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惜和碧蘿聯手,殺了我,甚至毀滅沐色嗎?你不是在乎沐色嗎?那你為什麽要毀掉他。你們真是瘋子,得不到就要毀滅。對沐色剖皮,碎骨,挖他的心,折磨他到死。”說道這裏,十五渾身也不可遏製的顫抖起來,她內力全都送給了尚秋水,自己發出來的腹語虛弱而無力。


    “那你呢?你不是在乎沐色嗎?為什麽它死了,你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


    這一下,十五突然抬起頭,眼底殺氣凝聚,整個人陡然冰冷,另一隻手掐著尚秋水的脖子,“我在棺材裏熬了八年,八年日日夜夜,就是為了回來替沐色報仇。碧蘿,秋夜一澈,防風,尚秋水,舒池,我全都會讓你們不得好死。我都要剖你們的皮,挖你們的心,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隻有這樣,我方能才沐色痛苦的死亡中得到解脫。”


    頭上女子越說越激動,那雙眼睛,被複仇的怨念吞噬,連眼白都成了黑色,猶如惡鬼。幾滴紅色的血液,從她眼眶中滴落在尚秋水的臉上。


    尚秋水呆呆地望著十五,這是相識九年來,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子如此激動。


    九年前,她給自己的感覺總是孤高冷漠,周身有一種讓人不可靠近的縹緲,似乎她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風刮過狂野,如惡鬼咆哮,許久,兩人相視無語。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你到底多在乎沐色?”尚秋水恢複了平靜,用嚴肅而認真的眼神望著十五。


    “沐色就是我活著的信念。”女子堅定地回答,語氣沒有一絲遲疑。


    尚秋水抓著十五已經的手一抖,似乎摸到什麽東西,拿出來一看:一截小骨指。


    她認得,那是沐色的手指骨頭。


    從未有過的情緒湧上心頭,尚秋水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女子,那個九年前豔絕天下如今卻平凡如路人的女子。


    手緩緩放在十五胸口,尚秋水眼裏不但沒有驚訝,反而有一絲了然,“你果然如我所料,你沒有心,你活不了多久了。”


    “一年,但是足夠有時間複仇了,足夠讓你們痛苦不欲生,生死不能。”


    “嗬嗬嗬嗬嗬嗬嗬……”尚秋水手指親昵的摸著沐色的手指骨,盯著十五的目光更加嚴肅,“我最後問你兩個問題。”


    “你說。”


    “為了沐色,你敢舍命嗎?”


    “如果能讓那個沐色活,我現在就死。”


    “好,很好。那你愛沐色嗎?”


    “……”這一下,十五怔住了,她腦子裏瞬間浮出了另一張風華絕代的臉和那雙深情望著她的湛碧色雙眸。


    “哈哈哈哈哈……”看到她的遲疑,尚秋水放聲大笑,眼底射出陰森詭異的光芒,旋即,她手指抵著十五的心口,十五隻覺得頓疼,便聽到尚秋水用低沉的語氣發誓,“我願以我兩世輪回換取你性命,以此來護以沐色安危。若你敢傷害沐色,背叛沐色,愛上沐色以外的任何人,你都會受到詛咒,而你所愛之人……”說道這裏,她盯著十五的眼神越發的陰邪,卻故意不講最後幾個字說出來。


    “尚秋水,你要做什麽,你給我停下來!”


    “嗬嗬嗬……”尚秋水肆意笑起來,“我已經對你下了詛咒,讓你永遠不能背叛和離開沐色,不能愛上沐色以外的任何人。哈哈哈哈……你挑撥我和碧蘿至死,我用兩世輪回延續性命,再給你一個詛咒,就算我們這一輩子誰都不欠誰了,哈哈哈……”


    她發聲大笑幾聲,手慢慢滑落,嘴裏吐出最後一口鮮血,再無氣息。


    “尚秋水,你給我醒過來。”十五再次輸入內力企圖護住她心脈,“我不要你那該死的詛咒,你給我醒過來。”可是無論十五怎樣喊,尚秋水已經毫無氣息。


    她瞪大著雙眼,麵目全非的臉上汙血凝結在一起,唯有一抹高深詭異的笑留在唇邊。


    尚秋水就這麽死了。


    臨近天亮時,皇城周邊狂狂風大作,樹枝嘎吱作響,冰冷的雪渣夾在風中刮來,不是的撩起尚秋水的頭發,露出那詭異的笑容。


    十五屈單膝而坐,雙眼盯著前方,身上沾著雪渣卻因為自己的身體比那雪還冷,那雪渣竟一時化不開。


    “姑娘,不如讓我幫你測一掛吧?”


