進入極致冷靜的境界,破除晉階時的心魔不是問題。


    心魔是人心中最弱點所生,最厲害處在於你不知道那是幻境,直擊你心中最軟弱處,故為情境所困。要破心魔,一則破情,二則破障。蕭琰破不了情,隻有破障,當在神識中清楚這是幻境,其境自然而破。


    但幻境如真實,身處真實中又如何能意識這是虛幻?


    蕭琰想起和沈清猗在平湖空海上蕩舟,水平靜如鏡麵,湖水清澈至無色透明,劃舟其上,像是在天空中遊蕩,唯執竹篙點入水中,才清晰感受到這是在水中。——蕭琰心想,她也需要一隻篙。


    確切的說,她需要一個錨點。


    當她看到這個錨點,能立刻進入到心空明的冷靜狀態,還有什麽心魔能困住她呢?


    但說得容易,做到卻相當難。


    首先以什麽為錨點?——這是個難題。


    其次,算辛苦找到了這個錨點,又怎麽定位在她的神魂中?


    這比斷情還難。


    若不然,世上的修者都可以隨時達到“空靈,忘我”,而不用斬情執、破情障以保持心境的淡漠平靜了。


    蕭琰掌根拍著額頭歎氣,“這個很難,難得很。”


    沈清猗沉吟道:“你已經悟到了方向,這是好的。至少,已經觀了自在,這是行在自在的路上了。”


    蕭琰哈哈笑道:“姊姊你說的極是。”那語氣神態,倒似沈清猗指點了她方向一般。


    沈清猗不由失笑,“你呀。”真是時時不忘甜言蜜語。


    蕭琰覺得,這正是自己的優點,嗯,要時時保持。


    ***


    人間四月芳菲盡,這話其實是不然的,至少四月正是長安牡丹盛季,滿城花開真國色,一城俱是賞花人。


    唐人盛牡丹,賞牡丹蔚然成風,特別是在長安,達官貴人和庶民百姓都如狂如醉,以不耽玩為恥。有詩曰“牡丹花際六街塵”,說的是長安人賞花的瘋狂,或坐車,或騎馬,或乘肩輿,或徒步奔走,熙來攘往,喧囂熱鬧非凡,道路街衢都是車馬震耳的響聲,路麵飛塵揚天。隨著國力強盛,雍容富貴的牡丹更為唐人所,每到三四月際滿長安都是牡丹花放,皇宮內苑、大小官署、寺廟道觀,乃至私人庭院,都是盛放的牡丹,單以牡丹聞名的寺觀不能以兩掌數盡,每日都有賞花人絡繹不絕,除了如狂如醉的長安人,還有不遠千裏萬裏而來的外地遊人和外國遊人,各類膚色雲集,皆為牡丹狂,其況難以言表。不過,以大唐在修路上灑銀錢的豪邁,早沒了觀花車馬齊出的揚塵之景,一水兒幹淨緊實的青路白路,讓賞花多了淨麗色,更增盛況。


    其中興慶宮的牡丹是長安一絕,但隻有受到皇家邀請的達官貴人才能入內一觀,比起有名的寺觀牡丹,皇家園苑的牡丹當然多了幾分貴色,更讓人有“國色”之感。興慶宮每年逢牡丹際,每隔旬日要舉行一次賞花宴會,由帝後邀請京中貴宦,共賞盛色,而由皇後發出的“花好帖”賞花會,更是被京中貴眷們笑稱為最高規格的相親會,凡是家中有待婚的郎君娘子的,都不以參加此花會為榮,趨之若鶩。更遑論今年的興慶宮花好會,更是讓各大世家、文武貴家都關心矚目——誰不知道太子殿下還未大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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