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眼充血,厲聲,“你知道,你沒法離開我。”那一瞬,她眼神亦狠狠瞪向冷。


    聞聲,十五渾身一抖,扭頭看著豔妃。


    蓮絳豁然上前,修長漂亮的五指如利刃,一下掐住豔妃的脖子。


    他雙瞳碧芒乍現,妖冶的臉上露出譏笑,“那本宮就試試!”


    豔妃蒼白的臉瞬間因為呼吸不暢而轉紫,身體顫抖,雙眼盡翻。


    “陛下。”攔住蓮絳的,竟是旁邊的冷。


    他扣住蓮絳的手,垂首跪在旁邊。


    而火舞,亦跟著跪下。


    豔妃雙瞳充血,她突然掙紮一下,低聲吐出兩個字:“秘密。”


    蓮絳殺氣森森的眼瞳裏閃過片刻茫然,而豔妃的眼底,則溢出一絲得意。


    這一瞬,流水的心瞬間下沉。


    她緊張地看向十五。


    十五抬起眼眸,平靜地看著蓮絳,“民女哪有資格帶走陛下的女人?陛下若這般做,豈不是又要治民女大不敬?”


    她開口的瞬間,流水先是一怔,瞬間明白。


    十五是在以退為進。


    雖然將豔妃逼到如此地步,但是卻沒想到冷護衛站在了豔妃那一側,而蓮絳又出現了遲疑,顯然,豔妃還留著幾手。


    而這幾手,應該恰是蓮絳的痛處!雖不知詳細,但是卻足以保住豔妃一命。


    十五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渴望將豔妃鏟除,將豔妃從蓮絳身邊帶走。但是,按照她現在的身份,她的確沒有合理的理由帶走一個皇帝的女人。


    蓮絳鬆開豔妃,目光沉痛而難過地看著十五,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將她拖入水牢!”


    “嗬嗬嗬……”豔妃躺在地上,得意地瞟向十五,任由冷護衛和火舞將她帶下去。


    流水垂首,也跟著退了下去。


    屋裏就剩下十五和蓮絳。


    蓮絳拾起旁邊的披風,走過來,給十五披上。


    十五側身避開,然後艱難地拾起地上掉落的凝雪珠,緊緊地握在手裏。


    “抱歉。給我一點時間。陛下……”十五抬起頭,“民女先前就說過,什麽都不求,隻求離開。”


    “她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他半跪於她身側,看著她縷縷白發,忍不住將其捧在手心。


    “嗬嗬……”十五挑眉冷笑,“陛下您如此多女人,死了一個豔妃,又會有另外一個豔妃。這大冥宮,本不屬於我母子,陛下何苦為難我?”


    “何苦?”蓮絳扳過十五肩膀,讓她麵對著自己,“衛霜發,這幾日,本宮對你一片真心,你就是這般無視?你若留在本宮身邊,本宮什麽都願意給你。”


    “真心?可民女一顆真心根本不在陛下身上!我心中早有摯愛!”她笑得極其冷漠,“留我,與囚我有何區別?”


    蓮絳看著十五無情的臉,那碧色眼眸慢慢凝結著一層,碎冰似的光芒,他薄唇勾起一絲妖冶的笑,“那就囚著你吧。”


    他手指一下勾起她下頜,“本宮決定了,即日就迎娶你!”言罷,俯身封住十五的唇,柔軟的舌舔過她嘴角的血跡,撬開她唇齒。


    這種細膩的味道,像罌粟一樣吞噬著他的理智,讓他愛之忘我,貪戀不已。


    明知道是毒,卻甘之如飴。


    “唔。”唇上和胸口一陣劇痛,他鬆開她。


    嘴角的血也不知道是她咬的,還是因為心口傳來的劇痛而湧出的血沫,總之,腥鹹濃烈。


    他素白的手指拂過嘴角的血,緩緩起身,“你若有什麽要求,就告知宮儀。除了離開本宮,本宮什麽都會滿足你。”


    “嗬嗬……”十五壓根沒有想到蓮絳會突然這樣,“陛下,難道你要娶一個有夫之婦?難道你就不怕天下恥笑你奪人之妻?”


    他微揚漂亮的鳳目,扯出一個邪肆的笑,“我連別人的天下都敢搶,還怕別人笑話搶女人?”


    十五倒抽一口涼氣,大罵:“瘋子!”


    “嗬嗬……”他笑得極其嫵媚,“本宮先前就是對你太理智了!”說完,他捂住略痛的心口,轉身走了出去。


    “十五,怎麽了?”流水進來,看到十五神色頹廢地坐在地上。


    “凝雪珠呢?”十五看著流水,自然指的是那枚真的凝雪珠。


    “放好了。”那豔妃估計死也不會猜到,那真正的凝雪珠又讓小青帶著藏到了小魚兒那兒。


    “蓮絳說要成婚。你即刻去安排一下,馬上離開。”


    “什麽?”流水詫異。雖然看得出如今的蓮絳對十五上心,但是,表現得也十分理智。


    昨晚十五昏倒,他著急地想去把脈,都讓流水將他攔下來。如今,怎麽突然這樣?