    十五側頭,看到一把龍骨拐杖。


    黑色的袍子在狂風中,不沾風雪,似獨立與這個世界。


    “你還沒有走?”


    目光上移開,落在了那雙湛藍色的雙眸上,十五蹙眉冷聲質問。


    “我是來尋人的。”


    他看著十五,聲音低沉而悲涼,“尋不到所找的人,月夕無顏回去。”


    “既如此,月夕大人為何在此浪費時間。”


    十五起身,將尚秋水的屍體抱在懷裏,開始一步一步往回走。


    而那個叫月夕的人就默默地跟在後麵,他行動不便,有隻腳似是破的,顯然十分吃力。


    沒走多久,寒風再度咆哮起來,月亮突然沒入雲端,整個曠野出現了片刻的晦暗,同時,一道熟悉的鞭風破空而來,劈向她身後的月夕。


    十五本能地將身體隱在一棵樹後。


    鞭子落在了月夕頭上,發出一聲物體相撞的巨響,然後反彈回去,這一下十五終於看清了,月夕周身有一道熒光,形成一堵無形的牆護住他周圍。


    可盡管如此,杵著龍骨拐杖的月夕仍虛弱地後退幾步,可他的雙眼卻望著十五,眼中有警示提醒她快點離開。


    十五抱著尚秋水的屍體在鞭風濺起的瞬間躲在了暗處,已經看到林子深處多了一輛銀色的馬車。


    馬車四周站著四個身材妙曼麵容絕色,手持烏黑鞭子的粉衣妙齡女子,馬車裝潢精致,四邊雕花鑲嵌寶石,垂下的紗幔上繡著不曾見過的花,很顯然,馬車裏的那位人應該十分愛美。“月夕尊者,你身份真是尊貴無比啊,我命人請你不回,難道還要聖母皇後親自來請你嗎?”


    那聲音不男不女,語調帶著幾分譏嘲,十五全身豁然緊繃起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是北冥國的事,就不勞公子池這個外人插手了。”月夕淡然開口。


    “住口。”其中一個女子發出尖銳的聲音,“公子池可是流著北冥皇室血統的高貴皇子,你雖尊者,卻也不得這般羞辱。”


    “皇室血統?”月夕藍色眼眸如平靜的海,“敢問,公子池您的血,能打開地宮大門?您身上有一半血或許是繼承了角皇後,但是另一半血怕是大洲漢人……”


    沒等月夕將話說完,那馬車帳子內突然飛出幾道冰淩,隻聽到啪的一聲,月夕身形熒光破碎,另外幾道追隨來的冰冷則直奔月夕胸口。


    沒等月夕將話說完,那馬車帳子內突然飛出幾道冰淩,隻聽到啪的一聲,月夕身形熒光破碎,另外幾道追隨來的冰冷則直奔月夕胸口。


    一道劍氣準確快捷地斬斷冰淩,將其化成碎渣飄落在月夕身前。


    “誰!”粉衣侍女怒喝,“竟敢對公子池不敬!”


    十五一手拿著流水的青峰劍,一手扛著尚秋水的屍體,緩緩衝暗處走出來。


    看到十五,幾個侍女紛紛一怔,又見她肩上那具血肉模糊,臉都被化成肉醬的屍體,紛紛嚇得後退一步。


    十五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那銀色馬車上,眼底燃燒搜捕獵物的那種興奮,“馬車裏坐的怕不是北冥國的公子池吧?而是大泱太監舒池吧!”


