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沐浴出來,穿了一襲交領束腰長裙,頭發擦幹後披散著,沈清猗在讌息室見著她時眼睛直了。


    “怎麽樣,好看不?”


    蕭琰張開手臂,樂滋滋的在她身前旋了兩個圈,孔雀綠金絲織滿地的十二幅裙擺飛揚開來,五彩繽紛、金彩輝映的二十四花卉紋耀人眼目,俊秀絕美的眉眼帶著笑,眸子明亮如寶石,絢麗至極,又清美至極,沈清猗不由屏住了呼吸,恍惚看見了世間最美的孔雀開屏。


    “好……看。”良久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清眸裏是滿溢的驚豔。


    蕭琰眉眼笑得愈發絢目,張開手又旋了一圈,一伸手將沈清猗拉過來,抱著她腰肢旋了兩圈胡旋舞,旋得沈清猗眼裏心裏都蕩了,清淩淩的眸中似有絢爛的花開放。


    蕭琰一臂攬了她腰,另一臂伸她眼前,晃著那漂亮的琵琶袖,笑嘻嘻道:“阿娘說這是長安最時新的款式。各種衣料給我做了四季穿的,我覺得這件孔雀錦最漂亮——我第一次穿給你看了。最美的給你看。”蕭琰亮晶晶的眼睛在她眼前,滿是笑意、歡喜和誠摯。


    沈清猗忽然好想親她!


    “阿琰。”


    她轉身抱住她。


    踮起足尖吻在她眼睛上。


    “很好看。我很喜歡。”她說道。


    最喜歡的,是你的心意。


    蕭琰看著她眉眼盈盈,聲音柔軟悠長,“清猗,我願意盡我的心討你歡喜。”


    用心去你,銘心,至刻骨。


    如你我一樣。


    ***


    蕭琰這一身孔雀綠金絲織滿地長裙讓三位侍女驚豔失魂,連最穩重的白蘇上茶時都差點跌了盤子,蕭琰一邊接了盤子一邊笑,被沈清猗微帶醋意的嗔了一眼——這般樣子,隻想入自己眼才好。


    晚膳時,沈清猗讓她換了身琵琶袖長裙,同樣的款式,但沒那麽五彩繽紛絢麗了,沈清猗說:“看你那身孔雀錦,我不用晚食了。”


    秀色可餐!


    蕭琰大笑。


    因見沈清猗穿的是一領縹色如意雲紋束腰襦裙,她便回房換了身艾綠色和合雲紋的長裙,恰和沈清猗的相配,笑溶溶道:“咱們這是情侶衣。”


    沈清猗眸子裏清波漣漣,盡是笑悅之色。


    她很早知道,蕭琰若是用心討一個人歡喜,沒有誰能抵擋得了……她以前抵擋不了,現在更加抵擋不了,隻覺她要自己的命,自己也給她了。——她已經是她的命了。


    三位侍女很是知情識趣,晚膳時隻抬了一張食案上來。蕭琰立即大加讚賞,說聰明體貼有眼色關心主子雲雲,回頭要獎賞她們一人一方親刻的青田石小印。三人喜不自勝,福身道謝——主子書房有套珍視的印章是“十七郎君”送的,主子讚過,說頗見功力呢——她們怎生不歡喜?最重要的是親刻啊!比起那些玉飾寶石可貴重多了,有了孩子可當成傳家寶傳下去。


    沈清猗含笑看她,知道她這是獎賞侍女盡心服侍自己,也是要她們以後更加盡心服侍自己,心裏熨貼之極。清眸溢笑道:“你一枚小印把我的侍女收買了。”


    蕭琰哈哈,“你的侍女不是我的侍女?”又說,“青葙一定高興,又回到你身邊了。”


    青葙是沈清猗的大侍女,蕭琰去靜南軍參軍時被沈清猗遣去照顧她,如今她們兩人定情,蕭琰自然認為她的是她的。


    沈清猗笑著道:“說的極是。我的是你的。”


    蕭琰說道:“我的也是你的。”


    三位侍女好想掩眼。


    用食時甜蜜蜜的恩更是讓人閃瞎眼。


    她們主子沒動過手,全是十七女君喂的,喝湯都是端碗近唇一匙一匙的喂……讓人看著都泛甜、泛酸啊!好想找個人相約黃昏後談談情。三位侍女互相看一眼,齊齊打了個激淩——她們不約,不約!


    兩人甜甜蜜蜜的用了晚食,蕭琰很滿意在自己的投喂下,沈清猗多吃了兩碗飯,覺得堅持一陣投喂大計能將她養得豐盈起來。飯後兩人依然在桃李林內散步,但此時的心情自是不同,攜手相行親密,眼睛對視是情意,聊著什麽都覺得甜蜜,連三色拚花的石子路都覺得比往日漂亮,林內的青草也覺得比往日柔軟,那李樹上掛著的紫紅果子當然也美麗動人……這種感覺是蕭琰從未有過的,隻覺得世間一下生動起來,好像上了色彩的水墨畫,絢麗多姿。心想,兩情相悅果然是極好的,難怪阿娘要讓她找個人。