    “但是……”流水頓了一下,“方才我出去看了一下,守衛又不知道加強了多少倍。怕是連信息都難以和外麵聯係上了。”


    十五沉著臉,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辦。


    蓮絳人來瘋的性格,她實在把握不住。


    “豔妃那兒怎麽辦?她不死,就後患無窮。”


    十五眼眸一閃,“若實在不行,那就逼!如今蓮絳要囚我,那我就逼豔妃!”


    她此行重返大洲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尋回這顆凝雪珠,如今,目的已經達成。


    那她將不擇一切手段地趕回昆侖,前往北冥。


    那裏,苦苦掙紮的月夕還在等著她。


    臨近中午,十五還在為怎樣一個逼法一籌莫展時,來了一批宮儀大張旗鼓地開始裝潢院落,紅綢漫天,燈火綿延,到處都貼滿了喜字。十五想攔也攔不住。


    “娘親。”一個穿得更喜慶的,全身紅彤彤的家夥,像一隻渾圓的糖葫蘆一下滾進十五懷裏。


    看到小蓮初臉上都被抹了一層紅,十五忙給他擦掉,“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啊?”


    “陛下說,娘要和他成親了啊。明天我就可以喊他爹爹了。他還說,等娘和他成親之後,那些妃子全歸我了。還給我買了好多糖葫蘆。”


    “你……”十五萬萬沒有想到,蓮絳那麽無恥,竟然先朝小蓮初下手。


    “夫人。”一個宮儀走了進來,手裏捧著大紅的嫁衣,“陛下讓夫人試試這衣衫合適不?”


    “拿出去扔了!”十五氣得聲音顫抖。


    那宮儀嚇得忙跪在地上,“陛下說,若夫人不穿,那就賜死奴婢。”


    “嗬……他這是威脅我?”十五冷笑,“好啊,那我看看,你們大冥宮有多少人能死。”


    “啊。不行!”小家夥忙阻止,“娘親,陛下方才說了,婢女死光了,就要拿我媳婦兒開刀。”


    “你媳婦兒……”十五又氣又怒,可是,卻如何都沒法對蓮初發脾氣,“你知道媳婦兒是什麽嗎?”


    “老婆。”


    十五看著幾乎和蓮絳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家夥,對流水吩咐:“看好阿初。”說完,抓起大紅色的嫁衣往外麵走。


    “夫人,您去哪?”


    十五剛走到門口,幾十個宮儀一下將她攔住。外麵還站了幾十個護衛。


    “去向你們陛下稟告,我去看豔妃娘娘。”十五抱著紅色的嫁衣,冷笑,“他不是說,我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滿足嗎?”


    很快,來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侍衛,領著轎子,躬身跪在十五身前,“夫人,請隨我來。”


    這一切倒是在十五預料之外。她裹好披風,上了轎子,浩浩蕩蕩地由一群人抬著去往水牢。


    大冥宮本就長年下雪,陰寒森冷,那水牢,比想象中的更寒冷潮濕,牆上掛著冰柱,一路上滴滴答答全是水。


    最裏麵的牢房裏,豔妃卻姿態舒適地靠在幹燥的稻草上,聽聞腳步聲,她睜開眼,看到十五穿著灰色的披風立在牢門外,先是一愣,隨後又勾唇露出譏嘲的笑。


    “下去!”十五對身後的絡腮胡侍衛道。


    侍衛一愣,又聽十五冷澈的聲音傳來,當即躬身退了下去。


    原本還在譏笑的豔妃,看到那絡腮胡侍衛如此畢恭畢敬地退下,臉上笑容頓時凝住。


    要知道,那侍衛是統領整個大冥宮侍衛的都尉,隻直接聽從於蓮絳!


    見她神情失落,十五才幽幽笑了起來。


    豔妃坐起來,又看著那都尉離開的方向,似乎再三確認之後,才回頭,疑惑地盯著十五。


    見到十五撫弄著袖子站在旁邊,豔妃目光一沉,起身走向牢門,挑釁地盯著十五,“你以為,你這般處心積慮,就能扳倒我?”她冷笑,“我今日不過是大意,才落此地步。但是,你也看到了……”她湊近十五,“我不會死。我妃位還在。”


    “為了什麽?”十五開口,冷澈的聲音裏,有著王者傲倨天下的孤高和威懾。


    這樣的口吻,讓豔妃驚得一怔,隻覺得有些熟悉,“你說什麽?”


    “蓮絳對你根本無情意,你這般處心積慮地要留在他身邊是為了什麽?”


    “你……”豔妃似被戳到痛處,尖叫道,“你胡說!這大冥,誰不知我最為得寵?大冥宮裏的女子少說也有五百,但是沒有我的允許,那些女人根本不可能見到蓮絳。後宮一切,都要經過我的手。”


    “這就是寵?”十五神色未變,“寵你,會把你送給我這個才相識幾天的女人?”