    這一下,四條鞭子連帶馬車裏的冰淩同時向十五攻擊過來,十五將尚秋水的屍體丟向月夕,道了聲,“看好!”手中青鋒劍如蛟龍升天,蕩起淩厲清輝,擋住幾個侍女的鞭子,然而,馬車裏的人冰淩快如飛針,竟然十五無影遁形,一招落定之後,十五臉上有了幾道血痕。


    十五丟下青鋒劍,右手往腰間一撫,清冷月光森然出現,蕩著秋水般的光芒將她眼睛照得雪亮。


    不管裏麵的人是誰,卻十五從棺材中爬出來遇到的第二對手。


    “你手中可是月光?”馬車裏那個半男半女的尖銳聲音傳來。


    “是不是,你試了就知道。”


    說著,十五身形化成閃電,帶著十分攻勢和雷霆般的劍氣,攻向了馬車。


    “轟!”


    馬車四分五裂,幾個侍女被無形劍氣彈出幾丈之遠,而馬車裏飛出一個藍色的身影。


    那人輕輕避開了十五的攻勢,背對十五站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他長發飛舞,姿態婀娜。


    “不錯,劍法可真快。”


    那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隨即回身看著十五,是一張和月夕一樣戴著麵紗的臉,不同的是,對方的紅色麵紗還繡著玫瑰,而露出的那雙眼睛旁邊還勾著紅色花鈿。


    他一手勾著頭發,一手做蘭花指,細眼勾勾地打量十五,“雖快,卻上傷不了我。”


    那個蘭花指,十五永遠都忘記不了,正是她要找的舒池。


    但是唯一讓她不解的是,出動了全部暗探,搜集來的信息是舒池未死,但是,這八年前去做了什麽,去了哪裏,一無所獲。


    “你快走,你不是他對手。”


    月夕放好尚秋水的屍體,杵著龍骨拐杖吃力地走過來。


    “哼,到底還是尊者識時務”公子池嫵媚一笑,蘭花指小心的摸了摸那花鈿,不屑地看著十五道:“哪怕你手中是月光,但你這等凡夫俗子,怎麽能傷得了本公子。”


    他聲音和八年前一樣半男半女,可口氣卻比原來狂傲了不知多少倍。


    目光落在他那麵紗上,十五眯眼。


    印象中的舒池相當愛美,甚至到了一種病態的瘋狂地步,他每天都會花一半的時間都是坐在鏡子前自我欣賞他那張臉,甚至為了美容養顏,不惜用童男童女的鮮血沐浴。


    更變態的是,但凡他看上比他還美的人,他就會嫉妒,憎恨,甚至想盡辦法毀滅。


    變態程度,恐怕連那碧蘿都望塵莫及。


    隻是,那麽自戀的人,怎麽會戴上麵紗掩飾自己的“美”?


    “嘖嘖……”十五咂嘴一笑,“舒太監容貌閉月羞花,怎麽,今兒去藏起來了,難道說,被毀容了?”


    話一落,石頭上的人十五被人戳中了脊梁骨,瞪著猩紅的雙瞳,怒視著十五。


    “都說舒太監沉魚落雁,不如,讓我看看!”言罷,十五如蝴蝶穿花拂柳,根本不然他有任何反應機會,劍化成道道水波層層疊疊鋪天而去。


    舒池雙手都並作蘭花指,灌注真氣往前一推,擋住十五的劍氣。


    一絲狡黠從十五眼底閃過,她劍尖網上一挑,那些劍氣從地下竄向天空。


    舒池衣襟飛舞,麵紗連帶發絲往天上衝,那一刻,他真實的容顏露了出來。


    一張臉分成兩半,右邊完美漂亮,左邊卻像匍匐著一條巨大的紅色蜈蚣——那是一條幾乎要豎切過左眼的傷疤,猙獰恐怖。


    “嘖嘖……”


    十五無比痛快的搖頭,“喲,美麗的舒太監大美人也有今天?”