    現在,她找到了。


    阿娘知道後,一定很開心。


    蕭琰不由笑起來,對沈清猗說:“阿娘見了你,一定會很喜歡你。誇你是她的知音人。”


    清猗在樂道上的天分她自認不及,心想一定能得到阿娘的喜歡。


    她說起阿娘喜歡什麽什麽,不喜歡什麽什麽,一心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得到阿娘的歡心。


    沈清猗笑著聽著,感受她的情意和用心,隻是溫柔說好,也不說自己為了她,早暗裏打探揣度過她母親的喜好。


    蕭琰說了自己的阿娘,又問沈清猗,她的母親喜歡什麽,生辰何時,已經在準備送禮物了,心忖先以清猗的名義送給她阿母,以後自己和她公開了,再以自己的名義送。


    沈清猗看著她心裏溫軟,這是真正將自己放在心上,才會想著討好孝敬自己的母親——柔言細語的將母親的喜好告訴她,想著今後孝敬母親的除了自己還有自己的人,覺得溫暖又甜蜜。


    蕭琰又問起她父親沈綸,以及清猗在意的其他親人,比如她的親外公一家,都在心裏記下了。


    天將黑時兩人回了院中,依偎在讌息室的寬榻上說話,沈清猗想起道:“你的書齋名想好了麽?”


    蕭琰想了會,眼睛一亮道:“你的書齋名見歡,我的取名悅清吧。”眸子看著她笑。


    悅清。


    蕭悅之的悅,沈清猗的清。


    我心悅你。


    沈清猗心裏歡喜,又好生想親她。


    凝視她一陣,在她下巴頦上輕吻一下。


    抬唇時,卻打趣她說:“取名這般直白,有失雅致。”


    蕭琰眨眼,“別人看見了,隻當進書房‘悅清靜心’,哪裏不雅致了。”


    沈清猗輕笑,“你當人家這麽傻?”


    蕭琰心道:你那“見歡”人家也未必當成進書房“見知而歡”。揚眉一笑說:“知道知道唄。”我鍾情你豈怕人知道?


    沈清猗低笑,半闔眼偎她懷裏。


    蕭琰懷了她腰身,握著她手,輕撫著她纖薄皮膚下的青色血管,忽然想起問道:“清猗你的字是什麽?”


    嫁人的女子字為“小字”非“表字”,唯丈夫閨房稱呼,其他人當然不宜問也不宜知——但現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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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猗是她的了。


    蕭琰想到這一點心歡悅起來。


    唇低下來在她耳邊說:“你是我的了。”


    沈清猗心中極是歡喜。


    蕭琰她視她為一生伴侶,才會說你屬於我。


    她抬眸,清冽又明亮的眸子看著她,柔聲道:“嗯,我是你的。”


    蕭琰看著她明眸清顏,一時情動意動,好生想吻下去。


    閉了下眼,遏製心裏的情動,仰臉歎氣,“這得百忍成鋼啊。”


    沈清猗眉飛而笑,“不是說磨煉心誌?”


    蕭琰抬袖嚶嚶。


    沈清猗默:……這是我的衣袖。


    兩人噗笑一聲,笑作一堆。


    沈清猗纖長手指繞著她一綹烏發,說道:“父親取的字,我不甚喜歡,一直沒有用過。”蕭琰心想:四哥也沒叫過?“父親為我取字守拙。因我不喜,你四哥從沒叫過。”


    守拙……蕭琰心裏輾轉兩遍。


    應該是沈家主覺得清猗聰慧過甚,讓她藏鋒守拙。


    另外,應是告誡她嫁人後她不要鋒芒太露,藏鋒守拙也是存了保全護之意。


    但蕭琰覺得沈家主不是很了解她女兒。


    清猗是如此的聰明智慧,又思慮恂達,行事沉謀重慮,怎會恃智而狂,妄行妄為、不知進退?她的心性又是如此果毅堅韌,沉潛剛克,哪裏須得藏鋒守拙保全自己?她原是光芒不可掩的人物,如果低調、不爭,那是她自己淡泊,不在意,不是刻意的去掩去藏自己的鋒利。


    清猗不需要守拙。


    她本是明珠,光華自亮。


    是星辰,自在閃耀。


    蕭琰眼睛亮采熠熠,看著她說道:“這個字是不太適合你。”


    鄭重其事的說道:“你表字應該叫光瀚,光耀河漢。”


    她說的是表字,不是小字。


    表字是表於眾人,表征自己的表記,不是隻屬於伴侶的親昵稱呼。


    她沈清猗,卻不是要她從屬於自己。


    沈清猗看著她唇角笑意隱隱,極喜歡她的尊重。


    但她取的這字……


    抬眉笑了笑,道:“光瀚……又光,又汗?”


    蕭琰:“……”


    心裏默念了兩句“沈光瀚”,果斷的將這兩字扔一邊去了。


    仰頭想了會,又笑道:“要不叫南山吧?我覺得南山挺好。”


    出門見南山,引領意無限。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都適合清猗。


    沈南山……嗯也比沈光瀚好聽。


    沈清猗微笑道:“好。”


    南山很合她意,否則也不會將詩集取名為《南山集》。


    蕭琰果然是懂得她的。


    人生至,首先是要懂自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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