    “住口!如果我不是被你一次次地陷害,會落於此處?”豔妃喘了口氣,“但是,你能把我怎樣?你想置我於死地,可我偏生活著。你真以為,你來大冥宮幾天,就真的能扳倒我?嗬,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也太小看我了。”


    “我曆經爭鬥無數,殺過的敵人上千,有我欽佩的,有讓我刮目的,隻有一種讓我看不起。”十五身形如鬆柏,淡立於潮濕的水牢裏,一雙美目明耀閃動,似暗夜中泛著冷芒的鑽石,“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自信過頭就是自負。”


    豔妃依然不屑。她當然清楚至今她手裏還握著什麽。


    而這一點,她非常肯定,身前的女子根本沒有。


    眼前的女子,或許心機更深,或許比自己更美貌,但是,來路不明,而且目的怕也不簡單。


    蓮絳隻喜歡忠誠的人,很顯然,此女子做不到。


    而自己,則可以!


    “你自以為會是我對手?”豔妃扣住牢門,冷笑,“我見過比你更強大的對手!但是,她同樣敗在了我手裏。”


    當年的十五,讓蓮絳捧在手心,寵到心裏,甘願為之萬劫不複的女人,同樣被她打倒。


    “剛好。”十五眯眼微挑下頜,“我還沒有遇到過打不倒的對手。”


    兩個女人,隔著牢獄,四目相對,火光相撞,殺氣陡升。


    “那麽,豔妃娘娘,開始吧。”


    十五勾唇笑了起來。那一笑,眉目生動,竟是光芒四射的嫵媚妖嬈。


    豔妃麵色一白,已見十五雙手一攤,展開了一套華麗而精致的紅色袍子,上麵的金色繁花,流動著奪目的光彩,宛如天邊的流雲,那繁花紋路繁複,神秘卻高貴。


    那正是與蓮絳袍子上一模一樣的金色地湧番蓮。


    這種圖文,對長生樓,對月重宮來說,是神的象征。


    而對這個大洲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大冥國來說,是絕對權力的象征。


    “這是什麽?”豔妃麵無血色地趴在牢門上,盯著十五手中那件華服,嘶啞問出聲。


    “蓮絳送來的,今日你被帶走之後,他已宣布即日同我成婚。”


    “不可能!”豔妃厲聲尖叫,伸出手一下抓住了十五手裏的袍子,“不可能!蓮絳他不會再用這般陣勢去娶其他女人。”


    她往後一拉,那條華貴袍子被她撕掉一個角。


    十五冷笑著看著被撕破的衣服,低聲道:“怎麽,不過一件衣服,你就這麽害怕了?你不是說,我扳不倒你嗎?”


    豔妃雙手一顫,伸手企圖抓扯十五的臉,十五側身,輕巧地躲過,繼續道:“豔妃娘娘,這才開始呢。”說著,十五一撫披風,靜靜地站在遠處,如天神般殘酷而冷厲地欣賞著豔妃的狼狽。


    “你想怎樣?”豔妃將頭擠在牢籠縫隙裏,全然不顧自己先前竭力保持的高貴形象,猙獰地盯著十五,“你也不過是他女人中的一個。他不過對你有暫時的新鮮感而已。”


    她雖然這麽說,可眼前女子那睥睨冷傲的神色,卻讓她感到害怕。三年來,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懼像潮水一樣吞噬自己。


    這個女人帶來的危險氣息,她捉摸不到任何緣由,正是如此,反而更惶恐。


    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一次,蓮絳怕是認真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她來不及做任何準備和部署,卻已經被這個才出現幾天的女人弄進了水牢。


    十五湊過來,俯身在她耳邊,發出似幽靈般陰森邪氣的低語,“我想讓你死!”


    “不可能!我死不了!”水牢裏,豔妃的聲音淒厲回蕩。


    “那我就慢慢折磨你。”十五森森一笑,“直到你求著我賜你一死。”


    “沒門!”豔妃手裏飛出一根銀針,刺向十五。


    銀針沒有飛出,十五先一步出手扣住了她手腕,輕輕一捏。


    劇痛襲來,豔妃雙膝無力地跪在地上,手裏的銀針掉落在地上。


    “來人。”十五將她丟在地上,重新站直身,冷聲吩咐。


    方才出去的絡腮胡侍衛一聽,慌忙進來,朝十五行禮,“夫人,有什麽吩咐?”


    十五將那件撕爛的華服丟給那侍衛,“去告訴陛下,方才衣服被豔妃撕破了。”


    那侍衛頭皮頓時發麻,捧著華服的手都在發抖。心中暗道:這位新夫人,可還真是一個狠角色。


    大冥三年,後宮妃嬪三月冊封一次,皆都是一道聖旨,那些女子甚至至今連夜帝陛下的樣子都沒有見過。而這一次,夜帝陛下卻親手擬定封號,如此急迫舉行婚禮。


    可新婚要穿的嫁衣,卻讓人給撕壞!這毀衣之人必死無疑。


    半個時辰之後,侍衛麵色蒼白,戰戰兢兢地回來,“陛下說,夫人如何才能消氣?”


    “我生氣了?”十五含笑看著那絡腮胡侍衛,“我不過是希望你轉達,嫁衣破了,這婚事就該取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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