    舒池終於再十五的嘲笑中反應過來,一摸自己的臉,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叫。


    尖叫轉化成怒吼,他盯著十五,手心裏隱隱雪白的光,看上去宛如雪花。


    十五蹙眉,她剛剛兩劍都沒有傷到舒池,如今他身上的斂氣,看起來相當恐怖。


    完全不像那個無能變態的舒池。


    十五正在思索時,卻發現自己的根本動彈不得,一低頭,看見舒池腳下有一層冰速度蔓延開,那幾個靠近舒池的侍女瞬間成了冰凍人。


    而自己的腳已經陷入了冰層,刺骨寒氣鑽入骨頭,那冰正爬上自己的小腿時,一截龍骨抵在了她背後,“你想辦法走,堅持不了多久。”


    月夕的聲音十分虛弱。


    為了防止他離開北冥,角皇後讓十大護法對他施以詛咒,一旦他離開北冥,他就會變得虛弱不堪。


    果然,月夕漸漸跪下,那冰層開始蔓延到了十五的身體,冰所過的地方像數以萬計的針紮入皮膚,痛得人幾乎昏厥過去。


    “是你自己找死。”


    舒池發出陰冷狠毒的笑聲,這個時候十五發現他眼睛通體白色。


    冰蔓延到了脖子,十五已經不能呼吸,她這才突然意識道舒池的厲害,可明顯為時晚矣,死亡伴隨著窒息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是真的要死了。


    熱開始模糊的意識裏慢慢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有一雙碧色的眼眸,仿佛收到了世界最溫暖的陽光,正溫和含笑地看著她。


    “蓮絳……”


    冰滿延到了唇邊,馬上要吞噬她整個頭部,她閉上眼睛痛苦的溢出這個名字。


    “你終於舍得喚我了?”


    一個熟悉卻夢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十五覺得心口鈍痛難耐,卻以為那是臨死前的幻覺,不禁再輕呢喃的喚:“蓮絳。”


    聲音剛吐出,唇上炙熱傳來,像火苗一樣迅速從她唇邊蔓延燃燒開來,那種炙熱感和身體裏的刺骨寒意相互碰撞,撞擊,交織,讓她在冰天雪地間豁然清醒,然後睜開眼睛身體依舊動彈的不得,可鼻息間卻不是那陰寒刺鼻的血腥味,而且淡淡的香氣,撩撥著她胸腔,神經。


    眼前有東西擋住了視線,對方輾轉貪戀的吻著她的唇,如扇的睫羽掃過她冰涼的臉,卻帶起點點緋紅。


    冰停留在了她脖子以下,可是,那蔓延的聲音依舊在繼續,隨著舒池的怒吼,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十五看到周圍的樹木被凍成冰之後,開始裂開,然後碎成粉末。


    那種在絕望之際看到他,聽到他的欣喜如潮水般湧來——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那樣無聲無息,天地無法阻擾的。


    酸澀的鼻子化成莫名液體匯集在眼裏,她滿心感激,卻在聽到舒池狂怒的聲音之後,陡然化成懼怕之意,因為她清晰的聽到冰再度覆蓋而來。


    想要提醒眼前人快點離開,而對方像貪婪的孩子,捧著她的臉恨不得此刻將她吞下。


    “唔。”她怒氣衝衝的咬了他一口,嘴裏侵著他那散發著獨特異香的血。


    劇痛從唇上傳來,他才放開了她,可完全不顧那傷口,一雙碧色的眸子瀲灩溫情地望著她,滿足的笑容從眼底漾開,綻開在整張顛倒眾生的臉上。


    那麽美的臉,卻偏偏掛著一副花癡的笑,真是暴殄天物。


    “你。”十五瞪著眼睛,被他那樣子氣得說不話來,“都要死人了!”


    “哦?”他挑起漂亮的眉眼看著她身上的冰,笑嘻嘻道:“死不了啦。”然後湊上來,又在她唇上啃咬親熱。


    入夜,他就在重複做一個夢,夢中場景時常變化,可永遠卻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裝扮成流水模樣的十五。


    一個是幻化成夜色是他,如幽靈一樣站在遠處默默地望著她。


    夢裏麵,她要麽通宵坐在睿親王府房頂發呆,要麽通宵點燈收集資料,幾乎不與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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